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雲猛然一愣,江湖,那是個他無法想像的異世界,真的有人可以飛花摘葉、下毒殺人於無形嗎?
她哀哀地泣吼。「我一看你就知道這六年來你已有了不凡的成就,但你還是幫不了我的,就算是當今聖上親臨也幫不了我,這個仇我只能自個兒去報。」
他的心像被狠狠射了一箭,疼得滴血。為什麼?他竟是個如此無用的男人。
十二歲那年,他保不住親爹,得靠她來救。如今,他貴為一國之相,還是護不了心愛的女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仇恨的苦海裡掙扎,而無能為力。
段飛雲啊段飛雲!你是個懦夫,一個半點用處也沒有的懦夫。
深吸口氣,鳳蝶吟強嚥下滿腔的苦澀。「我發誓,我非手刃仇人,為爹報仇不可。」
那誓言像是一團炮火在他心頭炸開,震得他俊臉一片慘白。
「不!你不能這樣做,不管理由為何,殺人總是於法不合的。」他絕不能讓她變成殺人犯,他是官啊!他不要有辦她的一天——
她搖搖頭,絕望的眼神是那麼地惹人心憐。「你阻止不了我的。」
他倏然攫住她纖細的肩。「蝶吟,你聽我說……」
她一個閃身避開了他的掌握,見著他訝異的眼神,她苦笑。「你明白了吧?這就是武功,而我的功力還只是下三流的,你已經捉不住我,又如何幫我對付那些真正的絕頂高手?爹爹的仇我自己會報,你若還念在昔日的情份上,只請你別洩我的底。」她轉身走了,帶著一身的傷與痛。
段飛雲無言地瞧著自己空蕩蕩的手,他還能有什麼用?保護不了她,也幫不上她的忙,枉身為一名男子漢,竟無用至此,實在是太悲哀了。
他也想過向官府討得一隊衛兵保護她,或者可以跟皇上請調大內高手前來幫助她,可是那些人抵得過真正的「武林高手」嗎?
她只學了一點兒皮毛功夫就足以耍得他團團轉,真正的武林高手又會厲害到什麼程度?以草木傷人、御劍而行、迅急如風,聽似不可思議,卻真實的存在著。難怪自古以來,江湖便不受官府管轄,自成一脈地獨立著。因為那個世界太奇異了,官府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體認了殘酷的事實,段飛雲愈加痛恨自己的無能,他真的什麼事也無法做,只能靜待悲劇的發生嗎?怎麼可以!那樣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第三章
「你說什麼?」鳳悅仁瞪著他美艷的小妾石艷,這女人是三年前自願跟著他的,起初他不知她為何會看上他?他又不是大哥,無財無勢的,長得也不好看,實在沒有吸引女人的本錢。
但現在他懂了,石艷跟著他無非是想借他之力圖謀大哥家產,她根本不是真愛他。可這有什麼關係,對於大哥的財產他也喜愛得緊,索性與她合夥,害了大哥,換他坐上天下第一首富的寶座。
只是他千算萬算,沒料到大哥精明至此,臨死之前還將鳳府藏寶庫的鑰匙藏了個不知所蹤,害他徒然坐上了主子的位置,卻無掌控天下經濟命脈的實權。
這一年來,他翻遍了鳳府,只差沒把整座府邸拆掉重蓋,還是找不到鑰匙,最後只好將算盤打到鳳蝶吟身上。
老子難纏,無知的小女孩可就不一定了。因此鳳悅仁極力主張自己的兒子鳳書迎娶鳳蝶吟為妻,希望他們成親之後,鳳書能夠以夫君的身份逼迫鳳蝶吟幫助他們找出藏寶庫鑰匙,以號令天下商行。
哪知婚期都定了,竟突然冒出一個段飛雲!鳳蝶吟還一個勁地夫君長、夫君短的,這叫鳳悅仁如何甘心?
石艷睨他一眼,一個白癡男人!若非投胎時選對了一個好大哥,她才不會委屈自己在這裡與他虛與委蛇呢!
「我說,據我所知,姓段、出身鳳揚城、又在朝為官者,目前只有一人,便是當今宰相——段飛雲。」
「我有聽到鳳蝶吟老是飛雲、飛雲的叫那小子。」鳳書討好地說道。
「你是說……那個窮酸小子是當今宰相?」鳳悅仁倒退了兩步,臉色蒼白如雪。「那可怎麼辦?引起官府注意了……不行!我可不想坐牢,不如咱們將府裡的銀子捲了,開溜吧?」
「笨蛋!」石艷啐他一聲。「你現在開溜,不正向人宣告鳳老頭是咱們害死的,你想一輩子亡命天涯啊?」
「那該怎麼辦?」鳳悅仁快哭了。
「一不做、二不休,乾脆連他一塊兒宰了。」鳳書陰狠說道。
「殺官!」鳳悅仁尖叫一聲。「那是要被砍頭的。」
「被發現了才會被砍頭。倘若咱們做得乾淨利落,誰曉得人是我們殺的!」石艷瞪他一眼,實在是快受不了那個大白癡。
「可是……」鳳悅仁還有顧慮。「蝶吟那邊要怎麼交代?她……我老覺得她已經發現咱們的陰謀了。」每每瞧見那一雙精明透亮的眼,他就打心底發毛,好似被死去的大哥盯著,他都快受不了了。
「發現又怎麼樣?她一個小女孩能成什麼事?若她敢搞鬼,照樣宰了了事。」鳳書殘忍一笑。
石艷朝天翻個白眼。這鳳悅仁父子還真是無用,一個膽小如鼠,一個只會逞匹夫之勇,她真擔心日後大事會壞在他們兩人手上。少不得等情況穩定下來後,就殺了他們,以絕後患。
「別吵了,這件事我自有打算,總之你們兩個放機靈點兒,別洩了底,知道嗎?」她一拂袖走了。
這段飛雲是個大麻煩,非想個辦法解決掉不可。
思前想後,段飛雲還是不希望鳳蝶吟為報私仇而毀了自己的人生。
可他又勸不動她,只能緊緊跟住她,但願能在她鑄下大錯前及時拉她一把。
偏偏鳳蝶吟已非昔日天真的小姑娘,在歷經一連串變故後,她的性情有了巨大的轉變。
「你到底想怎麼樣?」如果他再繼續破壞她的復仇大業,她怕自己會忍不住錯手傷了他。
他不動如山,堅毅的眸光筆直射向她。「我要預防你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不需要你多管閒事。」她焦急地望一眼天邊西移的銀月。可惡!再不走她就趕不及會晤那個連絡了三個月,好不容易才尋得的一流殺手了。
沒錯!她是想買兇殺人,既然鳳悅仁一家能狠得下心對她爹下毒,又屈打她爹致死,為什麼她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
段飛雲寸步不離地跟著她。「這不是多管閒事,只要是人就該懂得知恩圖報。十年前你曾救過我和我爹,如今輪到我來救你了。」
「知恩圖報?」她美目一凝,怨恨的眸光迸射。「在這個世界上,好人通常只會早死。打從爹爹被害死後,我就發誓,即便要墮入地獄,也要手刃仇人為爹爹報仇。你走開,我不需要你報恩。」她身形一轉,越過他身旁,飛快地往後門行去。
「蝶吟,你要去哪裡?」他心頭湧滿苦澀。該死,有沒有習過武真的差那麼多?他竟然連一名小姑娘的腳程都追不上。
「不關你的事。」她輕功一展,越跑越快。
不安化成一道天羅地網罩了段飛雲滿身。進鳳府三天,他時時刻刻觀察著她。鳳蝶吟是個聰明的姑娘,儘管被鳳悅仁軟禁,身不由己,但仍以各式各樣的方法與外界連絡。
進鳳府的小販、貨郎,甚至是各商行管事,絕大部份都被她買通了,透過他們,她組織了一個秘密連絡網,跟綠林黑道有著密切的接觸。
他原先也不懂,她為何要與那些大壞蛋交往?直到剛才,他發現了她的密函,才將所有零碎的點拼湊成一幕完整的景象。
該說鳳蝶吟天縱奇才嗎?她利用手上可觀的金錢收買了武林上的亡命之徒,組織一支殺人隊伍,專供其驅策,以便為她殺人報仇。
而今天,她急著去見的正是黑道上頂頂有名的大魔頭「血手屠夫」,她準備請他來統領這支殺人隊伍。
段飛雲不敢想像,倘若這支隊伍給她組成了,整座江湖將興起一場怎生慘烈的腥風血雨?!不止為她,也為了武林和平,他非阻止她不可。
既然追不上她的輕功,他索性拋棄所有的禮節與尊嚴,豁身一撲,即時拉往她一隻腳。「今晚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去赴約的。」
「該死,你放開我!」她拚命踢著他。血手屠夫不等人的,要是錯失了這號人物,她不知道還得再等多久才能完成復仇大業。
儘管跌匍在地,又吃了一嘴的泥,但段飛雲說什麼也不放她乾淨的靈魂,去沾染上腥臭的罪惡。
他死抱著她。「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是絕不會放手的。」
「你以為我不敢?」她冷下了嗓音。
他唇畔浮起一抹苦笑。「你連殺手組織都敢弄了,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做的?」
「那你還不放手?」
他半蹲起身,一臉的義無反顧。「我寧可讓你殺了,也不願眼睜睜看著你去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