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呢?」石中玉又氣又急地一把拉過握雨的衣領,「你找過了沒?」
「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過了。」已做好心理準備的握雨,在他火氣變得更大前無奈地再稟,「鄰近各郡縣,也同樣沒有她的消息。」
下一刻,疾掃過握雨面前的拳風,掀揚起他鬢旁的髮絲,直抵他背後石牆,牆面龜裂的聲音立即傳至他耳底,他嚥了嚥口水,無可避免地直視著石中玉眼中那兩股叢燒的怒焰。
「我……」冷汗滑下握雨的兩際,「我可能是找得不夠仔細,我這就再去找找……」
「甭白費力氣了。」不畏強權的攜雲一把拉回他,站直身子與石中玉對上,「主子,我懷疑她恐怕已不國內,與其這般耗時瞎找,還不如先想想她究竟是被何人給帶走的。」
石中玉瞇細了一雙火龍眼,「你怎知她是被人給帶走?」
「因豐邑絕不可能要她返國,而她為了豐邑,也絕不會輕易離開國內,若非出自自願,她不可能會失蹤。」善於動腦的攜雲抬起一指冷靜地向他分析。
抽抽噎噎的哭聲,在攜雲的話語一停後,即小聲地自他們的身後傳出,他們三人互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只見打從愛染失蹤起,就自責得每日以淚洗面的瀟灑,再次蹲在地上哭起另外一回合。
「別哭了。」攜雲蹲在他身旁拍著他的肩頭安慰,實在很不習慣府裡的管家公變成了個淚人兒。
握雨也蹲在一旁捐獻出汗巾止災,「是啊是啊,再哭下去就不能叫瀟灑,得改叫淚桶了。」
「都是我的錯……」瀟灑索性將整張臉都埋在汗巾裡,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
「不是你的錯啦,你只是被騙而已,真的沒人怪你。」握雨好言好語地軟勸。
兩眼含著淚的瀟灑,怯弱地抬首看著數日來火氣從沒斷過的石中玉,忙著安慰他的攜雲與握雨,擠眉皺臉地向石中玉暗示別再火上加油,在眾人的逼迫下,硬是捺著性子不發作的石中玉,僵著一張臉,不情不願地配合。
「我沒怪你行不行?」不怪這傢伙怪誰呀?都說過不許讓愛染獨自出府去了,他們居然也沒弄清楚來者是真是偽,就這般瞞著他出門去。
「嗚……你怪我……」在他臉上清楚地看見了言不由衷後,瀟灑再次低下頭,拉著攜雲的衣角哭得好不傷心。
在四周的白眼再次紛紛集中掃向石中玉前,一道女聲在他們身後響起。
「這事本就怪不到他的頭上。」來到石府就見到這景況的夜色,一開口就先替瀟灑脫罪。
「我說妳別老是無聲無息的出現行不行?我家大門上有門環好嗎?」找不到人,又不能怪人,滿腹怒火無處洩的石中玉,劈頭就把火氣轉嫁至她的身上給她消受。
沒把他的亂吼亂叫看在眼裡,夜色逕自走至一旁坐下後,慢條斯理地睨他一眼。
「我收到消息,九原國王子牧瑞遲未死,自滅國後即棲身在鄰國黃泉國。」
「那又如何?」他煩躁地問,才懶得管那傢伙的死活。
她淡淡地再吐露另一樁消息,「聽說,牧瑞遲相當懷恨咱們滅了九原國的孔雀將軍,恨不能找個機會挑了孔雀一報國仇家恨。」
石中玉是愈聽愈沒有耐性,「國都滅了,他還能對孔雀怎麼樣?」
「報仇又非得靠己力才能成,借助外力,同樣也能辦到。」見他還是這般不開竅,夜色乾脆說得再白一點,「只要他手中有顆足以驅使外力的活棋。」
被熊熊怒火燻黑的石頭腦,終於在夜色拐來拐去的話裡聽出了些端倪,並且重新開始恢復運轉。
「慢著……」恍然大悟的他有些不相信地撫著額。
見他似已明白了,夜色的暗示也就到此為止。
「難不成……愛染在黃泉國?」石中玉一骨碌地衝至她的面前,彎下腰直瞪著她那張若無其事的臉龐。
夜色再為他指引一盞明燈,「或許你拎著孔雀的人頭登門,九原國王子就會大方的將你的小巫女還給你了。」
她本來還在想,遭滅了國的九原國王子,怎可能不找孔雀報仇,反而一聲不吭地就這麼認了帳?搞了半天,原來牧瑞遲深知九原國壓根就沒有報仇的本錢,因此他並不像個蠢蛋似的直接找上孔雀以卵擊石,反而採用了借刀殺人的手法。
急著去救人的石中玉,一把她的話聽完即轉身就走,壓根就沒考慮到其他的細節。
「奉勸你一句。」夜色不疾不徐地叫住他的腳步,「兵權,是在你手上沒錯,你想出兵沒人能攔你。」
他想也不想地就回吼:「這還用妳說!」
她緩緩走至他的面前,語帶警告地接續未完的話。
「但我可不允許你為了一個巫女率軍與黃泉國槓上,尤其是在她還未過你家門的情況下。」孔雀與紫荊王出兵,至少還扛了諭鳥這根大旗,而他,為了一個巫女興師?別說是太過小題大作,它還名不正言不順。
石中玉更是沒好氣,「是她不肯點頭,又不是我不娶她!」
「這是你倆之間的事,與我無關,我只在乎國內的安寧。」她對別人的家務事沒興趣。
他乾脆卯起來與她槓上,「陛下都管不著我了,妳以為憑妳就能壓住我?」別以為她抬出上司的架子他就會怕她。
「我不是以為,我是明明白白的在警告你。」夜色目光頓時變得森冷,氣勢不但沒輸給他,反而還更勝他一籌。
性子是欺善也欺惡,偏偏就是欺不了理字派的石中玉,在與她互瞪好半天卻還是佔不了上風後,氣得在一旁發洩性地蹦蹦亂跳,差點把自家的地板給踩穿。
夜色冷冷低哼,「有法子你就叫孔雀把人頭借給你好了。」
老是跟著夜色後頭跑的孔雀,在一聽說夜色上石府時,像個跟屁蟲似地也飽來這湊熱鬧。
「誰要借我的人頭?」不知死活的他,還開開心心地跨入門內。
「他。」已經把話說完,準備打道回府的夜色,在路經他身旁時順口扔下一句。
「臭鳥,把頭砍下來借我!」石中玉像陣旋風似地刮至他的面前,兩手掐著他的脖子用力搖晃。
「幹啥,送你當成親賀禮呀?」急著去追夜色的他,一把扯開那顆已經被燒紅的石頭。
石中玉將十指扳得喀喀作響,「你借不借?」
「當然不借!」下巴一抬、兩個鼻孔一噌,孔雀跩得二五八萬似的。
「若是夜色叫你借呢?」他瞇細了眼,咬牙地再問。
孔雀當下速速換了一張臉,一手撫著頰陶醉地眨著眼,「叫我砍一百次也願意……」
「瀟灑,他就交給你了。」氣得牙癢癢的石中玉,惱火地取來擱放在角落的掃帚,一把扔給同樣也是火上心頭燒的管家公後,轉身拎著攜雲與握雨就往書房走。
被他拎至書房的握雨,在照他的意取來西域的地圖時,一頭霧水地問。
「主子,你打算怎麼辦?」
「真要動兵嗎?」攜雲站在桌邊看著他凝重的神色,心中大感不妙。
他搖搖頭,逕自下了決定,「不了,就你倆跟我去。」
噩夢成真,他倆不禁齊聲怪叫。
「就只咱們三個?」他不覺得這未免也太冒險了點嗎?
石中玉悶悶地撇著嘴角,「我可不想和黃泉國打起來。」若不是他有必須考慮的地方,他當然也不想這麼做。
在九原國滅了後,同樣身為地藏的黃泉國,為免帝國再次來襲,想必已是處於全面戒備的狀態,而他也同意夜色的觀點,沒有必要為此而貿然動兵,進一步引起不必要的戰爭,加劇三道與帝國之間的仇視。
低首看著攤放在桌案上的地圖,面對西域那些不是很熟悉的地名,向來只待在自己南域地盤上的石中玉,這才覺得夜色留給他的不只是一個難題,只是在煩惱自己前,他更擔心的是愛染。
被擄去這麼久後,也不知愛染究竟過得好不好,他實是不願想像她在神子的地盤上會有什麼際遇,因三道崇神,冥土則崇鬼,若說神子看不起人子,那麼與鬼魅打交道的冥土之人,則更不在神子的眼下。
聽老一輩的人說,以往在三道統治中土時,冥土處處受到神子的迫害,因此對愛染這個來自冥土的巫女來說,三道,不會是個友善的世界。
得盡快找到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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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所謂的思念,是會在肚子餓時特別的刻骨銘心。
坐在牢房內撫著肚皮的愛染,聆聽著腹中有若響鼓的咕嚕聲,滿腦子想的都是石中玉大口大口吃飯時的粗魯樣,若是此刻上天能夠應允她一個心願的話,她頭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回家和石中玉搶飯吃。
只可惜這裡既非她家,當家的也不是石中玉,她頭昏腦脹地看著外頭那兩名一聽說她來自冥土,就擺了張鄙視的臉的獄卒,此刻正站得遠遠的,兩人手裡皆捧著一碗香噴噴的飯菜低首大快朵頤,完全沒人理會她飢餓不滿的目光,更沒人想照顧一下她這人犯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