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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寄秋

  蔚海澄的關心冷冷的清音已是極限。

  「我知道和妳一比我是不夠漂亮,但別用這麼明顯的態度嫌棄我,很傷人耶!」和她站在一起,五十嵐秋子最多只用得上嬌柔秀氣的形容詞。

  幸好她早就領悟人各有命的道理,不致鑽牛角尖自尋煩惱,美麗也有美麗的困擾,並非人人都有能力應付隨之而來的麻煩。

  「儘管增加我的罪惡感,我不在乎會不會下地獄。」什麼人都有可能自卑,唯獨蔚海澄例外。

  看著她不為所動的神情,五十嵐秋子乾脆使賤招。「妳現在不告訴我,妳以為我查不出來嗎?」

  這叫威脅。

  對於計算機的使用上她本來就比她在行。

  「秋子,妳的心臟會吃不消。」蔚海澄比誰都明白她的本事,給她一個標點符號她可以寫出一個人的生平事跡。

  但是以她對某事在乎的程度而論,日以繼夜、不眠不休的工作是可預料的,縱使她胸口那顆跳動的年輕心臟非常強壯,也禁不住她不知珍惜的濫用,不休息只會加重它的負荷。

  「至少我的一小時勝過妳的三十六小時,妳在用腦思考怎麼叫出資料的當頭,我已經編列成冊了。」她有些得意的說出事實。

  頓了一下,她露出淺淡的笑意。「這倒也是,妳是這方面的天才。」

  術業有專攻,各有所長。

  「妳喔!別再硬撐了,拿手的事交給我負責,以我們的交情需要分彼此嗎?有苦一起吞。」她欠她的又豈是三言兩語能還得清。

  死都不怕了,還在乎刀山火海嗎?

  她太小看她了。

  拖她下水妥當嗎?「我在查十幾年前的一件案子,關於一家三口死於火災一事……」

  沒讓她把剩下的話說完,知曉些許內情的五十嵐秋子打斷她的話。

  「我知道這件事,妳要查妳家人是怎麼死的對不對?」她比她幸運的是她沒有失去記憶。

  「妳知道?!」十分訝異的半啟唇,蔚海澄心中略浮對人性的不確定。

  「不要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我是這世上最不可能出賣妳的人,麻煩對我有點信心好嗎?」一瞧她微變的神情,五十嵐秋子不難猜出她在想什麼。

  相處太久的優缺點就是對一個人太瞭解,能輕易由肢體語言讀出其中的含意。

  「抱歉,工作使然。」她面浮歉疚,長久生活在緊繃的環境下難免心思複雜了些,疑神疑鬼連自己都不相信。

  「算了,原諒妳,誰叫我這顆心是妳找來的。」她說得好不委屈,一副受了人情威迫不得不度量宏偉的模樣。

  事實上亦是如她所言,兩年前的初秋,她以一條火繩勒斃一名二十二歲的意大利男子,開膛剖腹取出一顆鮮紅的血心低溫冷藏,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到美國移植給她,才挽回命在旦夕的她。

  要取得他的心臟並不算太困難,因為多情是意大利男子的通病,死在女人的裙襬之下也算死得其所。

  而蔚海澄也因此而被黑手黨通緝,因為死的那人是其下一任首領繼承人之一。

  蔚海澄笑得很淡,幾乎看不出她在笑。「妳知道什麼?」

  「應該知道的我全知道,不該知道的我全不知道。」五十嵐秋子故意吊她胃口,懲罰她剛剛的不信任。

  「秋子,妳確定要和我玩捉迷藏嗎?」眼底幽光乍現,跳躍著兩抹嘲弄的黑色火苗。

  當她出現漠然以外的神情時,表示她將會變得非常不好相處,也就是接近動怒的邊緣。

  「好啦、好啦!算我怕了妳,不要再恐嚇我了。」有些人不生氣則矣,一發作驚天動地,蔚海澄便是一例。

  「事情該由什麼時候開始說起呢!我記得歐多桑帶妳回日本那天,我無意間聽到他和集桑談起妳的事,他說他是故意撞上妳好趁機捉妳回國,因為他以為妳是街上的流浪兒……」

  沒想到醒來之後她居然喪失記憶。

  五十嵐秋子娓娓道來她偷聽到的真相,並將因好奇之故自行打探的消息加以綜合拼湊出事情的始末,像說故事一般的道出為人所隱瞞的事實,以及人性醜陋到令人心寒的一面。

  有些事並非刻意去做或探人隱私,當時年幼的她因身體的緣故而常被留下,孤寂的日子找不到同伴可同樂,獨自一人的孤獨非言語所能形容。

  於是,她把大部分時間用來觀察身邊的人。

  不只是蔚海澄成了她觀察的白老鼠,每一個和她生活息息相關的人都難以逃過,日常點點滴滴鉅細靡遺的記錄在計算機裡,表示她也曾參與他們的種種活動,絕不是被忽略的隱形人。

  習慣成自然,她把人當成一種有趣的課題,不斷的挖掘他們的過往,挑戰自己的能力。

  她從沒想過從中利用別人的弱點迫使他們為她做事,單純的只為排解寂寞而為。

  若非蔚海澄提起此事,她大概也忘了有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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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我的失憶是出自人為而非意外……」

  走在昏暗的林蔭大道,有著無限欷吁的蔚海澄抬頭瞧瞧高掛在半空中的一彎斜月,笑容苦澀的回想關於她的過去,不免感慨造化弄人,若她沒有失去記憶又是怎樣的光景呢?

  是否長成平平凡凡的上班族女郎,抑或是叱吒風雲的商場女強人,甚至是、甚至是……唉!說實在話,她無法想像自己成為一個為五斗米折腰的普通人。

  接近夏天的春末時分,多變的天氣仍微帶涼意,蕭瑟的孤月伴著寒星顯得淒迷,蒼茫的天空猶可見細細的銀河,無風的夜反而冷了幾分,路上的夜貓族寥寥可數。

  在聽完自己的故事後,她發現向來冷靜的心居然也有不平靜的一天,胸口窒悶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宛如堆積無數的巨石要將她埋葬,壓得她好想仰天長吼,吐出那口悶氣。

  想起秋子錯愕的表情不免好笑,她大概怎麼也沒料到她有心煩的一天,她驀然起身說要賞月的那一刻,秋子整個人見鬼似的呆立,好像她一瞬間被附身變成另一名陌生女子。

  也許她真的壓抑太久了,都忘了原來自己也是個人。

  「小姐,一個人走在迷人星空下寂不寂寞,讓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寂寞人來陪陪妳好嗎?」

  帶著輕佻的猥瑣男音由身後傳來,壓低的鼻音像怕被人認出來似,呢喃含糊不清,其中夾雜著不知是冷笑還是嗤聲,詭異如魅的悄然接近,足音輕得幾近無聲。

  魔魅的手探向前,宛如蛇身的弓曲勾纏上她的肩,陰暗燈柱下的身影模糊,叫人無從窺探其相貌,一股沉重的汗臭味若無似有的飄散,憑添幾許弔詭。

  基於殺手的本能快速反應,蔚海澄沒有半絲遲疑的出手直取眉心,以指代刀毫不留情,狠戾之手勁如刀切流水,了無痕跡得不給猖狂者一線殘喘生機。

  身為一流的殺手是不會給敵人還擊的機會,一擊斃命是最簡單的手法,延宕搏鬥時間相當不智,即使只是街頭混混也不寬容,留下禍患等於替自己製造一個對手。

  對敵人心軟便是開啟死亡的大門,猶豫的瞬間已經喪命。

  她!奉橙火之名,殺、無、赦--

  「等……等等,妳不會真狠得下心要我的命吧?!」天呀!她玩真的不成,下手如此狠毒。

  幸好他反應靈敏閃得快,不然這下鐵定變成用導盲杖摸索的盲胞。

  蛇蠍女不可怕,至少人們會防備她。

  真正令人膽寒的是形色不露於外的絕塵麗人,舉手投足間都帶著置人於死的魅力,飛蛾般的勇士屍橫遍野。

  「是你?」手勢一收,蔚海澄流露出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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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不睡覺的賊還真多呀!捉也捉不完像溝渠裡的老鼠,繁衍的速度比珊瑚下蛋還快,捉完一批又一批,生生不息象徵強悍的生命力,只要有垃圾的地方就有牠。

  雖說火東雲是偵查隊的一根棟樑穩扎不倒,每天面對的刑事案件堆積如山,多到令人反胃的地步,可是還是不能免俗的得到街上溜躂溜躂,看看有沒有什麼阿貓阿狗四處擾民。

  現在像他這種正直又可靠的好警察真的不多了,過了下班時間仍不肯休息,踩著月色拎著幾個小鬼共享臭水溝的味道,免得又有倒霉的情侶被收保護費,然後又被某個沒良心的女人誤會他從中唆使。

  警察是一門高尚的行業,除去貪贓枉法、中飽私囊,包賭包娼的害群之馬外,簡直可以說清廉到一貧如洗、兩袖清風。

  儘管局長一再強加壓力要他不要管太多閒事,專心在「橙火項目」,期望早日破案,但他仍免不了手癢的想捉幾隻老鼠。

  不知怎麼了,只要一提到橙火兩字,他便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那道美麗倩影,然後心神渙散提不起勁,沒有平時果決的調查衝勁,懶懶散散的不願追根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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