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這樣,花朝才會禁不起皇帝的請求,背著身為御林軍統領的伯父偷偷帶他出宮一覽民間元宵節的盛況。但沒料到朝陽公主葉續日會進宮陪伴太皇太后與皇帝,發現他們要溜出官,直嚷著若不帶她,誰都出不了宮之類的話,花朝只好讓她跟。
五個大人護著兩個粉妝玉琢的小人兒,怎麼看怎麼醒目,萬一落到有心人眼裡,還不知會出什麼錯。花朝心裡明白,卻苦於無法把天生麗質的皇帝與公主變得不顯眼,只能步步為營,一隻眼睛放在皇帝身上,另一隻眼睛觀察周圍的情勢,耳朵更是豎起,傾聽八方動靜,務求不放過任何可能會加害到皇帝的聲息。
在這樣的全副警戒下,果然讓他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那是種難以言傳的感覺,總之一句話,他們被監視了。
這意念才在花朝腦中閃過,來不及向同伴示警,便聽見人們的驚叫聲,伴隨著一陣馬蹄和車輪轆轆的聲音。花朝一把抱住皇帝與公主盡量往路旁跳去,前方的人群在同時候紛紛閃避,一輛失控的馬車衝來。
就在人們爭相逃命的混亂中,一股殺氣從左後方襲來,花朝迅速將皇帝與公主護在身邊,拔劍迎向敵人,刺中了拿匕首衝來的老太婆右脅。
悶哼聲中,有人高聲大叫:「殺人了,殺人了!」
知道老太婆必是刺客喬裝扮成的,花朝不慌不忙的揮劍朝向另一邊的襲擊,倒是原本熱鬧的大街經過馬車衝撞事件及「殺人了」的叫聲後,人潮散去大半,數十條黑衣人很快彌補了空缺,目標都是花朝身後的皇帝。
四名御林軍連忙配合花朝將皇帝與公主圍在中間,但在黑衣人發動攻勢後,便自顧不暇,只能盡量多纏住幾名敵人,好減輕花朝的負擔。
好個花朝,不愧是京城新崛起的三大青年高手之一,身為寧國公花捷傳人的他內外兼修,劍術更是精湛,一出手便刺中敵人要害,幾個眨眼已有數名強敵負傷。
但猛虎終究難敵猴拳,在敵人越來越凌厲的攻勢下,又要顧及身後的皇帝和公主,花朝漸感力不從心。好在皇帝與公主皆通曉武藝,雖是小小年紀,已練有不凡的閃躲身法,尤其是朝陽公主葉續日更趁空拿出腰間掛的百寶袋裡的彈弓和彈珠,一出手便彈無虛發,專打刺客的要穴,減輕了花朝的負擔。
然而,時間一久,實力過於懸殊的一方終究吃虧。
就在花朝揮劍將三名敵人擊退,皇帝與公主在刺客們洪濤巨浪般的攻勢下被迫離開他的保護圈,皇帝成了刺客的首要目標。花朝一發現這點,回身想趕去救援已來不及,眼見刀光一閃,就要砍中皇帝的小腦袋,卻聽見噹的一聲,鋼刀被某種金屬物擊中偏了開,從持刀者手中幾欲脫走。
同時候一盞竹編的燈籠從皇帝身後閃了出來,迎面攻擊險些砍中皇帝的黑衣人,將他打退,後者被正好趕到的花朝一創了結。
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花朝不由得深深看一眼突然冒出來的救星,而對方也正好將一雙美眸望來,四眼相對時,各自心頭一凜,某種難以言喻的動人魂魄滋味在彼此心中升起,然而敵人無情的攻擊卻讓他們沒有時間去領略、體會,便又分頭應敵了。
持燈籠的救星是一名妙齡少女,身負不凡絕藝,她在一旁已看出這批黑衣人全是衝著朱唇玉顏的男童而來,心中有了計較。
竹編的燈籠以精妙的招式攻敵人必救之處,她退回男童身邊,溫婉地一笑。
「別怕,我帶你走。」她抱起男童,後者信賴地靠進她懷裡,少女隨即施展輕功閃人黑暗的巷子內。
敵我雙方都被她突然抱著人跑的舉動亂了章法,紛紛尾隨追去。花朝拉著朝陽公主追進巷裡,發現巷中有巷,從竹編燈籠洩漏出來的光明指引他該走岔向右邊的巷子,黑衣刺客顯然也與他有相同的想法,其中幾人在他之前便追去,花朝一邊阻截後追進來的刺客,邊朝前追趕,巷子曲折,也不知通向何方,那盞燈籠的光明始終在前方,誘引著敵我雙方不約而同的追尋。
大約走了半刻鐘左右,燈籠的光明突然停住不動,眾人追近一看,哪裡有少女和皇帝的影子,只見燈籠高掛在勇王府的後門簷下,兩名巡守在門外的衛士看到一票人跑來,大聲呼喝,黑衣人知道若不是己方上了大當,便是皇帝進了勇王府,無論是哪者,對他們都是大勢已去,連忙發出暗號通知同伴,在勇王府裡的衛士被驚動追出來之前,各自做鳥獸散。
花朝怔住,情況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之外,少女究竟將皇帝帶到哪裡去了?想到少女不知是敵是友,皇帝落在她手中是吉是凶,不由得心緒大亂。
「你們是什麼人?」衛士見到一批人來了又去,後門的空巷就只剩下手執染血寶劍發怔的青年,及身著華衣的女童,走上前盤問。
「本宮乃是朝陽公主,逛街時遇到刺客,被追到這裡來。這是本宮的印信,你瞧清楚!」葉續日氣勢驚人的道。
衛士見她說話有條有理,氣質尊貴,也不敢唐突,恭敬地接過她手中的印信。那是枚大小不及他食指粗大的袖珍璽印,柱鈕上精雕細刻著鳳鳥圖案,印合部分篆刻的文宇依稀可以分辨出什麼公主的。他不敢細看下去,急急忙忙地下跪請安。
「小人不知是公主駕到,冒犯公主,請公主見諒。」
「本宮不怪你。對了,勇王叔叔在嗎?」葉續日從來都不是那種頤指氣使的刁蠻公主,在對方承認她的身份後,反而收斂住驕氣,溫和地應對。
「啟稟公主,王爺一家人全都到孝王府做客。」
「這麼不巧?」
「公主若是急著見王爺,小人可進府內稟告總管安排。」
「這倒不必了。既然那批刺客全都跑了,本宮也不需入府打擾,你別管本宮了。」
「這……」
續日不理會杵在一邊不知所措的勇王府衛士,拉了拉花朝的袖子。
「朝哥哥,現在怎麼辦?」
花朝低頭看她,滿腦子都是:怎麼辦?怎麼辦?
皇帝失蹤了,這個打擊就像一陣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吹得他措手不及。茫然與不知所措化成狂暴的風雨不停的繞著他打轉,使得先前因力戰刺客用盡體力的身軀幾乎難以負荷。然而,面對葉續日擔憂的小臉,他知道此時此刻絕對不能倒下去。
他深吸了口氣,正待回答,卻被一聲呼喚給打斷。
「侯爺!」跟隨花朝出宮一塊保護皇帝的四名御林軍中的兩人從巷子一端跑來。
「祿庭、新峰,怎麼只有你們兩人?宗甫和亦群呢?」花朝見他們身上雖然帶傷,精神還算健鑠,心情放鬆了些。
「宗甫受的傷比較重,亦群在照顧他,我要他們自行回官。」言祿庭恭敬地回道。
「與我們繼斗的黑衣人在一聲長哨聲下全部撤退後,屬下循著之前有看見侯爺帶著公主追進巷內的印象,與新峰一塊找了進來。」
「你們沒事就好。」花朝點點頭,神情顯得無比疲累,仍勉強振作,盤算著下一步要怎麼走。
當務之急,當然是尋找皇帝。可要從何找起?是不是該就近請勇王府幫忙找人?那名帶走皇帝的姑娘把手中的燈籠插在勇王府,是否表示她是勇王府裡的人?
這些意念如行駛中的車輪般在他腦海裡轉動不休。
突然——
「咦?」花朝驚疑不定,那只燈籠怎麼不見了?
「在這裡呢。」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想,銀鈴般的笑語輕拂向花朝耳畔。
他驚喜的轉眸看去,燈籠可不是執在那位姑娘手上嗎?
燈光輝映著月光將那張嬌艷的小臉照得分外明媚,一雙鑲嵌在濃密有致的翠眉下的美眸似有情若無意的朝他看來,嫣紅的小嘴微微抿著,那神態有著說不出來的可愛。但讓花朝真正開心的,不僅是再見到她,而是——
她在這裡,就表示皇帝沒有失蹤。
心中懸著的大石頭頓時放下,花朝用意志力勉強支撐的體力也到了崩潰的邊緣。
「啊?你怎麼了?」少女驚呼一聲,淡綠色身影很快來到他身邊攙扶,注意到他左臂上的傷口,淡淡血痕染上了袖子。「你受傷了!」
鼻端隱約飄來一陣清新好聞的味道,感覺到自己倚靠的是一具香軟得不可思議的身子,花朝的心跳猛地加快,俊臉漲紅,不敢唐突佳人,勉強站好。
少女顯然也察覺到自己的舉動太過親暱,粉頰染上紅暈,低著螓首害羞地說:「你別怪我多管聞事,你的傷流了好些血,要趕緊包紮。」
「一點小傷,多謝小姐關心。」花朝低聲道謝。
旁邊的言祿庭趕緊過來幫他包紮傷口,心繫皇帝安危的花朝則在心裡琢磨著該如何向少女詢問皇帝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