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采萱大驚,因為眼前的情況讓她腦中立即呈現一個非常不好的想法。
「走啦!走啦!不要在這裡擋路,侯爺和他未來的夫人馬上就要到了。」
采萱頓感四肢冰冷,是了,自己的猜想一定沒錯,一定是……
「你們未來的夫人是誰?」甜甜終究為她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當然是救了他一命的齊國大夫杜坤籐的千金杜薇。」
「怎麼會?」甜甜大吃一驚。
「怎麼不會?」侍衛反駁,「要不是杜小姐捨身相救,我們侯爺早就沒命了,跳進冰湖裡救人耶,還孤男寡女的與他共度了一夜,你說我們侯爺怎麼會不娶她?」
「我才不相--」
采萱拉住了一副要跟他拚命模樣的甜甜說:「我們回去吧!」
「但是--」
「對、對,」那侍衛已經不耐煩再跟她們說下去,甚至揮起手來趕道:「快走,不然待會兒大批人馬到,推倒了你們,或是不小心給馬兒踩到,我們可無法負責。」
「你!」甜甜氣到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甜甜,走吧!」采萱甚至沒有等她回答,便率先往前走。
甜甜無奈,只得跟上,就像此刻不得不順著采萱的意思,啟程回魯國一樣。
「別再提他了,叫車伕上路。」
看公主蒼白著一張臉,再想起今早她們走出懷萱園時,還是撞上正好被抬進來的魏候緊拉著跟在一旁杜家千金的手的一幕,甜甜縱有滿心的疑惑,也無法再問。
「是。」
采萱在心底發誓,這次離開後,她是再也不願踏進魏境一步了!
第九章
魯國王妃,也就是申姬聽完采萱所說的「故事」之後,一言不發,就像座木雕。
「母--不,」她跪倒在地,由衷的表示,「我應該稱你為王妃。」
「起來說話。」魯國國君說道。
「民女不敢。」
聽到她用「民女」兩字自稱,申姬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滾滾而下。
「你看看你,把你母后都給惹哭了。」魯君乾脆順勢數落她。
「王妃,你不要……」采萱真是為難到極點。「不要這樣,我並不值得你如此疼愛,我……」事情變成這般局面,又豈是她所願意的?要不是有非離開宮裡不可的原因,采萱也不想給他們帶來這樣的震撼,天曉得這兩個月來,她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初回魯國,身心均飽受煎熬的她就病了,這一病,就在床上待了半個多月,急得申姬也無心深究她在魏國發生了什麼事。
等到她大病初癒,換成魯君出巡祭山,申姬自然隨行,這一去,便是一個月的時間,等到他們回來,采萱又為不知如何開口躊躇,事情才會一拖再拖到現在。
但今日,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往下拖了,采萱才會鼓起勇氣,下定決心,要求與父王及母后「單獨」用膳,好讓她將心事傾訴個夠。
要離別,她何嘗捨得?但她既非他們的女兒,又如何留下?
「民女該死。」采萱匍匐在地,泣不成聲。「惹王妃傷心,民女當真罪該萬死。」
「再這樣胡言亂語下去,我還真會罰你。」魯君企圖疾言厲色,但顫抖的聲音仍洩漏了難捨的心事。
「王--」
「住口!」魯君喝道。
采萱忍不住顫抖。
申姬趕緊拭淚說:「起來,你先起來,別再惹你父王生氣了。」
「但是--」
「好,」魯君再度打斷采萱的辯解說:「看來你真是想要氣死我。」
「父王!」采萱衝口而出,卻又不停的磕頭。
一聲「父王」,總算叫回魯君的歡顏。「總之,你先給我起來再說。」
「我……」
「起來,起來,」申姬索性用拉的,強押采萱坐下。「這樣講話好多了。」
「母后,我……」采萱再度泣不成聲。
「首先你要知道一件事,你真的是你父王與我的女兒。」
「但是--」采萱急著出聲。
「你別急,剛才我們都耐心聽完你的故事了,不是嗎?」
采萱一聽,也只能靜默無語。
申姬也才有機會娓娓道來。「如同當今的魏侯一樣,你父王早年也是顛沛流離,有好幾年的時間,甚至不在魯國境內。」
聽她提到文龍,采萱頓時又感鼻酸。
申姬當然看見了,卻故意裝做沒看見,繼續往下講。「二十年前,我在躲避的鄉間生下你,當時,你父王不在身邊,敵人卻發現了我的藏身之處,前來搜尋,我逃到江邊,實在是無路可逃了,只好抱著你跳入江中。」
「啊!」采萱聽得驚呼一聲。
「是啊!真是往事不堪回首,」申姬歎道:「總之我們被救了起來,但休養了大半年才回復健康。」
采萱想了想便猜到了。「救了我們的,是我的爹娘。」
「是的。」
這次她沒有再哭出聲來,只是默默垂淚,誰想得到自己竟然有這樣的身世背景,雖然尊貴,卻又多波折,中間到底有多少故事?
「都怪我。」魯君突然低低說了聲。
采萱與申姬同時喚道。
「難道不是嗎?若非男人不爭氣,又怎麼會累及妻女?」
采萱立刻跪下說:「父王快別這樣說,不然要折煞母后與女兒了。」
「起來,」魯君一把拉起她說:「你這個善良、體貼的個性,父王該向誰謝去?是跟你母后謝呢?還是謝已死去的上官夫婦?」
「他們兩人確實是我們娘兒倆的救命恩人。」申姬感歎,並繼續說著,「我被救起的時候,身子孱弱,根本沒想過活得下去,再想到處境的艱難,就把你托孤給他們兩位。」
「我爹娘知道我的身世?」
「知道,我全說了,你娘也把她與你爹私奔的事情說給我聽。」彷彿在無形中建立的默契,他們三人已同意稱上官夫婦為采萱的爹娘。「當時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便跪求他們收養你,甚至要求他們絕口不對你提及你真正的身世,寧願讓你父王以為我們都已死亡,也好讓他無後顧主憂,全心投入對抗敵人的戰鬥中。」
「你是我最鍾愛的女人,如果沒了你,爭得一切,又有什麼意義?」魯君由衷的說。
「夫君。」申姬只能以拉緊他的手來表示心中的感動。
采萱看在眼底,無限傷感,如果她兩對父母都如此恩愛,為什麼自己的感情路反走得如此孤苦無依呢?
「後來呢?母后。」為了不想再往那個方向想下去,采萱主動問道。
「後來我狠下心來離開了你,就怕再住下去,不但又會引來敵方的殺手,甚至可能連累到你的爹娘。」
「母后,」采萱深明其義。「你一定吃了許多苦。」
申姬搖頭,無法開口。
「她混在一個大戶人家中做廚娘,直做了三年。」魯君代她說出往事。
「母后!」震驚兼憐惜,讓采萱只能緊握住申姬的手不放,他們全都嘗盡人生的苦,相較之下,自己幸福多了,一直生活在爹娘護衛的羽翼下。
「我很快就被正好到那戶人家做客的一位你父王的手下認出,然後便和你父王團圓了。」
儘管申姬說得輕描淡寫,采萱仍明白其中的心酸,更何況她還得想念自己。
顯然他們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因為魯君緊接下去說:「因為想念流落在外的你,所以你母后執意不再生育,不過她還是真忍到十年前,才跟我提起妳尚在人世的事。」
「真的嗎?母后,你如此自苦,教我該如何回報才夠?其實你應該放心,因為我爹及我娘把我照顧得極好,他們信守了對你的承諾,至死也沒有說出實情。」
「不止呢!」申姬苦笑。
「什麼?」采萱不太明白。
「你還記得剛剛對我們告白時,你說自己今年已經幾歲了?」魯君問她。
「二十二,過了這年就二十三了。」
「不,你沒有那麼大。」
「但,應該也不是如你們所說的,今年才十八。」采萱指明。
「沒錯,」申姬說:「你今年實際二十,他們把你的歲數報大,想是要刻意混淆,不讓對手有機會找上你,甚至搬離原來的地方,我也相信他們後來一定不只搬一次家,由此也可見他們是多麼的疼愛你,後來我便是秉此信念,把日子過下去的,我始終相信你會是他們的瑰寶。」
「我的確是。」之前都說過的事,采萱知道沒有再贅述的必要,畢竟他們之間還有太多事待說。「娘甚至沒有再生育任何弟妹,經常說有我一個乖女兒就夠了。」
「但他們的善解人意卻帶來一個大問題,從你母后口中得知有你開始,我們就開始找你,卻也馬上發現線索實在太少。」
「當初情況危急,加上我病重,所以我只記得你娘姓杜,竟忘了你爹姓什麼。」
「啊!」采萱輕歎。
申姬完全能夠體會采萱五味雜陳的心情。「何況我們不知你爹娘為你多添了兩歲的年齡,拚命找十歲的孩子,如此年復一年,總找不到你。」
「之後呢?」想起他們苦苦找她八年的經過,采萱便覺得萬分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