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是有點奇怪!」她同意他的話,但沒想得大深入,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熱騰騰的白飯和菜餚。
曼丘理之所以如此做,理由其實很簡單,他對於臨時抓無辜的曼丘衛來當擋箭牌,以阻止武真零這個禍水無孔不入的攻擊,心裡著實過意不去,因此給曼丘衛三天假期,以作為補償。
「嗯!好吃!」她滿足的稱讚何方濂絕佳手藝。
「這還用說嗎?我可是七少爺所收的徒弟,平時他不在,就由我接掌廚房,要對付幾位少爺小姐刁鑽的胃口,功夫不好怎麼行?」
「你不是警備隊員嗎?怎麼還要兼做廚師?難道曼丘家用人的政策,是一物兩用、身兼數職?」
「才不是呢!」何方濂嚴肅的反駁: 「這是五少爺好心為我們著想,所想出來的兩全之策。他覺得身為警衛,整天閒著沒事幹,不是晃來飄去,就是看報紙聊天,太虛耗體力光陰,不如直接在曼丘家裡找份工作兼職,一來他們可以省略過濾新人、人多口雜的麻煩,二來我們可以領兩份薪水,既增加收入,又可以活動筋骨和從事自己的興趣,何樂而不為。」
「哇!這麼好啊!」她好生羨慕。
「那當然,要不我幹嘛努力擊敗其他九千多名競爭者,拚人器進來,捨棄碩士學位不要,乖乖認命當名小小的警衛。」他笑著指擦玻璃和除草的兩名工人。 「老楊和小蔡他們還有博士學位,而且是舶來品呢!」
她循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難怪她剛才覺得跟她打招呼的工人有點眼熟,原來他是福平爾身邊的警備隊員。
瞧著擦玻璃的老楊,小心呵護著被他擦得光潔亮麗的玻璃,以及整理草地的小蔡,專心梳理草叢的愉快神態,她不禁搖了搖頭。天哪!難道他們的興趣竟是擦玻璃和除草,真受不了,根本就是一群怪物。
沒錯!曼丘家就是怪物的聚集地,而這其中瘋得最嚴重的怪物,首推手指甲塗著鮮紅寇丹,裝扮不男不女,看起來妖裡妖氣,從昨晚之後,格外惹她厭惡的曼丘武。
「早啊!大嫂!」老五笑吟吟的坐在她對面。
「你是不是該考慮去變性了?」她故意諷刺他。
「你是說這個?」他漾開了俊俏的笑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幾下。 「這是老六那個學服裝設計的妹妹幫我塗的,她那麼有心,我怎麼忍心讓她失望,少說也得保留幾天,你說是吧?」
「是你的頭!」她沒好氣道。
「對了!這是老四托我送給你的。」
他把才纔提在手中的竹籃,輕輕的擱置在餐桌旁。揭開蓋子,裡面放著的是一個小小的鳥巢,中間有只半閉眼,看起來昏昏欲睡,又似有點清醒的雛鳥。
「啊!好可愛喔!老四真是個有心的大好人。」她高興的目不轉睛,直盯著羽翼稀稀疏疏,尚未豐富的小雛鳥看。
曼丘武和何方濂面面相覦,悲歎著搖了搖頭。
唉!又是一個搞不清狀況,看不明曼丘格真面目,被他耍得團團轉,誤入歧途、產生錯誤認知的可憐蟲。
「它吃什麼?」她睜著明亮雙眸,好奇道。
「麵包蟲。」曼丘武打開了旁邊的小塑膠盒。
她伸頭看了看在裡面蜷曲蠕動,渾身鼓圓得非常嗯心的褐色軟蟲,當場胃口盡失,皺起了眉頭直往外推
她不小心碰觸到竹籃,驚動了半夢半醒的小雛鳥,它直覺以為餵食時間到了,張大了嘴巴,聲嘶力竭的吱吱叫著。搞得她心慌意亂,不忍捨棄它不顧,潛在的母性本能和光輝,全被它刺激出來,就此發揚光大。
只是,為什麼?像她這樣一個柔弱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居然要做這種事?她在心裡掙扎著。
她鼓起勇氣,發著抖,好不容易把蟲用筷子夾送到它面前,放進它嘴裡,它竟然不肯領受她的好意,不屑的把麵包蟲甩到一邊,繼續它可憐兮兮的哀嚎,似乎在對其他人控訴她的無能和虐待。
她不死心的幾番嘗試,下場照舊,它是鐵了心的跟她對抗到底,以嘲弄的眼光,冷笑她的失敗。
「可惡!我算是跟你卯上了。」她對天宣誓。
她憑著一股難以下嚥的怒氣,衝到流理台,取了把銳利的菜刀回來,目光陰狠的瞪著無辜的小雛鳥,發出令人渾身起疙瘩的冷笑。 「嘿嘿……」
◇ ◇ ◇
什麼是標準的少夫人生活模式?答案很簡單:
就像她一樣,什麼都不能碰,什麼也不用管.整天無所事事,閒散得發慌,百分百像個飄過去、蕩過來.東捶西晃的遊魂,而且還是個被人監視盯梢的遊魂。
幸好,此時正值傍晚,是賢良家庭主婦煮飯的時刻.何方濂本著興趣至上的原則,拋棄職業尊嚴,一腳把式真零踢得老遠,霸道的獨佔廚房,拒絕生人靠近c
武真零這才從他過於嚴密的服侍中,獲得解脫.大檜口氣的在庭院中閒逛,並順便熟悉整個環境。
驀然,兩道白影倏地從她眼前閃過,竄身消失在複雜濃密得猶如迷宮的西苑樹林內。
好奇的她,不顧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不管能不能在無人引導下,自西苑樹林全身而退,只憑著一時的衝動,尾隨在後,急欲探索出它們的真面目。
..穿梭在綠意盎然的樹林裡,她沒來得及抓住它們的蹤影,卻被空氣中飄著的一股濃烈香氣,引得轉移了方向c
循著香味,她來到了另一個與西苑猶如天壤之別的天地,西苑的冷和孤寂,這裡見不著半絲半毫,只有熱鬧得令人目不暇給的各色果樹,以及誘惑人,使人垂涎欲滴的纍纍果實。
食慾大發的武真零,也不管這裡的主人同意與否,直接推開了把她阻擋在外的木柵門,手指極不安分的將果實和母體果樹分開,一一歸人自己的懷裡。
先是她認得的番石榴、木瓜和楊桃,接著是她不認識,但色香味俱全,誘人犯下竊盜罪的果實,只要她拿得了,她就絕不放過。
奇怪!這是什麼果實?看起來像櫻桃,初人口中昧酸得像令人渾身發顫的酸梅,隨後則是蘋果的香味,滿溢在她口中,標準的一種果實多重滋味。
「汪!」一隻黑色的小狗,先是口頭向她打招呼,隨即搖尾巴示好,嘴饞的猛盯著她懷裡的果實瞧。
「你想要嗎?」她取出了楊桃,在狗眼前晃了晃。
「汪!」狗回應了她的話,乖乖的趴在地上,用著極為哀憐的眼光,乞求她的施捨。
她於心不忍,把懷裡的果實全堆在它面前,想讓它一次吃個夠,誰知道好心沒好報,它對空嗚叫了數聲,發出了呼朋引伴的吆喝聲,只見到一隻、兩隻到數十隻狗,種類繁多,貨色齊全,全都湧向她,把她困在正中央,圍攻她施捨的果實。
「嗯——」不遠處,一座宛若小山堆的不明物體,發出了悶哼聲。
圍繞在她身邊的狗群,就像忍者般,瞬間從她眼前消失,只留下了被啃了大半,屍身不全的果實。
武真零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就看見那座小山堆,忽然抖動了幾下,從遠至近,先緩慢向她移動,後以跑百米衝刺的速度,甚至更快的直撲向她。
「啊!」一個響徹雲霄的尖叫聲,霎時滿佈迴盪在整個曼丘家的空氣中,隨著晚風流竄在各個角落。
正職身份是警備隊員,副職是園丁或果農的人們,只仰頭望了望天空中黯淡的流雲,搖了搖頭歎口氣,繼續他們手上的工作。
這不是他們丟著正職工作不理,置主人的生死於度外,而是他們都很清楚,這時候會去南院的,肯定不是白癡就是笨蛋。為了救一個沒神經的人,卻要背負惹上大麻煩的重擔,實在太不值得了。
而待在樹叢後草皮上休憩,順便照顧剛滿月小狗的曼丘武,由濃密的樹葉中探出了頭,望著即將發生的悲劇,思緒波濤洶湧,掙扎不靖。
盂老夫子說,做嫂嫂的不會游泳,卻閒得無聊,想不開跑去玩跳水,當小叔明知她腦筋有點問題,卻不能眼睜睜看她送死,讓自己的大哥等著當鰥夫,因此必須要伸出援手。
這個日行一善的道理,他非常明白,也勇於實行。問題是,孟老夫子只交代溺水時要救,卻沒說白癡嫂嫂快要被百餘斤的狗,壓成肉餅時,要不要救?他該怎麼辦呢?
當下,曼丘武成了繼哈姆雷特之後,有史以來,世界上第二個最最優柔寡斷的猶豫男人。
還好!這種情形並未維持大久,至多僅有數十秒鐘。
當他看見木柵門前急速閃過的人影,他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頓時安靜沉穩,他明快的當機立斷,善良的決定,不插手管這檔慘絕人寰的悲劇,而本著中國人愛看熱鬧的絕佳習性,找了個好位置等著看好戲。
「啊!」武真零的尖叫聲仍舊持續,並且源源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