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她的一句「你等我」,他便像個聽話的小孩般傻傻的等著,直到燒烤屋打烊了,他還在等。
她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可以任意玩弄的小丑。
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這痛苦還比不上知道對方永遠不會愛你來得痛。
俊堯再也不相信自己的癡情可以感動夏琴,因為和牧人比起來,他在夏琴面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可以輕易的讓她忽略曾對他說過的話。
或許是過度的哀傷及憂愁讓他失掉了理性,想法也漸漸變得很悲觀。
他覺得自己像一條彈性疲乏的橡皮筋,變得無力了。他不得不承認,在愛情的路上,他和夏琴便像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會有交集!是自己太笨了,這麼久了,他竟還在欺騙自己。
他從未爭取過,又如何能擁有呢?俊堯現在才真正相信朱丹所說的——愛情本來就是一場掠奪的遊戲,愈是強勢的人,勝算的機率永遠大於脆弱的人。
只是,很可悲的是,在愛情的面前,他是屬於後者。
剛開始的放棄爭奪,便已注定了失敗。他能埋怨嗎?他能抗議嗎?如果時光倒流,他還會做同樣的抉擇嗎?
後來發生的事他全記不起來了,只依稀記得當燒烤屋最後—盞燈熄滅時,他一口灌掉了晚上喝的第五瓶酒。
之後,四週一片黑暗,他終於如願以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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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之像一隻安靜的貓般,整個身子縮在客廳裡靠窗邊的雙人沙發椅上,身上的薄絲被單滑在地上。
雖然是初夏,但在深夜時分仍是涼意襲人,她動了一下身子,感到有點冷,可是她還是沒有醒來。
她太疲憊了,連在睡夢中,偶爾還會磨著牙。
俊堯離開臥房來到客廳,見到的便是這一幅景象。
他撿起被單,溫柔又小心的將被子蓋在她身上,怕會吵醒她。
他想起來了,今晚他好像是倒在一個女人的身上,然後扶他上車的人是……秦之。
他坐在另一側的單人沙發椅上,一臉平靜的看著她。
月光透過窗,照在她的臉上,令她看起來像女神一般。俊堯想起「月光曲」的旋律,於是他暗自給她取了一個名字——月光女神。
這個名字將沒有人會知道,連秦之也是。
這是第一次,他如此近、如此專心的看著一個女孩的臉——一張被月光浸染的臉,他的內心有著很大的感動;而那裸露在被外有著一朵紅色玫瑰刺青的手,也撥動了他心中的音弦,一個音、一個音,清清楚楚。
他閉起了眼,感受那撥著他心弦的手正撫平他凌亂而悲傷的情緒。
他就坐在那裡看著她,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不曉得過了多久,秦之又輕輕磨著牙,而她的被子又再次滑落。
他撿了起來,正要為她蓋上時,一隻軟綿綿的手握住了他,把他的手貼向她的臉。
俊堯就這樣蹲坐在她身旁,不敢也不肯把被秦之在夢中握住的手縮回來。此時月亮緩緩的隱退,樹梢上頭淺掛著微微星光。
俊堯的頭趴在秦之身邊,漸漸的,一股濃濃的睡意向他侵襲。
而他的手仍然緊緊的被秦之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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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之和俊堯同時醒來,也同時發現他們交握的手。
「你……」
「我……」
他們彼此相視一笑,緩緩鬆開手。
秦之習慣性的把她那齊耳的頭髮往後塞,她的笑,淺淺的,非常迷人。
「謝謝你收留了我。」
「我可不是自願的哦!」秦之站了起來,把絲被折好,拿進臥房後,又走了出來。
「但是你卻將床讓給我睡。」他站了起來,目光隨著秦之移動。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秦之邊說邊向廚房走去,「咖啡還是牛奶?」
「你煮咖啡,我來煎蛋。」
「你已經醒了嗎?」
「你看我像醉鬼嗎?」俊堯故意踉蹌的走了幾步,也跟著走進廚房。
此刻他們看起來像小夫妻一樣,一個打著蛋、一個煮著咖啡,瀰漫在他們周圍的氣氛是溫馨、和諧的。
「中午可以讓我請你吃飯嗎?」俊堯喝著秦之煮的咖啡,期待的問。他知道燒烤屋都是黃昏的時候才開始營業。
「去『等候你』?」秦之直覺的開口。
俊堯端著咖啡的手微微顫抖,一言不發。
秦之知道他想起了夏琴,「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你都應該去面對她。」話才說完,她便覺得失態了。昨晚她和俊堯才第—次見面,怎麼好像很瞭解他和夏琴之間的事一樣。
他點點頭,由衷的說:「謝謝你。」
秦之只是微微一笑,「我們都是天涯淪落人。」
「敬你。」他舉起咖啡杯。
「也敬你。」她端起了冰牛奶。
他倆的杯子在空中交會,雙方皆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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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人的大哥大和傳呼機在早餐時間至少響了五次。
他索性關了機,而夏琴則假裝不知道。
自從牧人背叛她後,假裝一直是她的保護色,直到上回和俊堯從西子灣回來後的那個早上,當牧人來找她時,她才忍不住的發了脾氣,並告訴自己,她不想再裝下去了。
當時的信誓旦旦,此刻看來似乎有些可笑。
現在,牧人正吃著她做的早點,然而另一個女人卻不停的用電話呼喚著他,而她只能再次選擇了假裝。
突然之間,她開始質疑自己,昨晚和他在床上的熱情怎麼沒有留到今晨呢?三個月前,她和牧人不是這樣的。他總是將她抱在大腿上,一人一口的分享著食物,不時還偷了她許多吻方作罷。
「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好嗎?」他以充滿希冀的目光看著她。
「我不確定。」不知為何,夏琴在這個時候很強烈的想起了俊堯。
「有事?」牧人直覺的想到俊堯,臉不由得一沉。
「嗯,不知咖啡屋會不會很忙。」她言詞閃爍的說。
「你晚上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牧人質問她。
「你為什麼那麼霸道?」
「因為你心裡在想別人。」牧人忍不住妒火沖天。
夏琴低著頭吃著她的荷包蛋,不置可否。
她覺得一切似乎都脫軌了,她無法掌握,也不知該如何做才是正確的。
如果她能再繼續假裝牧人並沒有背叛她,也許他們會和以前一樣,有一個快樂的早晨,但她發現自己做不到。
上回她給了牧人一次圓謊的機會,但他的一句對不起,便讓她心裡所有壓抑的情緒都在那刻爆發出來。
昨夜雖然她又原諒了他一次,像以前一樣在床上和好如初,可是,她卻不再像以前那樣,將自己的身子壓在他身上。
以前對她而言,那樣的舉動會含她有種很快樂的感覺,就像個霸氣的孩子一樣,在愛她的男人身上撒野著,盡情感受愛和被愛的幸福。她一直享受著這樣的甜美感覺,幾乎責身天堂。
她總以為她和牧人可以一直相愛到老,然而昨夜,當牧人的身體壓住她時,她才漸漸的感覺到自己對他的愛已經開始冷卻,她不禁感到訝異,可是這又何嘗不是因為自己壓抑過度後的反彈?
她在牧人輕微的鼾聲中,一夜未曾合眼。
她試著和以前一樣,把大腿貼在牧人的肚子上,並期待著隔夭早上一切都會變好。
結果她失望了,在一連串傳呼牧人的聲音中,她就像一個冷言旁觀的人,假裝事不關己,假裝不知情,沒有絲毫憤怒的情緒產生。
她開始懷疑自己,她的身上還有愛情可以給牧人嗎?
答案是否定的,因為自己根本不是寬宏大量的女人,她不要和另外一個女人共同擁有一個男人。
那是否意味著,她和他真的緣盡了?!她的腦海中此時浮現出俊堯的身影……
望見夏琴若有所思的表情,牧人不禁感到後悔,他口氣不該那麼沖,破壞了原本和諧的氣氛,他只是嫉妒俊堯,但,他不認為夏琴會愛上俊堯,他有相當的自信,相信夏琴會永遠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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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人上班後便向花店訂了兩束花,又請診所的護士幫他折滿—罐子的星星。
兩束花分別送給朱丹和夏琴,而透明罐裡的星星是送給夏琴的,因為夏琴喜歡折紙星星。在星星罐裡,他附了一張香水卡片,上頭寫著和給朱丹的卡片上相同的話——
不管我做了什麼,都是因為愛你。
因為是星期天,花分別送到夏琴和朱丹的住處。接到花時,她們很湊巧的都把花插在胖肚型的玻璃花器裡,放在餐桌上,並且把卡片隨手放進了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