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玥可不準備跟他沉默以對直到天荒地老,他暗暗歎氣,心知是別想指望花朝在「只是」之後會很快有下文了。他決定自力救濟。
「是因為我師妹的關係?」他試探道。
「師妹?」
花朝怔了一下,隨即領悟到他所指的人是趙千慧,視線很自然的落向她,看到她秀眉微蹙,兩汪如玉的潭眸裡盈滿受傷的情緒,似是無言地問他真的是因她而顯得生疏嗎?他心頭陡地一痛,不忍心她這麼誤會,急忙否認。
「不是因為你……趙小姐,你別誤會。」
「什麼誤會?」葉續日難得見到花朝這麼不知所措,故意逗他。「你不是因為慧姊姊而跟我們生疏嗎?可你喊慧姊姊趙小姐,分明就顯得客套、生疏嘛!」
「我是……基於禮貌。我跟趙小姐算是第二次見面,男女有別,我當然應該喊她趙小姐,不然要跟你一樣喊她慧姊姊嗎?」花朝沒好氣地反駁。
「可以呀。」續日可愛的小臉上閃著促狹的笑意,「如果你要跟我一樣喊慧姊姊為慧姊姊,相信慧姊姊不會介意的。」
「你……」這是什麼話呀,他怎麼可能跟她一樣喊什麼慧姊姊呢?花朝俊臉漲紅,氣惱地瞪視葉續日。
「公主,你就別再逗花公子了。」趙千慧不忍花朝受窘,出言解救。
「好好好,我聽慧姊姊的話不逗他就是。可聽你們一個喊趙小姐,一個喊花公子,真是不順耳呀。難道你們忘了元宵那夜我們一起應付過黑衣刺客,慧姊姊還使計引開刺客,救了大家,現在倒生分了起來。」
花朝無語,默默的瞅視向趙千慧,她正好也把眼光照來,四目一對,各自溫習起那夜的記憶,兩人也不知道各自想到哪個部分,俊臉、芳頰全都熱燙燙了起來。
「咦,你們幹嘛臉紅呀?」續日摸不著頭緒,無心的一句話在兩人心湖裡掀起波濤,頰更燙,心也更熱了。
「咳咳咳……」感覺到現場的氣氛逐漸白熱化,續日仍像楞頭青一樣搞不清楚狀況,戴玥以咳嗽聲舒緩氣氛,轉移話題。
「花兄剛才說不是因為趙師妹而跟我們生疏,那是什麼原因使得花兄一聲招呼都不想打,轉身便要離開呢?」他並非故意要為難花朝,而是想確定花朝反常的舉止是否真如他所想的原因。
「我……」花朝苦笑,剛才答不出來的問題,現在還是……等等,腦中忽然有了靈感。「因為看到你們師兄妹在過招,不方便窺伺貴門的絕學,所以我便……」
「花兄此言就太生分了。」戴玥訝異地一笑,沒想到花朝能急中生智想到這套說辭,雖然他根本不信,但也不得不承認這說辭挺合情合理的。「你我雖不是系出同門,可是上一代交情深厚,我義父曾指點你武藝,寧國公也曾教過在下幾手,名義上雖僅是世交,實則無異於同門師兄弟。本門的武學,花兄自是可以看得。以後不要再這麼客套了。」
「我明白了。」花朝受教地道。「對了,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一行人正站在太皇太后所住的萱和宮前的廣場。
這裡約有一畝地大小,兩旁各栽植奇花異卉,不遠處還有涼亭乘蔭,是萱和宮的宮女平常跟從女教頭習武健身的地方。
「是太皇太后要我帶慧姊姊進宮,我們用過午膳後在這裡遇到大哥,我便提議大哥和慧姊姊切磋武藝給我看呀。」葉續日興高采烈地搶著回答。
「你們……」心裡有無數疑惑想問,但這些問題都不是他的身份可隨意問出口的,花朝克制住衝動,撿選出他認為較適當的字眼。「我不知道元宵夜之後,你們又……這麼快有聯絡呀。」
「咦?」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奇怪,難道花朝認為他們不該這麼快有聯絡嗎?葉續日精緻的小臉上明顯浮著困惑,但她還是率直地回答,「那晚之後,我跟皇上都想念慧姊姊,便由我親自到趙府拜訪,正式展開與慧姊姊的交往。慧姊姊都去過定國公府兩次了,爹還指點她輕功的要訣呢。不過今兒個倒是頭一次入官。」
「你剛才說是太皇太后要召見趙小姐,要你帶她進官?可太皇太后怎會知道趙……」
「我不要再聽你喊什麼小姐啦!」續日忍受不下去地大叫。
「那我……」要喊她什麼呢?花朝也在傷腦筋。
「既然我們的交情就如同門一般,花兄就喊一聲趙師妹吧。」戴玥建議。
「這……也好。」花朝從善如流,彷彿一聲稱呼可以拉近兩人的關係……啊?他在想什麼?剛才不是還絕望得想死,現在又……
「花兄剛才問得好,太皇太后怎會知道趙師妹的存在,又是誰告訴她的。」
「不是我啦!」續日很委屈地為自己辯解,擔心眾人會以為是她洩漏風聲。
「你沒必要這麼激動,我又沒說是你。」戴玥好笑地點了點小妹挺翹的鼻頭,惹來續日的嘟嘴抗議。
「可是你說……」
「我只是重複花朝的話,並沒說是你告訴太皇太后的呀。」
「可是……」
「公主,我相信戴師兄沒有那個意思。」趙千慧柔聲安撫續日,比起是誰洩漏消息,她比較想知道的是花朝會不會因為此事而受罰。她擔憂地輕攏秀眉,看向戴玥。
「戴師兄是認為太皇太后已經知道元宵夜的事嗎?可是召見我時,太皇太后並沒有提起呀。」
「如果不是為了這個理由召見你,太皇太后為何會在午膳後,同時召見定國公及寧國公?」
「啊?可是我們都沒有講,太皇太后怎會……」葉續日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太皇太后是如何知情的。
「應該是義父……」
「什麼?你說爹跑去跟太皇太后說?」這個打擊對葉續日而言太大了。她心目中的父親怎會是那種碎嘴公呢?
「我又沒說是義父告訴太皇太后的。」戴玥沒好氣地白了義妹一眼,「義父一定是認為皇帝遇刺的事件太過重大,不能放任不管,所以修書告訴我們的太后師叔,然後太后師叔就稟告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才會曉得這件事,召見義父及寧國公共商此事,好將幕後主使者給揪出來。」
「可是……這不是害了朝哥哥嗎?」葉續日哭喪著臉說,一臉愧疚地看向花朝。
「我不要緊。」後者絲毫不責怪她,反而溫言安慰。
「朝哥哥,你打我罵我都好,就是不要這麼說。」續日更難過了。「對不起,我當時真的以為這會是個好主意,哪裡知道爹會跟太后講。」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花朝說,「況且比起揪出刺殺皇上的主謀,我挨罵挨罰便顯得不重要了。」
「可是……」
「續日,你先別急著難過,照我看,花朝不會受罰。」戴玥道。
「可是寧國公要是知道是朝哥哥帶我們出宮的,一定會罰他啦。」
「花朝是太皇太后最心愛的外孫,召見寧國公時,一定會代為求情。而且,這件事不宜明著辦,要是皇上元宵夜溜出宮,遭人圍殺的事傳出去,恐怕將在朝野掀起大風波。我想寧國公頂多是訓斥花朝幾句,不會罰他。」
「哎呀,我還是不放心,至少要親自確定之後,我才能安心!」說完,她便一溜煙的跑開。
戴玥本想阻止她,但想想又作罷,倒是一旁的花朝感到不安。
「戴兄不阻止公主嗎?」他可不認為朝陽公主能躲過定國公、寧國公兩大高手的耳目偷聽到什麼,要是被抓到,豈不是要挨罵!
「續日想做的事,是沒人可以阻止的。」他搖頭苦笑。「在下也要失陪了,花兄下午並沒當值,不如陪趙師妹去逛御花園吧。」
花朝怎麼也沒想到戴玥竟會交給他這樣的差事,不敢看趙千慧的反應,急急地道:「戴兄有什麼急事要辦?」
「我代岳翕去御書房伴駕。安國公夫人從昨晚便不舒服,岳翕放不下母親的病,已經跟皇上告假,找我代班。我該去御書房了,趙師妹就有勞花兄相陪。」
戴玥拱拱手,向花朝眨眨眼才離去。就不知道他眨眼的用意花朝是否能領會,把握機會與佳人攜手共游了。
☆ ☆ ☆
花是那麼艷,微風吹拂下,遠近的風景如繁花競放的仙境,粉蝶兒飛,翠鳥啁啾鳴唱,週遭顯得無比安靜,靜得彷彿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及心跳聲。
兩人雖然不是獨處的,遠處仍不時傳來宮人的談話聲,但這些聲音都彷彿被遺忘在另一個世界,花朝與千慧的知覺只忙著感覺對方的存在。
目光默默遞去,和另一雙同樣含情的眼眸對個正著,慌得害羞的別開。怦怦響動的胸房積累了無數的話想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那些說不出口的言語在方寸間衝來撞去,激撞出來的火苗迅速擴散,在各自炎熱的胸房裡燎燒不去,寂靜變得難以忍受,高燒的溫度到了非得宣洩出來不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