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莎小姐。」安娜都快急哭了,一方面是心痛,一方面是害怕,「你不要這樣,齊籐先生會生氣的。」
她委屈的哭了,「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開始用力拉扯,手銬銳利的邊緣很快弄得她皮破血流。
「羅莎小姐。」安娜抱住她,「你不要這樣,會受傷的。」
「安娜,安娜……」她伏在安娜身上,悲憤地哭泣。「我不是囚犯,他怎麼可以這樣……我討厭他,我討厭他!」
「羅莎小姐。」安娜惶恐地回顧,就怕如鬼魅般的齊籐真逸會突然出現,「你別胡說啊……」
「我真的討厭他,他好自私……」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羅莎才又因為疲倦睡去。
???
羅莎再醒來時,已是夜晚,齊籐真逸還沒有回來,安娜正把晚餐推進來。
「出去吧,安娜,我不想吃。」羅莎坐了起來,面容十分憔悴。
「可是羅莎小姐,你整天都沒有吃東西。」安娜走過來為她穿上一件白色絲質睡衣,幫她整理及腰的長髮。
髮絲低垂,神情沮喪的她,頹廢之美仍是舉世無雙的。
安娜熟練地梳著她的長髮。
「安娜。」她平靜地道,「我想離開這裡。」
安娜一震,髮梳掉落地上,她慌忙地撿起。「你在胡說什麼啊,羅莎小姐……」
「我要離開這裡。」羅莎抬起眼,堅決地重申。
「誰說你可以離開的?」
齊籐真逸忽然自安娜背後走來暴怒地低吼著,他把手上的珠寶用力地砸向窗口,那是他費了好多時間特地為她精心挑選的。
像只發狂的野獸,齊籐真逸危險地走向她,安娜害怕地一動也不敢動,羅莎卻勇敢地站起身,無畏地迎視他。
「安娜,你出去。」
聽到齊籐真逸的命令,安娜逃命一樣地跑出大門。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不等他開口,羅莎先舉起手,不滿地質問。
看見她腕上的傷痕,齊籐真逸心頭一揪。「你的手——」
「解開它。」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對齊籐真逸說話。
「不許命令我!」
「解開它、解開它!」羅莎發瘋似的拉扯手銬,凝固的血口再度流血。
「羅莎!」齊籐真逸急忙上前穩住她,阻止她的掙扎。「這樣會受傷的。」
羅莎忽然停止所有的動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解開它。」她一字一字清楚地道。
這樣的羅莎是他前所未見的,齊籐真逸有些失措,表面上仍然維持平靜。他幫她解開手銬,心痛地撫著她的傷口。
被解開手銬的羅莎異常安靜。
齊籐真逸心疼地吻著她的傷口,「不許再說你要離開我,知道嗎?」雖然還是命令式的,但語氣上的強硬已減弱許多。
「我不會離開你的。」
這種保證的話,讓齊籐真逸感到心安,但接下來的話又再次讓他暴跳如雷。
「我想到聖馬汀孤兒院住幾天……」
羅莎話未說完,齊籐真逸便控制不住地又咆哮起來,「不行!不許再提到聖馬汀!」
「真逸……」
「你哪裡也不許去,你是我的,你只能好好跟著我。」
羅莎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怎能專制獨裁到如此地步。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回聖馬汀。」她決定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並且開始走向置衣間。
奇怪的是,齊籐真逸一反常態,並沒有跳起來阻止她,反而好整以暇地往銅床上一靠,悠哉地道:「你別想回聖馬汀,我已經下令開船了,我永遠不會再讓你踏上香港一步。」
什麼!?羅莎大驚,飛撲向窗口,果然看見陸地正在遠離。她轉身,看著面露勝利表情的齊籐真逸。
「你怎麼可以這樣?」
「你只能聽我的,永遠不許違抗我!」
她腦中轟然作響,直覺心正在碎裂。
剎那間她完全清醒,齊籐真逸對她的愛根本就是完全自私的、霸道的,純粹自我意志的,只准她讓他愛,而不准她有任何個人的意見或想法。這樣的愛太專制、太束縛,她再也無法忍受……
她眼中閃過一抹堅決,她要徹底離開他,現在!立刻!
毫無預警的,羅莎突然轉身往大門沖,直奔下樓。
「羅莎?」在齊籐真逸意識到情況不對時,已經來不及了。
羅莎淚流滿面地衝下樓,直來到一樓的甲板上,毫不猶豫地跨過欄杆,隨後趕到的齊籐真逸以及阿壽都嚇呆了。
「羅莎,你過來!」縱使是在哀求,齊籐真逸還是帶著命令式的口吻。
她受夠了,看著不斷遠離的陸地,她心碎了,她不要再生活在他的獨裁之下。
她轉頭看著齊籐真逸,眼中透著堅決,毫不留戀。
那種堅決,讓齊籐真逸內心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懼。
「齊籐真逸。」她咬牙道:「你實在太自私了。」
她雙手一鬆,像一條柔軟的帶子,飄然落海。
「羅莎——」
齊籐真逸狂叫著衝向前,卻被阿壽緊緊抱住。阿壽在眾人都慌亂之下,理智地阻止他,迅速命令幾個善泳者帶著泳圈下海救人。
外海的颱風尚未遠離,海浪仍大,黑夜中飄著綿綿細雨,羅莎一落海便完全失去了蹤影。
任憑齊籐真逸如何嘶喊,如何瘋狂命人搜索,就是無法尋獲她。
三個月後,外海作業的漁船撈起一件白色絲質睡衣,正是羅莎落海當日所穿,睡衣被魚群撕咬得破碎不成形,顯示屍身早已被魚群吞噬。
齊籐真逸絕望地捧著睡衣,不言不語,自虐地將自己鎖在房間裡。那一陣子,他萬念俱灰,什麼事也不想做,酒成了他麻痺神經的最佳物品。他夜夜喝得爛醉,身形迅速消瘦,完全失去昔日顧盼自得的風采。
最後是阿壽的當頭棒喝喚醒了他,他才開始自頹廢中掙脫出來,正視這個殘酷的事實。
羅莎——他細心珍藏了六年的女子,已經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自此,齊籐真逸變得更加孤絕、難以接近,他將天蠍星號運回美國私人海灘停泊,從此不再踏入天蠍星號一步,然後在香港港灣附近築起一棟大樓,陪伴著長眠於大海中的羅莎。
第三章
五年後。
香港的夜晚美麗得像個盛裝女郎,花枝招展地向每個陌生或熟悉的臉孔招手。
齊籐真逸端著酒杯,倚在窗前,神情漠然地看著窗外。窗外有個造型優美的游泳池,游泳池過去,與他所站位置相對的一大排落地玻璃窗裡面,是今晚的主要宴會場所。
他並不喜歡參加這樣的宴會,那些老愛向他拋媚眼的名媛淑女令他感到厭煩,但是因為宴會的主人與他有生意上密切的往來,礙於情面,他不得不來。
對面玻璃窗裡,幾個女孩擠在一起,邊看向他邊竊竊私語,神情曖昧,他冷漠地撇過頭去,眼底沒有一點溫度。
縱使冷若冰霜,但他孤絕的身影,就是能夠吸引別人。
在他右側也是一大片玻璃牆,這座位於山頂上的海邊別墅,在建築設計上特地安排了許多大玻璃窗,好讓主人在任何一個角度都能觀賞海景。
宴會現場響起熱鬧的音樂,偶爾間雜著仕女們的嬌笑聲,喧鬧與他的孤單形成強烈的對比,但他習慣遠離熱鬧,安靜地獨處一角,享受屬於自己的孤獨。
遠方的浪濤聲傳至耳邊,海的氣息總會讓他想起羅莎,那夢幻、神秘、舉世無雙的完美佳人。每每思及她,他心中便不由得揪緊,已經五年了……
思念佔據他整個心靈,他無法忘記她含蓄的微笑、幽柔的眼眸、嘉德利亞蘭般的氣質……只要想起她,就能感覺體內彷彿仍有她的溫度。
羅莎……他握緊酒杯,嘴角痛苦地抽搐,世上再也沒有人比得上她,但她怎捨得離開他?每當腦海掠過她墜海之前決絕的眼神,他心底就不自覺地沸騰起來,她背叛了他的深情,無論如何,他不認為錯的是自己。
他看著大海的方向,卻仍然可以感受到來自宴會現場那熱烈目光的追逐。
全都是些庸脂俗粉,他不屑地想著,沒有人可以擁有像羅莎那樣空靈的氣質。
他鬱悶地喝了一大口酒,腦海充斥著羅莎的影像。五年來,他飽嘗思念的痛苦與被離棄的悲憤,她顛倒眾生的絕美微笑讓他懷念,她毫不眷戀、一心要離開的眼神令他憤怒。
又喝了一大口酒,突地,他敏銳地察覺到對面窗口的熱切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強烈的存在感。他不由得轉頭看去,原來在窗口向他頻頻拋媚眼的那群女孩已經不在,現在剩下一個身著藍紫色貼身長裙的女孩,靜靜地立在窗邊,神色安詳地看向海面。
那張側臉……羅莎!他心頭狂震。
女孩似乎意識到什麼,側頭看了一眼,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不經意的笑,隨即又轉過頭去。
是羅莎!他心緒翻騰。
那立體的五官、如蘭的氣質、神秘的微笑,真的是羅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