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們決定從另一個方向找你。」
「另一個方……」采萱猜到了。「齊國杜家!」
「對,齊國杜家,我好不容易想起這條線索,你娘姓杜,又曾告訴我她以前是位千金大小姐,所以你父王和我便決定換個方向,從齊國姓杜的貴族找起,最後終於被我們給找到了。」
「是啊!」魯君感歎,「總算是皇天不負苦心人。」
「但老天爺有時也很愛作弄人呢!」申姬說。
「我來猜猜,」采萱說:「你們知道時,我人一定又已經不在齊國了。」
「對,而且已經離開兩個多月,讓你母后不知扼腕跺足過多少回,急得都快瘋掉。」
「母后。」從頭到尾,采萱都緊緊握住申姬的手。
「無妨,無妨,我們還是團圓了,雖然歷經波折,我們還是團圓了。」申姬不忍心女兒太難過,便頻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到底是什 時候找到我的?」她真的好奇。
「在妳被劫走的隔天早上。」
「怎麼那麼巧!」采萱低呼。
「是,的確太巧,之前我們只查到你被接回杜家,根本不曉得你吃了那麼多苦。」有關於她在杜府為僕為奴的事,魯君和申姬也是今日方才得知。
恢復的記憶中,最痛苦的便屬於被劫的那三日,尤其是君焉出現的那一段,就算現在想起,仍令她痛不欲生。
「想不到杜薇的侍女比她還要漂亮。」當時他勾起她的下巴,露出垂涎的表情說。
「放開我。」三天三夜沒吃沒睡的她,精神卻反常的亢奮。
「文龍兄說我可以盡情的享用你。」
是這句話擊垮了她,采萱突然推開君焉,起身便往外衝,同時毫不遲疑的朝崖下跳。
之後的事,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之後是一片混戰,」魯君說:「有你確切的消息,我親自趕到現場,早巳決定即便得浴血苦戰,也要把你救回來,想不到我到的時候,那裡已展開一場混戰,但我一心只想救你,便不管他們,直接下崖去找你。」
「父王。」采萱實在不知如何表達心中的悸動與感激。
魯君搖搖頭,一切盡在不言中。「等到把掛在樹枝間的你救上來,交給貼身侍衛後,我便發現崖上的人已互相殘殺得差不多了。」
「當時你應該把他們全殺光!」申姬難得激動的說:「早知道他們這樣折磨過靜波,你就應該把他們都殺光!」
「母后。」采萱不希望申姬為了她如此。
「讓她說,」魯君卻有別的看法。「沒聽人家說女子雖弱,為母則強嗎?」
「原來當今的魏侯如此不堪!」申姬餘怒未消。「這樣的人,你全忘了也罷!」
「父王、母后,」采萱現在還無法靜心提文龍。「發現我完全失去記憶,你們一定嚇壞了吧?女兒真是不孝。」
「剛開始當然震驚,」當日魯君就把采萱帶回魯國,她則在昏睡整整五天五夜後才醒過來,不過醒轉時,卻忘掉過去的一切。「但後來又覺得慶幸。」
「慶幸?」對於魯君的說法,采萱實在些不解。
「對呀!慶幸,老天爺不但把你還給了我們,還是如嬰兒般的狀態,可以讓我們把你從頭教起。」
說的也是,當時采萱真的接受了一切,她相信自己因大病失去記憶,也相信他們為她編造的過往種種,久而久之,便接受了一切。
直到申姬提起魏侯選親,杜薇參與,才隱隱約約感到不對,再經由與文龍正面相對,終於想起了所有的往事,真正的過去。
「父王、母后,女兒真是不孝,三番兩次的讓你們擔心、受怕。」
「怎麼老是這樣說。」魯君說:「不是已經告訴你,你是老天恩賜給我們,給上官夫婦的禮物。」
「對,你父王說的一點兒也不錯。」申姬拭了淚後,也附議丈夫的話說。
為了要讓氣氛再輕鬆一些,采萱便說:「不過我總算確定自己的年齡了,之前多兩歲,之後又少兩歲,別人一定都被我搞迷糊了。」
「不管幾歲,」申姬摸著她的臉說:「你永遠都是我最美麗的女兒。」
「只是這陣子憔悴多了。」魯君說。
說到這個,她的心理負擔又上來,急忙想要甩開這思緒。「對了,父王、母后,我的名字以後該叫什麼?我雖喜歡靜波,但采萱畢竟是爹娘留給我的名字--」
「留著,留著,」魯君大方的表示。「雖然不能再姓上官,但至少能叫做采萱,至於靜波,就當做是你的封號吧!」
「謝謝父王,我也代爹娘謝謝父王。」
「謝什麼,應該的,找一天,再讓你母后陪著你去上墳。」
「對了,這四年來我都沒有--」采萱想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申姬完全明白她在著急什麼,「放心、放心,我們每年都有去上墳,平日你父王派的人也都守著,你完全不用擔心。」
解開了身世之謎,好像所有的過去都清楚了,但是未來呢?采萱再度躊躇起來。
「夫君,你剛剛不是才說采萱憔悴嗎?」申姬突然對魯君說。
「我親自過去叫他們做些好菜來。」共同生活二十多年,加上一向恩愛,申姬心中在想什麼,只要提上那麼一句,魯君便明白。
「父王,我不餓,我們不是才用過膳嗎?」
「欸,」魯君說:「又不是馬上要你吃,而是要他們多想幾道好菜,慢慢做,讓你慢慢的品嚐。」
等他一走,申姬立刻問采萱:「你有話要說?」
采萱跪了下去。「請母后成全。」
「起來。」
「但是--」
「我說起來,你這樣三番兩次,動不動就跪,難道不怕傷了肚裡的小孩?」
「母后!」原來她已經看出來了。
「我是個母親,你又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就算才剛團聚兩年,也不至於猜不著。」
采萱無語,只是默默垂淚。
「是你受困於湖上那晚的事,對不對?」
采萱點頭。
「他可知道你對他始終一往情深?」
「不過更凸顯出我的愚蠢而已。」
「我想.....你絕不會喜歡我的建議。」申姬試探著說。
「不!」她果然一口回絕,「母后,我絕不會扼殺自己孩子,絕對不會!」
申姬突然露出笑容說:「幸好你不會。」
「母后?」聰明的采萱,一下就明白。「你在試探我!」
「應該說是要幫你確認決心吧!」
「但接下來……」
「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及肚裡的小孩吃一丁點兒的虧。」
「但是母后,在別人眼中,我畢竟尚未成親,這是個不能讓別人知道的孩子呀!」
「你自己有沒有想過要如何解決這個難題呢?」
「我想回上官老家去生下他,然後就在那裡度過下半生。」
「就算你父王答應,以後孩子長大了,向你問起爹爹是誰,你又要如何回答?」
「沒爹,總比有個絕情的爹好。」想起文龍,采萱依然心痛如絞,卻也因而更加傷心,原來事到如今,自己還是深愛著他,為什麼?為什麼這樣愚蠢、這樣執迷不悟呢?
「好吧!」申姬突然出聲。
「母后?」
「你且把心放寬,一切交給母后來辦。」
「母后?」采萱哪有辦法真的放心,自然想要問個清楚。
「采萱,我說不必擔心,就是不必擔心,記住,你已經回到父母的懷抱,什麼都不必擔心了。」
「我能保住孩子嗎?」這是她最關心的。「同時不令父王及母后蒙羞?」
「妳能保住孩子。」申姬向她保證:「也絕對不會讓我們丟臉。」
「母后,」拉住申姬的手,采萱終於答應,「那我就把一切都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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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萱知道自己在夢中,因為覺得幸福,所以確定是在夢中,也就更不想要醒過來。
她已經回故鄉半個多月了,也不曉得母后是用什麼理由說服父王的,總之,魯君答應讓她回上官家來住一陣子。
采萱才一踏進家門,便滿心感動,哭個不停,急得隨行的甜甜大叫,「公主,快別哭了,你再哭下去,恐怕甜甜的腦袋會不保。」
「胡說,我父王才不是那種殘暴不仁的君王。」
「但你是他最鍾愛的女兒呀!」
說的也是,若不鍾愛,怎麼答應讓她回來,而且這裡果然如他所言,打掃、整理得一塵不染,顯見他們對於爹娘的感激,絕不止於嘴上說說而已。
這半個月來,她便在此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與外界幾乎沒有任何接觸。
心情漸漸平靜下來,知道申姬一定會支持她將孩子生下來的決定後,采萱發覺自己便一無所懼了。
孩子,是她所有的希望與寄托。
離奇的遭遇,有前半生經歷就夠,未來,她只想帶著孩子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大概是因為不再擔心受怕,這一晚才會睡得特別的好吧!竟然不再作噩夢,而且還覺得自己非常幸福。
為什麼?因為夢中有文龍相陪,他正細細呵護著她,說……文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