「當真不認錯?痕兒,你的所作所為真當做爹的我毫不知情?醫館和學堂的人早就向我報告,你和一大群漢子一起研習醫術這也罷,鋪子裡的藥草你當做是溝水邊的野草胡亂送人……」
「我沒有做錯事!娘親一向教我要助人、救人,要有同情心,好多人家貧病交迫,我們白家富甲一方,給點銀錢……」
「就是你的娘親死得太早,你這丫頭才會無法無天,胡亂造次!甚至醫死了人!『懸壺醫館』的名號都讓你給砸了!給壞了名!」
攢起小拳頭,白痕咬牙切齒,「不要扯到娘!對,我這野人就是欠缺教育!就是胡作非為!我醫死了人,讓白家蒙羞!讓您顏面失光!」
「不肖女!若不是我途中往返,這條罔死的人命豈不、豈不……」
反正她受冤受定了,嚼爛舌根也沒用了,使力地擦擦淚容,她轉身就跑。
瞠目瞪著遠去的翠綠影子,白藥仙頻頻搖頭,歎息連連。這痕兒生得和他的亡妻如出一轍的亮麗炫人,但性情卻是天差地別,雲泥之分啊。
再眄一眼地上的一對夫婦,男的已斷氣,女的陷入昏迷中,這一死、一活的兩人使他煩惱,如果痕兒被人告了官,如何是好?
他之所以怒急攻心的大發雷霆為的不止是「懸壺醫館」的好名聲,真正掛懷的是魯莽小稚娃啊。
「唉。」怎生收拾?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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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痕決定離家!
事不容遲,不必猶豫。
收拾好細軟和藥箱,再將一袋碎銀丟人包袱內,她拍拍雙手,告訴自己要很瀟灑地離開這禁困她一十七年的牢籠。
她要當自在飛翔的鳥兒,拒絕當個一無是處的千金大小姐。
「哼,姑娘我一定要把女神醫的名號打響,叫爹爹和丁大哥,以及全天下的臭男人知曉姑娘家也是有大志氣的,也是可以獨立自主闖出一番成就的!」
女兒當自強。
白痕,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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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菩薩,謝謝你,謝謝。」幾個傭婦跪地猛磕,感激聲不斷。
白痕彎身,一個一個的扶起這些勞命女,「別磕!」唉,她真怕她們要磕到天荒地老。
「到我家歇歇吧,小菩薩。」
「不不,到我家住個幾日,讓我和我娘款待,雖然草屋簡陋,菜色不濟,但是心意……」
白痕笑開甜容,「謝謝各位大嬸,可是我要到長安城去耶。」
「長安啊?」
「嗯。」她的亮眸更亮了,整個小臉兒如花綻放似的光彩奪目。
長安,天子腳下的地盤。那兒人文薈萃,那兒的醫館和學堂五步一小舍、十步一大屋,她要到長安闖蕩她的神醫大名。
幾個傭婦捧著小菩薩恩賜的碎銀和藥方子感激再三的走了。
白痕從包袱裡拿出乾硬的饅頭啃食,離家十日餘,她餐餐以此果腹,說真的,有點兒難以下嚥。
「要是能夠有個熱騰騰的烤雞該有多棒。唉。」
摸摸扁扁的荷包,她的眉眼唇鼻全皺攏在一塊兒。「完了,剩幾錠銀和金髮釵,看來我和饅頭的緣份結得可深嘍。」
不遠處的一株老樹上斜躺著一名男子揚眉、掀瞼地忍住笑意。有趣的小姑娘,那可愛透頂的表情使他慣常的冰冷神色不復再見。
那幾個村婦們口口聲聲叫的小菩薩,又跪又拜的,但是這俏生生的小菩薩可是泥菩薩過江、自身亦難保。
瞧她那嘴饞的模樣煞是愉悅人心呵。
而人稱鬼見愁的他,竟然起了邪肆的逗弄之意——
飛縱一躍.他往另一方向急奔,深紫的衫子迎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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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香噴噴!噴噴香!
白痕不由自主地循著烤肉的香味走,愈是接近煙火的光亮她的腳步就愈是急促,好、好期待哦。
果然!「烤小鳥!烤兔兒!」那金黃黃的美麗色澤。
酥脆脆的表皮一定好吃極了,她嚥了嚥口水。
兩道燙人似的灼光射向她來,她抬高眼,倏忽之間動彈不得。
濃眉星目的男人不但俊美無儔,那瀟灑的意態之外更有一分凡人難望其項背的尊貴威冷。
好像是從畫裡飄出來的人!
不知怎地,白痕居然流出唾液,彷彿是貪色的惡女。
她暗罵自己,「收回口水,不要叫人笑話。」嗯,或許不是因為這英挺的美男,她應該是為了那烤兔肉垂涎三尺。
「呃你、公子你……」哽了哽,她居然無法完整的說出話。
紫衫男人抿唇淡笑,深沉的眸子霸狂的鎖住白痕。
咚!咚咚咚咚!
這是什麼聲音?驚疑半響,白痕驀地雙頰燒紅,羞臊的怪情緒使她手足失措。
老天爺,她竟然聽見她自己的心跳聲。
這男人也聽見了嗎?
可是她幹嘛心跳如擂鼓?又不是夫子教學時要拿板子敲她呀!
一定是他那渾然天成的傲氣和邪魅使她心慌慌,對,一定是這樣。畢竟這兒是荒郊野外,畢竟他是她生平所見最最如神明一般的偉岸男人。
驟地,她生起氣來了,這人怎麼可以生得比女人家還要漂亮!
最最叫她惱怨的是他那該下地獄的可惡眼光,他一直盯凝著她,叫她的呼吸都備覺沉重,腦子裡亂亂哄哄的,四肢百骸的血液如萬馬奔騰似地竄跑急流。
也不知打哪來的勇敢,她竟然扯嗓對他怒囂,「沒教養!本姑娘可沒欠你一錢一兩,淨瞧著做啥!小心眼珠子掉出來翻滾。」
他仍是直勾勾地以魅光瞅視他,彷彿她是天外仙人似的研究著,然後他勾勒起一弧連牡丹花王都為之失色的深深笑意。
心窩口的某小角落似乎塌陷了,又似乎爆竹引燃似地燒得她好熱,幾乎要窒息,噢,莫名所以她的身子發軟。
「別笑。」一定是煙氣太旺,熏得人奇奇怪怪的。
他仍是睇著迷死人的笑。
她火了,「再笑。打掉你的牙。」
「原來是個小潑娃。」他真的喜歡戲玩她呵,她發怒的模樣兒比起京城花魁更加挑人情渴.
「你、你管!」他竟然嘲笑她,哼,她和他非親非故!
「可我管定你了。」
嗄?他這話是啥意思?素不相識的陌路人罷。他要管她什麼?她又不是他的婢奴。
他抓起一隻烤小鳥,誘哄著少不更事的她,「這野味兒不輸御廚,想不想嘗嘗?」
想!當然想!她就是被這香氣吸引過來的。可是他會好心的送她吃嗎?丁大哥時常告誡她,江湖險惡,人心更是陰詐。
她戒慎恐懼地用懷疑的口吻問:「要銀子交換嗎?或是你打著壞心思?」
他是打著壞心思,然而不是這個,他要的「交換」可是價值連城,只她一人給得起的寶貝。
他笑得狂妄,「小姑娘家,你認為我能夠圖謀你?」
瞧他一身的上好衣飾和那連瞎子都感覺得到的華采驕貴,嗯,他一定富裕極了,應該不會要她包袱裡的金釵子交換一隻烤小鳥。
何況她也沒什麼好讓他搾取的啦,頂多就是自己這個活生生的人,他想險惡恐怕也險惡不來。
「好,算是給你面子。」她坐下,和他並肩席地而坐。
他幾乎想縱聲狂笑了,這小俏娃可真會顛倒乾坤,明明是她自己忍不住美味的誘惑,居然還敢大言不慚的白牙紅口道渾話。
斜眄著她的吃相,他不自覺地泛起溺疼的笑,她的確不是行止合宜的大家閨秀,她好像餓了一輩子似的。
當她自動自發地拿著烤兔肉滿足的啃咬時,他心中竟然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不去細究那陌生的情緒波濤為何,他必須十分壓抑的才能克制住想一親芳澤的邪念。
她的小檀口淨是光亮的油漬,簡直是該死的天真吸引。
「你叫什麼名字?」
吃得極盡興的她隨口答,「白痕,白色的傷痕。」
白痕。他想,他有了佔據這白色傷痕的慾望了,不過得耐點兒心逗逗她,畢竟他不是善人,怎能輕易捨棄挑弄小佳人的意致情韻。
「你的醫術如何?」
「十分了得。」不是她自吹自捧,她下針的功力比老大夫還高一籌,只是爹爹不這麼以為……
「解毒的能力又如何?」他撒下密網了,等著魚兒自己入網。
白痕抹抹嘴,雙眸一亮。「解毒?本千金對解毒最有興趣了!」那可能超越各儒醫的厲害技才呢。
由於丁盟是白家馬隊的統馭者。行走江湖的奇聞特別事兒每每叫她聽了傻眼,也因此鼓勵起她對各種毒物的挑戰決鬥力。
這幾年的私下鑽研,她敢拍胸脯保證,她的解毒功力絕對可以稱得上第二或第三,至於翹楚之冠嘛也或許摘得下。
「毒尊之名可曾聽聞?」
毒、毒尊!她整個人跳了起來,亢奮得猛打哆嗦,那可是她崇拜死了的人物呢。
見她這模樣兒,他露出一抹謔笑,看來毒尊這兩個字的確是千千萬萬人聽聞過,居然連一個小潑娃也為之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