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陣驚呼後臉頰卻沒傳來辣燙的感覺,萸君納悶地回眼望去,只見到一隻包著石膏的手臂。
「道歉。」低緩的男中音散發出堅定的權威。
這聲音萸君異常熟悉!
男子一見到突然冒出的巨人,氣焰立刻被踩熄了,唯唯諾諾地丟下抱歉,一溜煙地跑了,沒出息的模樣更教人不齒。
沒揍到人的萸君不悅地定出巨人的背,朝那個龜縮的男子大聲恐嚇:「你再跑快一點嘛!下次讓我遇到,我們再來看看你爬的速度會不會也跟跑的一樣快?」
用吼的似乎不能排解她的脾氣,她轉過身來打算跟那個程咬金理論。
他怎麼可以隨便把她的出氣沙包嚇走呢?
「喂!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放走他……啊!」她的話在看清對方的臉後全化為一聲驚呼。
老天爺真的把她的話聽進去了耶!
「好久不見。」硯熙和煦地笑著打招呼。
他沒想過他們會這樣重逢,只是真的遇上了也不意外,畢竟會在一大早引起事端的人物不多,而她更是其中的翹楚。
「怎麼是你?」乍見到他,萸君不曉得該作何反應,心裡積壓許久的煩悶一下子都蒸發了,熏得她的眼睛有點乾澀。
「女孩子在外別太衝動,有些麻煩不是你可以解決的。」他慣例地對她機會教育。
他對她就是放不下心,這份在意不是出自師長般的關心,而是另一層更私密的情感。
「你怎麼會在這裡?」沒心情聽他說什麼,萸君只想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在關鍵的時候出現?
就在她最想念他的時候。
「我剛從公司出來,到附近走走。」看著她的臉,硯熙不禁笑彎了嘴。
雖然他們的重逢很巧合,可是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
她的表情一直定格在不可思議的階段,那呆楞的模樣讓他覺得可愛又好笑。
意識到他的注目,萸君尷尬地收回脫落的下巴,隨便找話講:「你的長相還滿好用的嘛!只要一句話就把人嚇得屁滾尿流,不像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還要用吼的。」
將他從頭到腳仔細瞄了一遍,萸君深深覺得他這個黑道老大長得真稱職,加上那只硬梆梆的石膏替他增添幾分硬漢的滄桑,難怪那些雜碎會見了就跑。
硯熙沒說什麼,看向她身後的售票口。
「你要看電影嗎?」
「無聊打發時間嘍。」她意興闌珊地說。
若不是他提醒,她還真忘了她剛剛是為了什麼跟人家起爭執。
他的出現讓她太震驚,一股異樣的悸動一直在她的腦中鼓動,教她無法分心思考其它事情。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他對她的確有很大的影響力。
不深究其中的緣由,她輕輕擺手與他道別,轉身買票去。
他跟她真的是見面不如想念,在她還沒弄清楚自己為什麼在乎他之前,他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不然她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
唉!這樣矛盾又退卻的態度真不像她的作風呀。
「你怎麼又歎氣了?」
背後傳來他溫和的聲音嚇得萸君跳著轉身,硯熙仍是一派優閒地站在她身邊。
「你怎麼還在這裡?」萸君被兩人過近的距離嚇得心跳加速。
他不是要去散步嗎?靠她這麼近做什麼?
「我也想看電影。」
硯熙看向她頭上的海報,她順勢望去,馬上明白他的意圖。
又是一部黑道背景的電影,難怪他這麼有興趣。
沒來由的,她覺得很洩氣,像被冷落般,有陣蕭索的秋風吹過心底。
唉呀!她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變得這麼扭扭捏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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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如萸君所預期的,果然充滿了熱情與激昂,看得人頭昏眼花。裡頭零零落落的觀眾不是在睡回籠覺,就是沉浸在兩人世界中,根本不在乎是花錢進來看電影,還是只想找個地方毛手毛腳?
唯一的例外,就是她身旁的大個子。
戚硯熙專注地盯著銀幕,不時領悟地點點頭,嘴裡唸唸有詞,認真的態度就像課堂上的好學生。
萸君忍不住偷瞄他一眼,無奈地搖頭,即使她沒有放多大的心思在劇情上也曉得這是一部黑道革命的戲。
這下還真的給好友猜對了,他果然想漂白,甚至取經到電影來了。
一想到這裡,她不禁吃味地低喃:「自己看電影看得這麼高興,挺陶醉的嘛!真懷疑他還記不記得我的存在?」
話一說完一桶爆米花立刻伸到她面前。
「要吃嗎?」硯熙體貼地問。
萸君不悅地掃了他一眼,嘴裡含糊咕噥一聲:「誰稀罕你的爆米花了。」
但手還是接了過去,發洩似的猛咬爆米花出氣。
硯熙見了好脾氣地笑笑,彎身從隨行的提袋中抽出一本簿子。
待他翻開後萸君才知道那是一本速寫本。
「你帶著這個做什麼?」嘴裡咬著爆米花,萸君口齒不清地問。
「興趣而已。」他簡略地回答,陸續從袋子中掏出炭筆跟其它畫具,瞥一眼銀幕上的場景,就著微弱的光就在白紙上描繪了起來。
看著電影中的歐洲街道逐漸在他的筆下成形,萸君愕然發現他的興趣還真專業,兩三筆就能抓住精髓,幾下子美麗的風景就躍然於紙上。
「這真的是你的興趣嗎?在電影院裡寫生?」忘了將手中滿抓的爆米花塞進嘴裡,她露出呆然的表情楞楞地問。
看到她赤於般的神情,硯熙忍不住瞇起眼睛,笑著幫她將停在半空中的手拉近嘴邊,方便她繼續咀嚼的動作。
她毫無知覺地隨他擺弄,下意識咬著入口的食物。
硯熙滿意地看著她的吃相,某種神秘的脈動隨著她鼓起的臉頰在他體內翻攪。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耶!」終於吞下滿口食物,萸君順手接下他的可樂,狠狠灌了半杯後才想到地說。
「因為工作的需要才會在這裡畫了起來。不過如果有我喜歡的景物,我習慣用筆將它們記錄下來。」他平淡地解釋,樣子有如與世無爭的藝術家。
萸君納悶地掃了他幾眼,覺得這位大哥真的很特別。
有誰聽過那個黑道大哥的興趣如此風雅?
再說,他要將幫派轉型需要連電影場景都拷貝回去嗎?
「你的兄弟們沒告訴過你,你很奇怪嗎?」她不禁好奇黑道弟兄們受得了他的行徑嗎?
「他們常抱怨我規矩太多了。」硯熙笑笑地將東西收回袋中,平靜的臉上讀不出其它意思。
萸君不明白他的話,這是黑社會問複雜的內幕嗎?
難道說他這個大哥當得很辛苦,只能用笑掩飾心酸?
突然間她很同情他,更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心疼。
她豪爽地拍拍他的胸膛。
「我瞭解,畢竟依你的性情的確不適合那個環境,好好加油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革命成功的。」
她祝福他漂白順利。
不解她眼底的憐憫從何而來,硯熙習慣性地不多問,指指銀幕上兩個碩大的英文字告訴她電影散場了。
「啊!結束了。我還沒搞懂它在演什麼,怎麼就結束了呢?」萸君盯著銀幕上跳動的英文字不甘心兩百多塊的電影票就這樣沒了卻什麼都沒看到,腦袋倒是被轉得七葷八素。
「最後那個想從良的黑道大亨被部下謀殺,一直到死都被視為惡人。」
硯熙說出大概的結局,萸君聽了立即轉過頭來,眸光熠熠地瞅著他瞧。
依他默然的表情看來鐵定受了不小的打擊,害她的心情也跟著沉重,一股說不出的力量將他們拉近。
「你別太難過,電影是電影,現實是現實,並不是所有的大哥的結局都是一樣的。」她努力想安慰他,但不懂溫柔的她不曉得該怎麼表達,只能勾著他的肩膀像哥兒們般有難同當地說。
硯熙瞄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一眼,再看看她支持的表情,實在跟不上她思緒更換的速度,但心跳聲愈跳愈明白。
他恐怕是放不下她了。
見他怔然下說話,萸君怕他繼續鑽牛角尖,趕緊將東西收齊推著他走出電影院。
「你接下來有什麼活動嗎?」她笑得很燦爛,盡可能地幫他擺脫劇情的陰影。
「我想我該回公司了。」
一聽到他要回去那個可能眾叛親離的幫派,萸君用力揪緊他的手臂。
她怎麼可以在這時候放他回去獨自面對那群不良份子呢?
「不然我們去吃午飯好不好?我難得請客,你一定要賞光。」不等對方回答,她拉人就走。
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他有心改過,她絕對力挺到底!她怎麼可以讓一出不知所云的爛電影打擊他的士氣呢? 她一定要死守在他身邊,好好保護這個即將絕種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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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後,硯熙還是被一通急電請回,萸君當然不會錯過直搗巢穴的機會,硬是跟了過去。
抬頭望向這棟雄偉的大廈,高聳的玻璃帷幕反射出不可侵的光芒,氣派得讓她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