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莊軒乏力地搶白,「玩古玉是很風雅的一件事,而且拍賣場買回的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國寶,國寶耶!再說,少捷那孩子悶葫蘆一個,你不讓他玩古玉,難不成讓他去玩女人嗎?」
「我就是希望他去玩女人!」
「姐——」莊軒雙眼一瞪,對這個想法古怪的姐姐不知如何是好。
「你看看少捷,完全不近女色,唉,這怎麼像個男孩子嘛!還有你,你這個亂七八糟的舅舅。」她擺開茶壺架式數落他,「你明知道他是個悶葫蘆,還教他去玩這種悶到極點的東西,害他成天抱著他的興趣吃飯睡覺,香港社交圈多少女孩長得美美的,他看都不看一眼,唉,你自己打算當個孤獨老人,我不管你,可我們歐陽家還指望著少捷傳宗接代哪!」
「拜託,姐,少捷不碰女孩跟我的古玉沒關係好不好!更何況男孩子嘛,有自己的興趣總比成天在外面風流好啊!」
「你說什麼啊?男孩子就是要風流,風流而不下流,我們少捷長得一表人才,不風流不是太可惜了嗎?」
「姐……你這……唉……」莊軒被她奇怪的論調弄急了,卻不知如何應答,只好懊惱地搔著腦袋,「哎呀!我不跟你辯了,玉還我啦!」
「不行!」歐陽夫人霸道地放在身後,「要玩這個東西回你房間再玩,免得我看了心煩。」
「唉,算了。」他無奈地起身。
「去哪裡啊你?」
莊軒回頭,耐心地解釋:「去拍賣會,今天有幾件不錯的古玉要拍賣,我去看看……」
「舅舅。」一直沉默的歐陽少翎突然開口,「我跟你去。」
「翎翎?」歐陽夫人驚訝地叫了起來。
「媽,我在家也很悶嘛!」
「對啦、對啦,讓翎翎跟我去吧!姐,你別擔心,反正等一下少捷也會去的。」
「你說什麼?」
「呃……翎翎,我們快走——」
???
香港英皇酒店十二樓的拍賣會現場。
歐陽少翎沒什麼精神地翻著介紹書,前面一段拍賣古玉,後面一段則是一些古董傢俱。
那些看來十分古樸的玉,實在是引不起歐陽少翎的興趣,來拍賣會純粹是出來透透氣。不知道為什麼,一靜下來腦海便會浮現齊籐真逸那張孤絕的臉孔,透著寂寞的雙眼,還有那個陌生的名字,羅莎……
莊軒和歐陽少捷一到會場便與其他人陷入熱烈的討論中,把她一個人留在座位上。四周設計精巧的玻璃櫃裡擺著今天準備拍賣的物品,到場來賓針對各自有興趣的物品,在玻璃櫃前或凝神觀賞、或細聲討論,她枯坐許久,乾脆也起身來個外行看熱鬧。
身著米白色套裝長裙,長髮挽起,氣質與神韻都非常特出的她,很自然地又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但她毫不在意地繼續瀏覽欣賞。
突然,她雙眼一亮,在一個圓柱玻璃櫃前,著迷地停下了腳步。
玻璃櫃裡擺著三枝玉簪,都是清朝和闐白玉雕成,玉質非常通透,在美術燈的映射下,散出柔和的色澤。
歐陽少翎臉上泛起微笑,貼近玻璃,仔細地看著玉簪上頭的雕刻,想像著當年玉簪的主人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喜歡嗎?」
冰冷的音調來自對面,她微抬眼,看見齊籐真逸就站在圓柱玻璃的另一面。
她有些驚喜,有些害怕,細微的臉部表情絲毫逃不出齊籐真逸犀利的雙眼。
「怎麼,你似乎有點怕我?」
齊籐真逸並沒有移動腳步,還是站在玻璃櫃對面,用他特有的冷酷眼神,緊緊盯著她。
歐陽少翎扯著淡笑,並不認為自己有表現出任何害怕的樣子。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回答你什麼呢?」
「喜歡嗎?」他用眼神指著玻璃櫃裡的玉簪。
歐陽少翎看看玉簪,再看看他。「喜歡。」
他輕嗯了一聲,看著玉簪,眼神是篤定的。
「這些插在你發上,一定很迷人。」
他緊鎖住她的臉,想像著玉簪穿過她柔亮秀髮的樣子。羅莎……她的高貴美麗往往能讓出色的飾品更添質感。
「齊籐先生。」隔著玻璃,他熾熱的眼神居然會讓她胸口發燙,她試著假裝若無其事,「那天謝謝你。」
「嗯……」他看看四周,「你還喜歡這裡的什麼東西嗎?」
「咦?」
「只要你喜歡,我都會買給你的。」
他極為認真且理所當然的語調,卻惹來歐陽少翎一陣輕笑。
「齊籐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我如果真的想要,有哥哥和舅舅會為我買的。」
「羅莎!」他忽然出其不意地叫著這個名字,神情也變得極為嚴肅,他迅速繞過玻璃柱,欺近她面前。
歐陽少翎一愣,被他的氣勢震住。「齊籐先生?」
「歐陽少翎?」他質疑地看著她,「你真的是歐陽少翎嗎?」
「齊籐先生?」
氣氛變得凝重沉窒,他銳利的目光似乎能夠穿透人心,探索出別人心底深藏的秘密。
他離她很近,近到連他濃重的鼻息都清晰可聞,這氣息逼迫著她,他的眼神也逼迫著她,令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他低頭,眼神凌厲地俯視她,「你是否帶上了面具,歐陽少翎?」
她腳底發麻,彷彿被人揭穿秘密似的惶恐,面色忽青忽白。多麼熟悉的感覺啊,那是夢裡經常出現的,被那個總是模糊不清的臉孔緊緊注視,讓人無法抗拒,充滿壓迫性的眼神;她在奔逃,乏力地奔逃,卻好像永遠逃不出他的視線範圍,她沁出了汗水,身體的力量在他的審視下逐漸流逝……
就在此時,主持者上台敲下木槌,宣告拍賣會開始進行。
那沉重的聲音敲在她心上,她猛然清醒,迅速恢復理智,語氣嚴肅地道:「齊籐先生,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揚起頭輕笑,有點嘲諷,有點輕蔑,「如果你是羅莎,你會懂的。」然後他轉身朝拍賣場中央走去。
他一走,迫人的氣息消失,歐陽少翎得救似的撫著胸口喘氣。為什麼他看著她的眼神,彷彿早已認識她;記憶裡那一段空白,是否曾有他的存在?
拍賣會熱烈的進行著,競標聲此起彼落,齊籐真逸不曾再回頭看她一眼,她卻無法將目光自他身上移開。
他以勢在必得的氣勢買下那三枝玉簪,在成交槌重重敲下時,他特地回頭看了歐陽少翎一眼,這一眼再度讓歐陽少翎呼吸為之一窒,他的眼神如此權威與絕對,彷彿宣示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
拍賣會結束時已是深夜,歐陽少翎與歐樣少捷乘坐由莊軒駕駛的車,奔馳在回家的路上。
莊軒興致高昂地訴說著今天的勝利,歐陽少翎手捧裝著玉簪的盒子,陷入沉思中。
玉簪本來也是莊軒看中意的物品,準備買來送給歐陽少翎的,抱著的也是勢在必得的心態競標,哪知道半途殺出的齊籐真逸,出手比他更狠,硬是帶走了那三枝玉簪,然後當著大家的面,宣告將標得的玉簪送給歐陽少翎。
「早說嘛!既然心意相同,都是要送給翎翎,我們幹嘛互相較勁,把價格標得那麼高,這玉簪雖然也是極品,但不值那個錢啊!真是的。」
「舅舅,反正目的相同,東西也順利的到翎翎手上,你就別氣啦!」
其實歐陽少捷知道,莊軒會生氣是因為玉簪最後的標價超出他的估價太多,對於自認對古玉的鑒賞已達專家級的人來說,會認為齊籐真逸以外行人的身份胡亂競標,企圖以高額金錢逼退其他競標者。
「說也奇怪。」歐陽少捷疑惑,「齊籐先生來香港這些年,一向神秘低調,沒聽過他對古玉有興趣啊?怎麼今天突然跑到會場來了呢?」
「哎呀,你這呆頭鵝。」莊軒嚷著,「你看不出來他對翎翎非常有興趣嗎?不然幹嘛當冤大頭買這些東西給翎翎呢?」
「舅舅。」歐陽少捷委婉地提醒他,「齊籐先生不是冤大頭,他是郵輪王子,深具商業頭腦的人。我相信他肯出這個價格是認為翎翎值得他這樣做的。」
莊軒不屑地冷哼,「郵輪王子?郵輪王子又怎樣?我告訴你,那是在海上,到了香港這塊土地,就換成我當王子,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就是那只地頭蛇!」
聽到此,歐陽少捷無奈地笑著搖頭,舅舅有時候是很小孩子脾氣的,跟母親一樣。
「咦?翎翎怎麼啦?一直都不說話。」從照後鏡裡,莊軒注意到歐陽少翎不尋常的安靜。
歐陽少翎抬眼,帶著迷惘,「舅舅,齊籐先生……齊籐先生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咦?翎翎,你該不會是對他有興趣吧?」莊軒挑眉疑惑地問。
「不是的。」她辯解,「只是覺得他那個人似乎很怪,我也……說不上來。」
「舅舅,你對齊籐先生瞭解多少呢?」歐陽少捷近幾年才回到香港發展事業,在社交圈裡偶爾見過齊籐真逸幾次,對他的印象,始終是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