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需要想想……可是她還要想什麼?到底還要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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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他已經立刻感應到了。
珍珠已經不在身邊,她走了,消失了,離開了冥界。
鍾重微微愣住了,他沒想到她會就這麼離開。他已經習慣了珍珠的存在;當年他在她額際所種下的護靈印已經成為他們之間的一部份;透過護靈印,他可以知曉她的行蹤,只是他從來都不需要這麼做,因為他一直都守護在珍珠身邊。
原來已經五百年了嗎?
無意間他知曉了紅鬼即將投胎轉世的事情,這件事若讓珍珠知道,她一定會很高興的,於是他帶著珍珠去見紅鬼。珍珠果然很高興,但也因此知道了時間已經過了五百年的消息。
當年珍珠想轉世為樹木的心願被他毀掉之後,因著陽壽未盡的關係,她得在枉死城多住上五百年,而今期限即將到來。
珍珠沒耐心等到期限到來,已經先一步到人世去尋找她的王爺了。
失落的情緒深深地籠罩了他,他說不出自己心底那濃濃的惆悵到底從何而來。當初菩薩讓他與珍珠在一起五百年,而今五百年的期限已經到了,也就是說他們之間緣分已盡……
鍾重無言地將斗蓬帽子再度翻起來蓋住了自己的頭臉,重新回到他那無憂無喜無悲無恨的世界。
他與珍珠的緣分已盡了。珍珠將會轉世投胎,而他則永生永世待在冥界。
原本理所當然的事實,此刻卻顯得多麼令人心痛、多麼令人難以忍受。
不過這一切都會過去的,他很確信這一點。他是鍾重,一條蟲,曾經被翻攪而起的終將會平復。
會的,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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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魂是沒有日子的,時間對他們面百沒有意義。他們存在於一個虛無的世界,沒有上下左右,沒有前後之分,既不會長大,也不會年老,更不會「死亡」,那麼時光的洪流在哪裡呢?
但是當她看到眼前陌生的閃爍霓虹、滿街四處呼嘯的鋼鐵機器,她才終於知道原來「時光洪流」是真的存在的。
她已經死了幾百年,但詳細的數字她早已無法估計。這世界早就變了,儘管她總是跟著鍾重在人間與冥界之間穿梭來回,但她從來沒仔細看過人間的變化;鬼魂的模樣幾百年來沒有變過,而人的模樣卻變了很多很多。
眼前無數的燈光閃爍著,這世界如此之大!
虛無縹緲的鬼界此時此刻顯得親切得多了,起碼她不用擔心迷路,不用擔心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
該如何開始找王爺?
她只知道他已經轉世投胎,但是對他的下落卻毫無頭緒,這該如何是好呢?
珍珠歎口氣地坐在城市某棟大樓的頂樓上,望著人世間的萬家燈火,她感到如此茫然。
然後她想起了無識界的老頭所說的話,為今之計也只有試試看了。
她舉起自己的手,用力瞇起眼睛瞪著手指看——紅線。
珍珠狂喜地大叫:「紅線!真的出現了!」
她的手指上隱約繫著一條紅色光暈,綿延地往夜色中牽連而去。
「太好了!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我也找到妳了!孽魂站住!」
驀地,一聲爆吼從她身後傳來,珍珠嚇了一跳,回身一看,卻是兩名年輕人凶神惡煞般地瞪著她看。
「你們……看得到我?」
「當然看得到!妳這女鬼偷偷摸摸在這裡幹什麼?又想抓替身嗎?本大師不會讓妳得逞的!」
什麼?什麼替身?珍珠蹙起眉狐疑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他到底在說什麼?
他年紀很輕,頂多二十開外的年紀,身邊跟著的少年年紀更輕了,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子;為首的年輕人手持八卦,另一隻手則拿著奇怪的大印——道士?不像,他沒穿道袍;和尚?那更不像了,他有頭髮的。
「你是……道土?和尚?都不像,你到底是?」
「嘿嘿!妳知道害怕了?本大師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妳可以稱我為『陰陽師』,也有人說我是『術士』,隨便妳愛怎麼叫都可以,妳只要記得見了閻羅可別忘記提起本大師的名字。這兩個月來妳已經害死了兩條人命,本大師不會再讓妳害人的。徒弟,縛魂索!」
「喔。」少年應聲,從手上提著的大箱子裡掏出一條黃色繩索拋給他。「師父接住!」
「喂喂!你說什麼啊?什麼害人?妾身沒害過人!」
黃色繩索真的隱隱發出金光,那種神光只要是鬼魂見到都會害怕,但是,珍珠不同,她可是經過神光加持的鬼啊,連神光附身都不怕了,豈會害怕這繩索?
「不要再狡辯了,就是妳!這棟大樓的人請來本大師收鬼,今日就是妳的死期!」
那年輕人凶神惡煞地吼著,模樣真有些嚇人。
珍珠瑟縮了一下,他該不會……該不會真有什麼高深道行,像以前遇到的廣德洋那樣吧?這次沒有鍾重在身邊,萬一被他抓住——不不,她不能被抓住,她要去找王爺啊!
思及此,珍珠飛身往大樓外面猛力一躍!
「給我回來!」年輕人大吼一聲,拋出了縛魂索,那黃色鎖鏈登時纏住了珍珠的腳踝,珍珠大驚失色,連忙用力掙扎。
「嘿嘿,被縛魂索纏住妳還想逃,給我回來!」年輕人紮好馬步,只見他用力一扯,珍珠的身影真的被硬生生扯了回來。
被繩子纏住了腳踝,珍珠又氣又怒!她回身怒視著那年輕人。「妾身已經說了,妾身沒害過人!」
「話是妳說的,鬼說的話能聽嗎?乖乖跟本大師走吧!」
「我才不要跟你走!」珍珠惱怒地用力一蹬,縛魂索立刻鬆了。
這下輪到年輕術士大吃一驚了。
這鬼好詭異,竟然連縛魂索也鎖不住綁不了。
年輕術士大喊一聲:「別想逃!快拿鎮魔印給我!」
「喔。」小徒弟應聲,從百寶箱裡找出通體漆黑的鎮魔印拋了上去。「師父接住!」
「孽魂!看鎮魔印!」術士接過黑色大印,單手做出封印結界,另一隻手持印往珍珠身上打去。
看他來勢洶洶,珍珠嚇得不住掙扎。那大印底部紅通通地泛著一股奇異紅光,她伸手想拍掉當面襲來的印記,手一碰到那黑色大印,卻什麼感覺也沒有。
珍珠微微瞇起眼,手指點了點那大印……沒反應。
「……」術土傻了。
珍珠乾脆把大印拿在手上拋著玩,拋來拋去,沒兩下就給拋得不見蹤影。
術土跟小徒弟兩人全張大了口成個O字形。
「見……見鬼了……」小徒弟終於發出聲音。
「謝謝你,形容得真是貼切,咱們現在的確是見鬼了。」年輕術士爆出咆哮:「還不快點找找還有什麼法寶!女鬼,看我的八卦!」
八卦是八卦,只不過對她也是無效的。八卦金光閃爍著照在她身上,珍珠索性照著八卦的鏡子左看右看!她很久沒照鏡子了,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會不會很嚇人?萬一把王爺給嚇著了,那可就不好了呀!幸好有這面八卦鏡,除了八卦鏡之外,一般的鏡子可是照不出鬼魂的。
「哇勒!」年輕術士又氣又怒地大叫:「這真是豈有此理!」
珍珠歎口氣搖搖頭。這是什麼術士啊?既不是和尚,又不是道士,使出來的法寶樣樣都這麼爛,她還以為這傢伙跟以前見過的廣德洋一樣有高深的法術呢。
「妾身不想再跟你們玩下去了。」她嘟囔著揮揮手。
「妳不想?!妳不想?!」術士氣得七竅生煙。「氣死我也!小徒弟!」
「來了來了,師父接住!」
術士伸手接住一截繩子,想也不想便往珍珠身上拋去。「看我的——紅線?!」他驚愕得一腳踏空,差點摔下地面。
只見珍珠鬼影飄忽,愈去愈遠,而術士手上的紅線卻不斷地往前延伸。
紅……紅線?!
術上猛然回頭瞪著徒弟鬼叫:「你扔給我什麼?!」
「箱子裡就剩下這個啦!」
「哇勒***★&▲%$#@!」
他連忙甩手,想把手上的紅線甩掉,可惜來不及了,那一截紅線化為一股忽隱忽現的紅煙從他手脈之處滲入,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術士氣得想殺人了!他跳回地面,殺氣騰騰地衝到小徒弟面前咆哮:「你——」
小徒弟連忙後退一步,理直氣壯地嚷:「什麼啊?是你自己叫我找法寶的……」
「我叫你找法寶消滅她,不是叫你找一條紅線把我跟她綁在一起!你這笨死了的不良少年!」
小徒弟耙耙頭皮,一臉無辜地眨眨眼。「箱子裡就只剩下這個嘛!」
「那也不能用紅線!你這白癡不良少年!」
「喂喂,你不要太過分喔!」小徒弟扁起嘴,一臉不高興。
「我過分?我過分?!」他已經快要氣到休克了,整個晚上他都在重複別人、別「鬼」所講的話,好像一隻鸚鵡一樣。「你幹出這種事情竟然還說我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