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喔,你這白癡死老頭,一直罵我不良少年,我不良是誰害的?難道是我自己願意跟著你嗎?你這白癡不良中年!」
「不良中年?!你竟然敢罵我是不良中年!」術士開始尖叫,他又重複了別人的話,呃……大概從他六歲以後,他就再也不曾尖叫過了。
☆☆☆☆☆☆☆☆☆☆ ☆☆☆☆☆☆☆☆☆☆
這是她的王爺。
望著手上紅線,那紅線纏綿地綿延到幽暗的窗內,一個小男孩靜靜地躺在床上沉睡著。
她穿透了窗戶來到床沿。
她手上的紅線蜿蜒地纏到了小男孩手上,顏色極淺極淺,但確實存在著。
珍珠俯下身子仔細望著眼前的小男孩,搜尋著王爺的痕跡。那眉目、五官,小男孩短短的發、纖巧的臉龐完全看不出有過去王爺的痕跡,她有點失望,但孩子還小啊,也許他長大了就會跟王爺一模一樣了。
只是,就算跟王爺一模一樣,到時候她也不會記得了吧?
要轉世為人的都要喝孟婆湯,她也不會例外。她會忘記過去的一切,忘記這五百年的一切。
忘記……
珍珠幽幽喟歎一聲,她不知道自己該感到開心,還是感到難過?
經過數百年的等待,她終於等到她的良人轉世投胎了,她有什麼理由不開心呢?再過不久,轉生使就會來找她,然後他們又可以長廂廝守、白頭偕老。
這一直都是她期盼的,她已經等了那麼多年了,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小男孩嘟噥著翻個身,模樣好可愛。
珍珠望著他,溫柔地微笑著,她企盼著心底會有異樣的情愫,企盼著自己因為這重逢而狂喜,但是,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因為現在的王爺只是個小男孩,她這麼告訴自己。
一定是這樣的,除了這樣,已經沒有別的理由了。
第八章
拖著一身疲憊跟怨氣的他終於回到家了。一路上跟小徒弟吵嘴,感覺比抓鬼還要費心費力。現在的小孩真不得了,才十五、六歲,卻伶牙俐齒得很。他有點後悔不應該在街頭鬥毆中救了那小鬼,更不該收他為徒,可他偏偏是天生陰陽師的料子,而且還是從小跳八家將長大的,對神啊鬼啊魔啊,老早見怪不怪,有這種徒弟真不知道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一開燈,便看到端坐在沙發上的美貌婦人,年輕術士哀怨地歎口氣。「媽,今天放了我吧,我好慘啊……」
婦人微微一笑。「我還怕等不到你慘的時候呢,你平時總跟我嘻皮笑臉的,幾時才肯正正經經聽我說幾句話?」
「媽……」
婦人臉色一凜。「不要叫我!你心裡要是還有我這個老媽,就不會死都不肯跟我回去,寧願一個人住在這破爛屋子裡。你看你!書也不念,工作也不做,鎮日瘋癲胡鬧不像話!」
他深深歎口氣,無奈地將自己扔在沙發上。「隨妳怎麼說吧……」
「好好一個研究生,眼看就要拿碩士,卻莫名其妙變成這副模樣,你說說看哪個父母不心疼?」
「你們不要管我嘛!」
「任吉天!你剛生下來那天怎麼不講這句話?你要是早說了我們不要管,現在就輪不到你長這麼大跟我頂嘴!」
「說的也是……可是我那時候不會講話啊。」術士也有名字,而且還是個滿可愛的名字。
婦人忍俊不住,眼裡已經閃著笑意,臉色卻還是嚴峻得很。「你還敢跟我嘻皮笑臉?真是不知死活!」
「反正我是不孝子,注定了只能跟妳嘻皮笑臉,難道要哭著求妳不要強迫我回家?」
「你要是肯哭,倒也好辦了……」婦人同樣地歎口氣,那雙眸子跟他一模一樣,儘管歲月流逝,卻沒能削減婦人眼中的光芒。
她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著了什麼魔了?他為何不去談戀愛?為何不去迷上某種遊戲?為何偏偏會變得這麼瘋狂迷信?她真是完全不懂了。一個念到研究所的准碩士、高知識分子,為何會突然變得這麼瘋巔?
「總有一天我會回去的啦。」
「只怕你娘等不到那時候。」
「不會的啦,妳還這麼年輕漂亮!」他爬到婦人身邊做出無賴笑臉,「我們兩個走出去人家還以為是姊弟。」
「這種時候狗腿馬屁全不管用了。」婦人沒好氣地睨他一眼,「給我個時間表。」
「三年。」
「虧你說得出口!」婦人罵道,忍不住敲了他腦袋一記。
「我沒出家當和尚算不錯了,三年又不是三十年。」
「要是有廟宇肯收你,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妳別太瞧不起人喔,說不準我明天就找個什麼廟啊寺的——唉啊!別敲!再敲就給妳敲成笨蛋了!」
「我現在也看不出來你跟笨蛋有什麼兩樣!」
「媽……」
「一年!」婦人嚴峻地瞪著他說道。「最多給你一年,我回去跟你老爸也是這麼說的,要是你一年不回來,下一回坐在這裡的就不是我,而是你老爸了。」
他哭喪著臉,只能抱著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這一年你要怎麼過日子你自己想辦法,休想再用家裡半毛錢。我已經警告你那兩個不成材的弟妹,不准再給你錢了,他們要是再給你半毛錢,我就經濟封鎖他們。」
「喂喂!任太太,妳太殘忍了吧?」
「哼!不想接受管教就是此等下場,你還想吃香的喝辣的過好日子啊?沒那麼便宜的事!萬一個個都學你投奔自由,咱們任家豈不顏面掃地了!」
「媽……」
「你的信用卡,」婦人笑咪咪地拎著兩片塑料,「剪了。手機賬單在桌子上,兩個月沒繳錢了,大概快剪線了吧。」
「厚!太殘忍了啦!你到底是不是我媽?還是被外星人給佔據身體了?!」他忍不住痛苦翻騰慘叫。
「要查明真相,那就有勞大法師回我們任家一探究竟了。」婦人笑吟吟地用兩片塑料片拍拍他的臉。「最多一年,最短期限隨便你,晚上有牛排大餐唷!想吃的話乖乖回來,家裡鑰匙我可沒沒收,只不過你的房間已經換了鑰匙。」
「連我的房間也換了鑰匙?這簡直是妨礙人身自由嘛!」
「去告我啊。」婦人無所謂地聳聳肩起身。「我才是屋主哪,任少爺。」
說著,她愉快地轉身離開,走到門前還不忘朝沙發上翻滾的兒子送個飛吻。「等你回來唷!」
「吼!天、哪……」任吉天低聲咆哮著在沙發上翻滾,又好氣又好笑,又無奈又無助!
見鬼了見鬼了!都是今天那個莫名其妙的女鬼帶來的倒霉運!真是天殺的怎麼會碰上那麼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老媽又怎麼會莫名其妙突然跑來剪了他的卡、斷了他的經濟來源?
天哪!真是太倒霉了啦!
☆☆☆☆☆☆☆☆☆☆ ☆☆☆☆☆☆☆☆☆☆
翌日,快餐店。
「這是最後一次資助你了唷,萬一被老爸老媽發現,連我都被你連累了。」任吉美將一小迭鈔票往前推。
任吉天悶悶不樂地收下了鈔票,沒好氣地瞪著妹妹。「哼!也不想想以前是誰老是資助妳買保養品、化妝品跟一大堆名牌,疼你這妹妹真是白疼了!」
吉美沒好氣地瞪他。「喂喂喂!別說得我好像很忘恩負義,我也是盡力了耶!這些錢本來是人家未來幾個月的零用錢呢,我還肯資助你,任吉亞可是連人影也沒有。」
「知道啦。」
吉美身邊的小男孩悶著頭吃雪糕,對他們的交談沒半點反應。
吉天拍了一下小男孩的頭。「小鬼,最近有沒有幼稚一點?」
「……」小男孩抬起頭陰森地看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低下頭繼續慢條斯理地攻擊雪糕。
「嘩!怎麼有這種弟弟!」
「你不要惹他啦!」吉美嘟囔,「我好不容易才哄他跟我出來耶!」
「哄他出來幹嘛?這臭小鬼對誰都不理不睬。」吉天朝弟弟扮個鬼臉。
說也奇怪,任家一家人全都活潑好動,除了任家老爸有點不苟言笑之外,其他人可都正常得很,就這個八歲的小鬼頭生就一副老頭子性格,一點也不像普通八歲的小男孩。
「不哄他出來怎麼來跟你見面?說不定老媽派人跟蹤我。」
「妳會不會想太多?都幾歲的人了出門還要受監視?」
「那還不是拜你所賜!」吉美咬牙切齒,「老媽怕我跟吉亞偷偷資助你,早就三令五申不准我們跟你私相授受,我跟吉亞倒霉到家!」
吉天聳聳肩,一臉無奈。「他們反應過度而已,過一陣子就好了。」
「你這人真的很怪耶,放著研究所不念,突然搞起什麼和尚什麼道士。靠!都二十一世紀了還這麼迷信,虧你還念那麼多書!」
「唸書跟迷信跟我在搞什麼都沒關係,說了你們也不懂,我也懶得說了。」吉天歎口氣苦笑。
就在這時候,吉弟突然抬起頭,微微瞇起眼睛瞪著他大哥的手開口:「你要結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