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死,也要你們兩個陪葬!」她瘋狂地舉刀刺向小宇,小宇嚇得大叫,溫蓓蕾想也不想地撲過去,用自己的背替他擋住那一刀。而等在陽台的警員也在同時朝周嫻雅開槍。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間發生──
「啊──」溫蓓蕾的肩膀被銳利的刀刃刺入,帶來一陣錐心的劇痛。
而警員的子彈,準確地從背後射穿周嫻雅的胸膛,鮮血霎時噴灑出來,她雙眼暴凸,捂著胸口倏然向前倒下,撞破早已腐爛的木製欄杆,往一樓的地面跌落。
可是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她仍然執迷不悟,在跌落的同時,她順勢抓住小宇的手臂,將他一起往下拖。
她絕不願一個人步上黃泉路,她要人陪葬!
「小宇──」溫蓓蕾忘了自身的疼痛,驚恐地撲向欄杆,想抓住小宇的手,然而一切發生得太快,她根本來不及救小宇,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和周嫻雅一起摔落。
「小宇!」樓下傳來另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那是封縉培。他眼見小宇從二樓摔下來,只覺得心跳在瞬間停止。
「小宇──」溫蓓蕾不顧背上的劇痛,快速地衝下樓,這時已有一些人圍在小宇身旁試著救他,他小小的身軀沾滿血跡,已經昏迷過去。
「讓我看看小宇!我是護士,可以幫忙──」她忘了自己身上的傷,一心只想救小宇。
「走開!」超出他所能負荷的擔憂與恐懼,讓封縉培的情緒猛然爆發,他用力推開溫蓓蕾,憤恨地瞪著她。「妳能幫什麼忙?瞧瞧妳的『熱心』把小宇害成什麼樣子?這種幫助我們承受不起!我不需要妳的幫忙,明白了嗎?我們不需要妳!」
「不……求你別這麼說……」溫蓓蕾淚眼模糊,心中的痛楚遠比背上的傷口還要疼。
她知道這一切全是她的錯,但她真的不是故意害小宇受傷!如果可以,她希望摔下樓來的是自己,然而悲劇已經發生了,就算她想改變事實,也無能為力啊!她現在只想盡力彌補!
封縉培根本不理她,儼然把她當成隱形人,逕自蹲下身撫摸兒子的臉頰,令人心碎地啞聲呼喊小宇的名字。
原本就在附近待命的救護車很快趕到,醫護人員將小宇固定在擔架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抬進救護車,準備送到醫院,封縉培當然也隨行前往。
「縉培……噢!」溫蓓蕾本想跟去,突然腹部一陣劇痛,接著一股溫熱的液體從下身流出,濕濡了牛仔褲,一直流淌到腳踝。
「小姐妳怎麼了?流了好多血!」一旁的警察發現,驚訝地大喊。
封縉培聽到這聲驚呼,猛地停住腳步,渾身僵硬地緊握著拳,像在猶豫掙扎什麼。不過幾秒後他就恢復了漠然的神色,繼續往前走,跟隨醫護人員上了救護車,車門砰地關上。
溫蓓蕾哽咽一聲閉上眼,無聲地哭泣。她不怪他如此!真的不怪他……
「等等!她也流了好多血,你們要不要先替她看看──」一名警察試圖去阻止救護車開走。
「不用了!」溫蓓蕾忍住肩膀及下腹的劇痛,搖頭道:「讓他們先走吧!我不要緊的,救小宇比較重要。」
「可是……」
「可以請你送我到醫院嗎?拜託你!」她擔憂下腹的鮮血不斷汩汩流出,她可能正在失去重要的寶貝。
「沒問題!」警察將她扶上警車,鳴起警笛,火速將她送往醫院……
第十章
兩個月後
「來,再吃一口。」封縉培端著飯碗,耐心地喂兒子吃飯。
兩個月前,小宇被他那喪心病狂的母親從二樓拉下,跌落到地面,周嫻雅中了一槍當場死亡,小宇則身受重傷,經過兩個月的治療調養,小宇已完全康復,但封縉培就是不放心,非得親自照顧兒子才安心。
小宇一面咀嚼,一面若有所思地望著父親消瘦陰鬱的臉龐。「爸爸?」
「嗯?」封縉培又舀起一口飯,送進他嘴裡。
「蓓蕾姐姐呢?她真的不回來了?」他好想她喔!雖然爸爸親自照顧他很好,但他還是很想念蓓蕾姐姐……
「為什麼又提起她?」封縉培臉色一凜,冷聲道:「我不是說過,不准再提她的嗎?」
那天的情況一片混亂,到底發生什麼事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也因大量出血被送到醫院救治,不過傷勢並不嚴重,聽說只住了一個禮拜就出院了。
但她並沒有回來收拾東西,彷彿蒸發似的,就這麼從他眼前消失了。
他告訴自己:這樣最好!就算她厚顏回來,他也不會給她好臉色。他絕不會承認,自己常在深夜凝望著空蕩蕩的半張床,失眠一整晚……
「可是……我好想她喔!爸爸找她回來好不好?我最喜歡蓓蕾姐姐了。」小宇紅著眼眶央求道。
「為什麼?」封縉培感到萬分驚訝。「你受了這麼重的傷,還差點丟掉性命,你──不討厭蓓蕾姐姐嗎?」
「為什麼要討厭她?又不是蓓蕾姐姐把我推下去的。」
小宇天真的回答,讓封縉培一時語塞,答不出話來。
「可是──她把你帶出去,跟那個瘋狂的女人碰面,害你受傷……」
「蓓蕾姐姐不是故意的!」小宇嚴肅地說:「蓓蕾姐姐一直在保護我,我們被綁走的時候,她還求壞女人放我走,她留下來當人質耶!還有那個壞女人要打我,也是蓓蕾姐姐擋住她,那個壞女人才沒有打到我。而且警察伯伯不是也說,蓓蕾姐姐為了救我還被刺了一刀嗎?我想她一定很痛很痛,就像我一樣痛!」
「是嗎?」兒子聖人似的寬宏大量,令他感到不可思議。不過仔細想想,或許兒子不是寬宏大量,而是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怨恨!
他單純的心靈裡只有喜歡或不喜歡,沒有怨與恨。他不禁捫心自問:既然兒子都能不記怨也不記恨,為何自己還牢牢惦記不忘?
如果問他是否愛蓓蕾,答案是無庸置疑的。對於她,他是既愛又怨,只因為無法完全忘卻心中的嗔怨,所以即使深愛著她,他依然不曾主動挽回這段感情。
該去見她了嗎?小宇受傷之後,他第一次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這時,五行集團中唯一的女總裁紀夢棠恰巧來訪。
「夢棠阿姨!」小宇跳下椅子,宛如小紳士般打招呼。
「好乖!小宇真有禮貌。」紀夢棠摸摸他的頭讚美道。
「蓓蕾姐姐教我的。」小宇驕傲地回答。
小宇的話,正好給了紀夢棠開口的機會。
「對了!蓓蕾現在如何了?」她挑眉詢問封縉培。
「我不知道,我沒再和她連絡過!」封縉培故意漠然回答。
「你可真冷漠呀!好歹是曾經愛過的女人,明知她受了傷卻不聞不問,男人果真都是薄情寡幸的動物!」她冷聲嘲諷。
「妳到底想說什麼?」封縉培冷眼瞪她。他怎麼覺得她說話每字每句都夾槍帶棒的?
「我替蓓蕾覺得不平!她的全心付出卻像被丟進海裡,半點回報都沒有!」
「她全心付出?我只知道她差點害死小宇!」封縉培嘴硬地回答。
「你這個笨蛋!」紀夢棠怒極痛罵,令封縉培錯愕。
「妳罵我?」
「沒錯,我要罵醒你這個自以為是的臭男人!你以為蓓蕾為什麼願意幫周嫻雅的忙,讓她與小宇相認?難道是周嫻雅給了她什麼好處嗎?沒有!而且幫周嫻雅和小宇相認,對蓓蕾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她可以不必這麼做的!」
「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封縉培忍不住問。
「你沒想過嗎?萬一小宇和周嫻雅相認之後,發現自己喜歡媽媽勝過蓓蕾,然後倒戈相向,拒絕讓溫蓓蕾做他的新媽媽,她該怎麼辦?或者是你和周嫻雅舊情復燃,決定再續前緣,那她又該怎麼辦?然而蓓蕾完全沒想到這些,她只想到小宇的感受,不願母親在他的記憶中一片空白。她心心唸唸全是你們父子倆,從沒想過自己,而你卻這樣對待一個善良無私的女人!」
責罵她、羞辱她,趕走她,所有對愛人最殘忍的事,他全做了,他還有什麼更殘酷的事沒做?
「我沒想過……」封縉培震驚地低喃。
當時他氣瘋了,沒去多想她為什麼那麼做,只知道她忤逆他的命令,擅自帶小宇外出,害他受傷……當時他只看到受了重傷的小宇,連她懊悔祈求原諒的眼神都不願看一眼。
那時候,她一定比任何人都要驚恐不安,而他卻連一句安慰的話語都沒有,只把她當成罪孽深重的害人精,冷酷地推開她。
老天!他做了什麼?
過去認為理所當然的責怪,如今想來,不過是自己無能為力的怒氣轉移罷了!
因為保護不了心愛的女人和兒子,他深感自責,所以轉而將怒氣發洩在蓓蕾身上,告訴自己一切全是她的錯,這樣自己才會好過一些。
他不但是個該死的懦夫,而且卑鄙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