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千慧像是一點都沒警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反而朝花朝靠過來,使得想走去桌邊熄滅燭火及香焰的後者不但得努力抗拒體內被促發的慾火,還得躲避她的親近,身心陷進天人交戰的煎熬中。
「不要碰我!不然……」
「我就是要碰你,再也不讓你逃開我。」
千慧不顧他的拒絕,將自己投進他寬闊的懷抱,纖細而柔軟的手臂如蛇身般纏抱住他的肩膀,柔馥的嬌軀親密地柢著他,考驗花朝僅餘的自制力。
「你不要任性了,再下去我就控制不了自己……」他痛苦地低吼。
「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不放開。朝,不要再拒絕我了……我真的……」她一怔,感覺到某種堅硬的束西充滿活力地抵著自已。
「你不放開我,要我怎麼把那些香味……臘燭……和香……熄掉……」他尷尬地支吾了起來。
千慧一怔,狐疑地聳起秀鼻嗅了嗅,目光輪流看向燒了一大截的臘燭和那爐香。燭是夜曇香燭,香是宮中特有的薰香,兩者向來是分開使用。只因一清香,一濃郁,一塊點反而混亂了各自的功效。是誰把它們同時用在這個房間?
一抹恍然大悟自她眼中升起,火熱的騷動同時襲遍全身。
怪不得花朝一再拒絕她靠近,怪不得她會感覺到某種可疑的硬物抵著自己,原來花朝他……是那些香味搞的鬼,是……
千慧從他燒著兩團火焰的眼眸得到證實,全身因渴望和興奮而輕顫了起來。
「快走。」濃濁的喉音裡有著壓抑不住的慾望,他的呼吸濕潤且急促地不斷拂過來,千慧甚至可以感覺到指下的男性軀幹熾熱而緊張,皮膚下有種將要爆發的狂猛力量。
「我不走。」儘管心跳得厲害,臉頰似火燒,更清楚待下去會發生什麼事,她依然沒讓自己退卻,反而踮起腳尖,將香唇送去。
柔軟濕潤的觸感令人銷魂,花朝禁不住這引誘用力抱緊她,當四唇緊緊膠合,他看進那雙繾綣著無盡情意的灼熱眼眸,那裡有著無悔的堅決,就像他出征前的那個夜晚,她羞澀但勇敢地奉上清白身軀時的堅決,撩動了他體內炎熱的慾火,竄燒在僨張的血脈裡。
花朝因承受不住背叛的痛苦而冰封住的心倏地柔軟了下來,諸多的回憶因此被觸動,走馬燈似的在腦海裡閃過。從千慧眼中,他也看到類似的沉痛的、甜蜜的往事,有如一冊被風翻動的書,從最後一頁往前翻開至最初的那頁。
第四章
開新五年正月十五。
從正月初一便開始的燈會,在元宵夜達到最高潮。
地面上閃爍的燈火有若千樹開花般燦爛,懸掛在高高豎起的竹竿上的燈球遠遠望去有如飛星,五色琉璃燈、白玉燈、魚形燈、龍形燈……各式各樣的燈籠看得人目不暇給,也將人們從四面八方吸引向熱鬧的市集,大街小巷都是人潮、車馬。
人們或去廟寺裡燒香、許願,或是出來賞燈、賞月、猜燈謎,也有人是出來逛街、看熱鬧。但不管出門的原因是什麼,或多或少會被排滿街道兩旁的攤販所吸引。賣吃的、賣玩的、賣用的……各式各樣的小販都抓緊時機吆喝、做生意。
頭一次見識這般平民化的熱鬧場面的開新帝天真不由得睜圓一雙黑白分明、比天上璀璨的星辰還要耀眼迷人的眼睛左顧右盼,沒一刻得聞,最後落向賣香糖果子的小攤,腳步跟著邁過去,將與他小手拉小手的朝陽公主葉續日也往那方向帶去。
這一動作可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軍,花朝領著四名身穿便服的御林軍分左右後方護著皇帝,免得讓擁擠的人潮碰傷他,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的來到香糖果子攤。
這攤子上亦有燈籠裝飾,十數盞燈籠下還繫掛著燈謎。
天真好奇地看著各色各類的果子,有將糖潰的新鮮果子串起來賣的,也有蜜餞,可說是琳琅滿目,看得人口水直流。
「我知道。那個叫糖葫蘆,大哥有買給我吃過,很好吃喔。」續日指著串著好幾種搪漬的新鮮果子說。
「戴玥買給你吃?」天真皺了皺使美可愛的小臉,微嘟起嘴埋怨,「太不公平了!他怎麼可以只買給你吃,不買給我吃?」
續日聳聳肩,「也許他覺得這種東西是女孩子喜歡吃的。」
「胡說!」天真嬌斥道,「好吃的東西哪裡有分女孩子、男孩子的!」
「這位少爺說得沒錯。」終於回過神來的小販堆起笑容附和。
難怪他會看呆了。
可愛的孩童他雖然看過不少,但眼前這對粉妝玉琢的小客人簡直就像金童玉女下凡塵,尤其是男童,不僅生得俊美無儔,身上更有種令人看了不自禁低頭臣服的尊貴氣勢。
這種氣勢,連他身邊那幾個似天兵天將般孔武有力的從人都比之不及,賣香糖果子的老漢在街上也不知賣了多久的香糖果子,卻從未見過這麼有氣勢的小孩,回過神後,心裡盤算著這位公子爺的來頭必然不小,搞不好還是從皇城來的貴人哩!
這個想法使得他的態度更加地恭謹、熱誠。
「小人的香糖果子可是京城首屈一指,不分男女老幼個個都說好吃哩。」
「真的呀?」天真綻出令百花失色的甜美笑容,「那……我倒要嘗看看。」
「少爺想吃什麼口味的呀?小人為您準備著。」
「嗯……」天真星眸轉動,往上看向燈籠下的謎題。「上頭掛著的是燈謎嗎?」
「少爺好眼力。今兒個是上元節,小人也應俗湊湊趣。只要猜中一個燈謎,看是想要一串糖葫蘆,還是一兩的蜜餞,小人都免費奉送。要是沒猜中,只要給小人一文錢即可。」
「這倒公道。我也應俗猜一個吧。喏,我猜那個。」天真隨手一指。
「是。」賣香糖果子的老漢恭敬地拆下一個燈謎遞過去。
花朝伸手接過,低聲念出謎面,「兩個兄弟一樣長,只有肋骨沒肚腸。」
「是筷子。」天真不假思索地說。
「啊!少爺真是才思敏捷,一猜即中。看您想要什麼,小人為您準備。」賣香糖果子的老漢奉承道。
「家姊既然說那糖葫蘆好吃,我就嘗一嘗。」
「是。」
看天真有糖葫蘆吃,葉續日也不甘示弱,隨意指了個燈謎。
「我要猜那個。」
花朝摘下燈謎念道:「彎彎背脊長長牙,喜歡在人頭上爬。射物品名一。」
「梳子。」
「姊姊好厲害。」天真拍了拍手,邊嘗著糖葫蘆甜美的滋味,邊指著另一個燈謎。
「只騙中年人,射一成語。」花朝又念謎面。
「童叟無欺!」
「該我了。」葉續日邊吃著糖葫蘆,邊嚷道。
「一二五六,射一成語。」
「丟三落四!」
「人有他則變大,猜一個宇。」
「一。」
「卻看妻子愁何在。」
「內顧無憂。」
「捨南捨北皆春水。」
「左右逢源!」
「竹林深處有僧家。猜一字。」
「寺廟的寺。」
「轉怒為喜。射古人名。」
「顏回!」
就這樣,你一個我一個,天真與葉續日沒多久便將香糖果子掛上的所有謎題全都猜完,來往的行人被兩人想都不想便猜出燈謎的急智給吸引,圍著攤子站了一大圈,議論紛紛。
對於自己的引人注目,天真不以為意,倒是看到好幾個小孩因為自己和葉續日把所有的謎題全清完,害他們沒得猜而哭喪著一張臉,讓他覺得不好意思。再看賣香糖果子的老漢也是一臉苦瓜,顯然正盤算著這攤生意會賠多少。
「少爺、小姐還想吃什麼,小的為兩位準備。」老漢勉強一笑。
天真對他雖然賠慘了,但還是扮出笑臉來感到不忍心,便道:「你的香糖果子很好吃,我很喜歡。但獨樂樂不若與人樂樂、與眾樂樂。朝表哥。」
花朝知道他的意思,拿出一片金葉子遞與賣香糖果子的老漢,看進對方驚喜交加的眼眸。「這應該夠買你攤子上的全部香糖果子。老人家,你就依照……我表弟的意思,把香糖果子都分給小孩子們。」
「謝公子爺……」
此舉不僅樂壞賣香糖果子的老漢,也讓圍在旁邊的孩子們喜出望外,歡呼一聲後,全湧了上來。
花朝和四名侍衛連忙護著天真和葉續日離開香糖果子攤,免得他們淹沒在人群中受傷。
兩個孩子卻不像保護他們的大人擔心那樣多,反倒愛往人潮多的地方鑽去,苦了花朝和四名侍衛。尤其是花朝,肩負著保護皇帝出遊的安全大責,心情一點都輕鬆不起來。
我這是在自找麻煩。花朝不知是第幾次在心裡自嘲,但見到皇帝那麼快樂,又不忍心催促他回宮。
打從太上皇和太后在十二日離開京畿,皇帝一直悶悶不樂,直到這時候才開心些。
這也難怪,皇帝今年不過九歲,五歲那年便與父母分離,只在過年時全家方能團聚,可沒幾日又各分東西。要一個九歲的孩子過這種跟父母聚少離多的日子,實在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