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斯個子很小,相貌纖秀,真人比上照好看,穿凱斯米淨色衣褲,戴一串金色珍珠,品味優雅。
她一出街,金瓶就說:「快。」
三人潛入屋內,秦聰立刻關掉警鐘,金瓶走進主臥室,玉露在書房,他們找那七封信。
五分鐘後,一無所得。
地板傢俱全無暗格,公寓佈置至為簡潔,沒有多餘身外物。
秦聰問:「會不會已經把信丟掉?」
金瓶玉露齊齊回答:「永不。」
秦聰微笑:「女性懂得多些。」
他們身手一流,說找不到,東西是不在屋內。
「看。」秦聰用手一指。
案頭有一隻考究的純銀照相架,是屋主鍾斯女士與一少女擁抱的親熱照。
沒有母親的金瓶及玉露不禁艷羨。
他們三人像影子般進屋,閃電似離去。
鍾斯女士永遠不會知道屋裡曾經有不速之客。
他們到酒館坐下。
「明早,到銀行去。」
玉露看著秦聰,「你最高,與鍾斯身型相似,你扮她吧。」
「我不穿女服。」秦聰抗議。
玉露暗暗好笑,「一次不算多,師姐易容術一流,你不會覺得尷尬。」
秦聰歎口氣,「為著生活,榮辱不計。」
他自口袋一里取出一封信,這封信不是他們要找的信,可是,卻大有用處。
這封信隨意放在茶几上,是銀行的月結單。
秦聰取出手提電腦,開始操作,他要竊入銀行存戶資料,查看鍾斯記錄,電腦經過他改裝,功能卓越。
十分鐘後他說:「她在巴克萊銀付的確有一個保管箱。」
「玉露,你負責複印鎖匙。」
秦聰說:「這是她的簽名式,奇怪,廿一世紀了,還用這樣古老笨拙的手續開啟保管箱。」
金瓶笑,「幸虧如此,統用電腦,被你這種天才按幾個鈕,中門大開,那還得了。」
「什麼時候去?」
「下午,收工前五分鐘,趁職員已經疲累,急看下班,挑一個過份自信的年輕人,祝你幸運。」
「這樣簡單的任務,何需幸運。」
「不,秦聰,」金瓶說:「我們每一刻都需要運氣。」
「你說得對。」
他收起手提電腦。
玉露揶揄,「把你對電腦硬件的知識售予微軟,可即日退休。」
金瓶一邊喝黑啤酒一邊發呆 。
秦聰問:「想什麼?」
金瓶答:「家。」
秦聰詫異說:「我們沒有家。」
「就是因為沒有,所以特別想。」
他們回到酒店,分兩間房間休息。
玉露問師姐:「這可是你最後一次為師父效勞?」
金瓶不答。
「第一次,師傅派你做什麼?」
「女士甲手上的寶石戒指,」金瓶笑笑,「女士乙也想得到它,不能強搶,只能巧取。」
「後來呢?」
「女士乙雖然得到了戒指,卻仍然得不到他的心。」
玉露笑,「我沒聽懂。」
「不懂就算了。」
「你呢,你得到師兄的心沒有?」
「秦聰沒有心。」
玉露卻答:「我不介意。」
「世上有許多男子,你眼光放遠些。」
沒想到玉露這樣說:「即使有好的對象,怎樣交待?『我自幼無父無母,在扒手集團長大』,怎麼說得出口,同師兄在一起,不必解釋。」
金瓶不去回答,她佯裝睡看。
第二天一早,他們三人出發回到鍾斯家門口。
穿看校服的玉露看到她出門上班,掏出車匙,便輕輕走上去,與她擦肩而過。
鍾斯一怔,略退後半步,金瓶知道玉露在那短短一秒鐘內己經得手。
秦聰稱讚:「做得好。」
「嗯,不必叫事主吃驚。」
「未臻你的水準,可是也夠一生應用。」
什麼叫一生?
金瓶把頭靠在秦聰肩上。
玉露過來,攤開手掌,手中膠泥,印著銀行保管箱鎖匙的印於,「我去找專家配鎖匙。」
下午,他們在城內觀光。
忽然見到警車嗚嗚趕至,停在泰晤士河邊擾攘。
秦聰過去一看,輕輕說:「有女子遇溺。」
遺體被水警船撈上來,用毯子包裹,一隻浸得雪白的手臂外露,叫人戰慄。
金瓶默默凝視。
沒想到這也成為觀光節目之一。
金瓶喃喃說:「無論如何,不能橫死,要在家裡壽終正寢。」
秦聰把她自人群中拉走。
回到酒店,玉露哈哈大笑,自背囊中抖出無數外幣,自日元至馬克,美金到克朗都有,她技癢,又找一筆外快。
「銀包證件全部還給他們,做得真痛快。」
「你再敢節外生枝,我攆你出去。」
玉露笑答:「下次不敢了。」
秦聰也說:「該處行家齊集,你何苦同人家爭食。」
玉露避到露台上去。
「算了,」金瓶打一個眼色,「來,我替你打扮。」
金瓶取出化妝箱。
「師傅只把這套工夫傳你一人。」
「別人嫌瑣碎。」
玉露又回到房間來,看見逐步易容的師兄,「美人。」她說。
出門時金瓶問:「可需聲東擊西,混水摸魚等手法協助?」
他搖搖頭。
玉露把配妥的保管箱鎖匙交給師兄。
秦聰戴上網紗帽子,走進銀行。
金瓶看看手錶,四時四十八分。
秦聰按鈴召職員,一個金髮的年輕男子不耐煩地走過來,秦聰要求開啟保管箱。
那人核對過簽名,毫不猶疑帶他進保險庫,用總匙配合秦聰手中的鎖匙,把保險箱拉出來。
秦聰從容地打開箱子,看到那七封信用一條粗橡筋綁在一起,他把信放進手袋,把放著支票的信封放進保險箱。
照說,他的工作已經完畢。
可是,保管箱內還有一份文件。
好奇心叫他節外生枝,他打開一看,不禁一愕,那是一份出世證明文件,姓名一欄是比亞翠絲鍾斯,母親阿曼達,父親一欄空著。
秦聰立刻明白了,他看一看證書號碼,把它放回原處,退出保險庫。
前後共花了九分鐘。
他把信件交到金瓶手中。
「那個少女——」
「我知道,她也有一對招風耳。」
玉露把金瓶載到攝政廳。笑說:「師兄交給我了。」
金瓶還沒按鈴,那秘書已經迎出來。
金瓶走進屋內,把信件交給他。
「信件放在什麼地方?」
金瓶抬頭,那位先生站在走廊盡頭。
日行一善,金瓶微笑,「在床頭櫃抽屜內。」
「啊。」
她輕輕離去。
走到攝政公園門口,她忽然轉過身子,「你好,沈先生。」
一直跟著她身後的是沈鏡華。
他笑笑,「被你發現了。」
金瓶微笑, 「有什麼事嗎?」
「找你喝杯茶,有事商量。」
「我正要到飛機場去。」
「我送你,在車上說話也行。」
「那我不客氣了。」
一上車他就說:「金瓶,我一直在找合作夥伴。」
金瓶不出聲,自火坑跳進油鍋,不是好主意。
「你總有一日要脫離師門,不如考慮跟我合作。」
金瓶只是微微笑。
「待遇優厚,任你開出條件來。」
「太賞臉了。」
「我一直留意你處事方式,真是膽大心細,佩服之至。」
好話誰不愛聽,金瓶微笑,「我們是老法經營,人人身兼數職,盡量將營運費用節縮。」
「你叫我傾慕。」他話中有意。
「太客氣了,」金瓶停一停,「但是我的意願,卻不是另起爐灶,或是獨當一面,我最想退休歸隱。」
「這叫做一行怨一行。」沈鏡華微笑。
「我有怨嗎?我可不敢發牢騷,不過一個人在什麼樣的環境下生活,看得出來,文藝小說中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蓮花根本不存在,住在貧民窟裡,頭髮牙齒皮膚都會早衰,手指既粗又爛,聲線粗啞,做賊的,日久必定賊眉賊眼,做戲子則虛情假意,我們即是職業化身。」
沈鏡華微笑,「無論你做哪一行,都有最美麗的眼睛。」
「我想退出這個行業。」
「你慢慢考慮,我等你。」
車子駛進飛機場範圍。
「我送你進去。」
「你名頭響,莫招惹注意。」
「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他替她挽看行李進去,一路上都沒有碰到熟人。
「再見。」
沈鏡華忽然說:「黑山白水,後會有期。」
金瓶不禁笑出來。
她到郵筒先寄出一封信,裡邊,是她們這一次獲得的酬勞。
在機場裡找生活的人越來越多,防不勝防,旅客拖大帶小,鬧哄哄,顧此失彼。
金瓶一路走去,只見有人失去手提電腦,化妝箱、整件手提行李……
但是女士們在免稅店仍然把手袋口敞開擱一邊不理忙著挑衣物,或是喝咖啡時將皮包掛在身後椅背上,都造就了他人發財好機會。
候機樓裡,金瓶看到了秦聰及玉露。
秦聰輕輕稅:「以為你不來了,在倫敦近郊落籍不錯呀,種花讀書,或是養兒育兒都是好消遺。」
金瓶微笑,「真值得考慮。」
玉露說:「師兄擔心你遲到。」
「我還到哪裡去呢。」
她拎起行李上飛機。
「從前,任務順利完成,你總是很高興。」
「從前我年幼無知。」
飛機引擎咆吼,金瓶說:「玉露,相信我嗎?跟我一起走,你讀書,我結婚,重頭開始。」
玉露卻說:「師姐你累啦,睡醒了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