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我……」
葉續日卻沒有他那麼多顧忌,急切地插嘴問道:「姊姊,你把我弟弟帶到哪去了,我很著急哩!」
「你們別擔心。」她溫婉地一笑。「我就是來帶你們去找他。」
「咦?他沒跟姊姊在一起嗎?」
「我讓侍女先帶他走了。」她輕聲細語地說,翦水似的雙瞳朝花朝照來,那裡盈滿無言的請求,彷彿希望花朝能信任她,跟她走。
「有勞小姐帶路。」花朝壓抑下胸口莫名的激越,朝她露出信任的笑意。
「嗯。」少女曼頰襲染著動人的桃暈,旋身往巷子口走去,花朝在言祿庭的攙扶下,帶著葉續日及柳新峰跟上她。
由於勇王府的後門位於巷子底,除非少女就住在勇王府內,否則她當然得往巷口走。
只是花朝仍然想不通,少女的輕功雖然十分高明,可要在立即追上去的刺客及他眼前將皇帝藏身到別處,似乎不太可能。
何況這條長巷雖然有兩、三個岔口,但都是一望瞭然,令他想像不出有哪裡可以躲人。少女之前一直手持著燈籠朝前奔,並沒有停頓下來,她究竟是用什麼方法把皇帝藏在別處?
這些疑惑不斷在他腦海裡打轉,但花朝並沒有問出口,只是沉默的跟隨少女轉進經過的第二個岔巷,左拐右彎了約半住香的時間,來到一戶佔地遼闊、形式古樸的大戶偏門外。
「我家到了。」她轉身朝眾人嫣然一笑,走上前在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伊呀一聲,隨著門被打開,一張俏麗的小臉探了出來,機伶的眼眸一見到少女,臉上有著明顯鬆了口氣的神情。
「小姐,你總算回來了!可讓墨兒擔心極了。」
「我不是跟你說沒事嗎?」她輕聲安慰侍女,轉向身後的客人招呼。「請進,你們要找的人就在裡頭。」
「多謝小姐。」
花朝按捺住心中的焦急,跟隨少女走進門內,在花樹掩映下看到一棟清幽的小樓。從一樓敞開的軒窗往裡瞧,坐在桌旁一早用糕點的俊美身影可不是屬於皇帝嗎?
「好呀,人家擔心得半死,他倒在那裡享受!」葉續日跺了跺腳,氣呼呼的率先奔去。
花朝胸口一陣熱血洶湧,他當然不會像葉續日那樣孩子氣的埋怨,只是有種作夢般的感覺,難以置信在先前的一番凶險後,皇帝竟能沒事人般地在裡頭吃東西。他深吸了口氣,快步走進廳內,單腳向前跪倒。
「微臣護駕不周,請皇上降罪。」
他這一跪,兩名屬下自然也跟著跪下。
「朝表哥,你這是幹嘛?」皇帝不解地道。「你為了朕都受傷了,這護駕不周從何說起?快平身,不然朕也要跪你喔。」
花朝聞言只得起身。
但他起來了,又輪到另一人盈盈下拜,是那位將眾人帶到此處的少女。
「臣女趙千慧拜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皇帝搖頭歎氣,道:「師姊,怎麼連你也來這套?快點平身。」
趙千慧聞言起身,美眸裡閃爍著詫異。這可比知道他是皇帝還要教她吃驚,他是怎麼知道她是……
皇帝淘氣地朝她眨眼,笑道:「朕是從師姊的身法中看出來的。你擲出銀子打偏刺客的刀救朕時使用的勁力,是來自母后師門的內功心法。你以燈籠當劍使出的招數乃是母后的成名絕學慧劍八式中的其中幾式。而你使的輕功,也與朕出自同門。加上母后跟朕提過她收徒的事,所以朕立刻便猜出你是朕的師姊了。」
「皇上眼力過人,非是千慧所能及。」她佩服道。
「師姊太謙了。難道師姊不是認出朕的身份,才出手的嗎?」
「我是認出皇上和公主的身法與我同源,卻沒認出皇上的身份。當時我看出黑衣人似乎是針對皇上而來,才會想到只要把皇上帶走,那群黑衣人自然也會跟來,其他人的危機便能解除。」
「啊?」這不是把他當成誘餌了嗎?皇帝傷腦筋地想。
「趙小姐這麼做有欠妥當。」花朝不悅地道,「萬一皇上有個萬一,我等就算脫困,也是萬死難贖。」
「你誤會了。」面對他的指責,千慧不以為杵的輕搖螓首解釋,「我無意讓皇上涉險。當我抱起皇上時,心裡已有了主意。那時候墨兒正躲在第一個岔路的暗巷裡,我事先便跟皇上說,趁著黑衣刺客還來不及追上來,要將他拋進暗巷,與墨兒一塊躲好,然後我故意緩下腳步,等刺客跟上來,將他們引走後,墨兒便能安全無虞地帶皇上來到寒舍了。」
「是在下錯怪小姐了。」花朝不好意思地道歉,「在下便奇怪小姐何以能躲過刺客的耳目將皇上藏好,原來是有這招。」
「我知道你是擔心皇上,並不怪你。」千慧深深看他一眼,曼頰微微泛紅,令花朝看得心中一蕩,聽見她又道:「後來我將追兵引到勇王府,故意把燈籠掛在王府屋簷上,我想那群黑衣刺客必然不敢招惹勇王,所以想等他們被嚇走後再帶你們去找皇上。之後聽見公主自承身份,我才肯定所救的人是皇上。」
「原來是自家人救自家人。果然是聖天子有諸神保佑呀。」續日搖頭晃腦地道,小手不客氣地往皇上身上拍了下,明明是嬌嫩的嗓音還要故意裝得老成,「我說皇帝弟弟呀,沒想到你臨時想要出宮微服出遊,竟會遇到人行刺,仗義相救的還是從未謀面的師姊。不曉得是你運氣好,還是你跟師姊太有緣喔。」
「嘻嘻……朕認為兩者都有吧。」皇帝露出燦爛笑容,「若不是有這兩者,朕恐怕是逢九難過十,將成為天朝開朝以來最短命的皇帝了!」
「臣惶恐,請皇上千萬不要這麼說。」花朝愀然變色,責怪自己居然忘了天朝皇帝的逢九難過十詛咒,還答應帶他出門。
該死,要是皇帝有個萬一,他……死一百次都不夠賠呀!
「朝表哥,朕不許你再跪,還有怪自己了。朕比任何人都瞭解這個詛咒,只是朕自己不當成一回事,才會任性地要求出宮玩,不是你的錯。」
「可是臣……」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不用再爭論下去。現在最重要的,是朕要怎麼回宮吧。」皇帝一語中的,花朝的心思立刻被轉移。
「皇上是擔心刺客不死心?」千慧一想便明白。
「嗯。對方既然能事先得知朕微服出宮,安排刺客刺殺,必是與宮廷有極深淵源的人。朕是擔心他們會埋伏在回皇宮必經之路,刺殺朕。」
「這倒是不可不防。」千慧沉吟道,美目一轉,「臣女之父官拜戶部尚書。要不要臣女派管家到孝王府請家父回來,安排皇上回宮之事呢?」
皇帝搖搖頭。
「我不想驚動別人。而且……」
「這麼做朝哥哥一定會被寧國公責罰!」葉續日一聽便曉得皇帝的顧慮,「寧國公對朝哥哥的管教一向嚴厲,這次要是知道朝哥哥私自帶皇上出官,還遇到凶險,說不定會把朝哥哥打死。」
「這是我罪有應得。」花朝無怨無悔。
「可是皇上跟我怎麼可以那麼沒有義氣!」葉續日的語氣顯得慷慨激昂,「你放心,這件事我也有份,就交給我吧。我會把皇上送回宮,而且不讓寧國公曉得。」
「莫非續日姊姊要回家討救兵?」皇帝想也不想地道。
「沒錯。」葉續日得意地咧嘴笑道,「若說世上有誰可以在寧國公也察覺不到的情況下,將皇上送回宮,那人除了我爹外,可找不到另一個人。」
「啊!」花朝恍然大悟。
葉續日說得沒錯,定國公葉智陽不僅與太后、及他伯父並稱為天朝三大高手,其輕功造詣更是獨步天下,連他伯父也要自歎不如。只要他肯出手,皇帝不但能平安返回宮廷,還能瞞過他伯父的耳目。
「這樣吧。朕讓柳侍衛陪你回府。見到葉帥伯,續日姊姊知道怎麼講吧?」皇上挑了挑俊挺的眉宇,意在言外。
「你放心。爹一向最寵我,就算不抬出你來,他也會答應。」精緻的小臉上洋溢滿滿的信心,續日說完之後,便帶著柳新峰離開趙府。
「來,喝口茶。那群刺客並不知道我們在這裡,何況公主也不是他們的目標,她定能平安返回定國公府。」注意到花朝愁鎖雙眉望著葉續日離開的方向,千慧知道他必然是不放心,雙手奉上墨兒新沏的香茗到他面前,溫言相勸。
女子嬌柔的聲音滲進花朝憂慮的心田,吸引他的眼睛轉向她。
在加快的心跳聲中,花朝心中的煩憂彷彿都被她如一溪幽柔溪水般澄澈、溫柔的含情眼光給掃去,怔怔地注視著她如花的嬌顏,鼻腔充滿著她別在發上的素馨幽香,直到她害羞地轉開眸,才回過神,接去她遞來的茶杯。
觸手的溫暖正如她給他的感覺,入喉的溫郁也像她。花朝方寸間盈滿暖暖的馨甜,目光不自覺地追著趙千慧嫻雅的身影,只為等她一個回眸,給他一個溫柔的眼神,給他一個羞怯、暖郁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