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來說,岳妗粼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在離開發財村前,劉伯溫突然問了關靳封這麼一句話。
記得他當時的回答是——師妹。
當然,在心裡,她除了那個身份外,還是他命中的大剋星、和可愛的小妹子。
他兩次最丟臉的經驗,都是岳妗粼所造成的。雖然她似乎搞不清楚,但他心裡就是有個感覺,在她面前,他一定會栽大觔斗。
照理說,這樣一個人的存在,應該會讓他恨不得避而遠之,老死不相往來才是。
偏偏,他卻和她攪和在一塊兒,有著牽扯不清的關係。
為什麼會這樣?初始可說他是為了封口才接近她,但如今,他覺得……喜歡她的感覺又多了一些。
他是家中的獨子,從小就沒有兄弟姊妹相伴,長大後雖結交了不少朋友,有時仍難免惆悵,而岳妗粼補足了這份缺憾。
她固執、堅毅,老是杞人憂天、又愛異想天開,真的是個很獨特的姑娘。
他不知不覺就開始照顧她,將她當成妹子了;一直以為如此就已足夠,直到剛剛,她突然碰了他——
他心跳加速、全身火熱難耐,竟然……對她起了情慾的遐思!
老天,她才十四……好吧!再過幾天她就十五了,但他已經二十七,與他相比,她無疑是個孩子,他竟對一個孩子起了異心?嗚,他不是人,他是畜生。
「怎麼會這樣?」對著樹林空哀嚎,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如此好色之人,只因她變漂亮了一點……呃,應該是很大一點才對,他對她的感情就完全改變;那麼,說他是「色魔」,他也無法反駁了。
忍不住開始想,這一趟去京城還要好幾天,他與她日夜相處,能忍得住心底情潮嗎?
「唔!」他沒把握。「怎麼辦?」再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他把岳妗粼吃了,然後被岳夫人一刀了結……
「師兄,你別怕,我有驅魔符,你帶著就不怕妖魔鬼怪纏身了。」突然,身後一個聲音遠遠傳來。
「什麼驅魔符?」關靳封訝然回頭,迎上跑得氣喘吁吁的岳妗粼。「我幾時被妖魔鬼怪纏身了,我怎不知道?」
「因為你居然自己一個人去找水給我喝啊!過去幾天,你都會找我一起去的。」她一本正經地揮著手中黃符。「你突然性情大變,一定是因為昨晚、不然就是前晚在林子裡或破廟裡被鬼怪纏身了。這是大哥繪給我的驅魔符,你快帶上,馬上就能恢復正常了。」
他怔仲地凝視她紅撲撲的小臉,水盈秋瞳裡藏著熾熱火光,不正是昔日老對著他的「好意照顧」驚聲尖叫的岳妗粼嗎?
她根本沒變嘛!除了那張臉外,骨子裡,她永遠是那個為了習武,在艷陽底下站幾個時辰馬步都不怕的堅忍女子。而在這樣的強韌個性中,又帶有一些些短路,老是為一些無端小事大驚小怪,怪叫連連。
滿腹情慾盡消,再也忍不住,他哈哈大笑。如此特出的女子,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真是讓他又好氣又好笑。
「師兄!」她被他瞧得有些手足無措,不覺心慌。「你做什麼那樣看我?」
「沒、沒有……哈哈哈……」他擺擺手,只是笑,笑得彎下了腰,幾乎在地上打滾。
「師兄!」見他莫名其妙大笑,她微紅的臉轉青,手忙腳亂地只想把黃符塞進他手中。「你快帶上符,快啊!」
「慢著。」他阻止她。「我沒事,你不必擔心。」
她不信。「就像喝醉酒的人永遠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一樣,被鬼怪纏身的人也都會否認到底。師兄,我拜託你就別再硬脾氣了,還是快帶上符吧!」
若是之前的岳妗粼,他或許還拒絕得了,但眼前的絕美少女,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求他,饒是鐵漢,也要化為繞指柔。
只是——「你這符到底是用什麼畫的,怎麼……有股怪味兒?」
「那本來是要用硃砂畫的啦!不過繪符當日,我和大哥翻逼家裡也找不到硃砂,恰巧娘宰了一隻雞給爹補身,我們想,反正都是紅色的,就拿雞血代替硃砂來繪嘍!」
原來這上頭是幹掉的雞血,難怪這麼臭!關靳封快暈了。
「師兄,那符很靈的,你一定要帶妥,千千萬萬不可以拿下來知道嗎?」岳妗粼反覆叮嚀。
關靳封拒絕不了,只得為難收下,卻暗自作了決定,找個時間一定要扔了它;反正她只說不能拿下來,又沒說不能丟。
快快把符收到看不見的地方,他頗感噁心地擦著手。「好啦!我符也收了,繼續趕路吧!」
「不找水了?」
「水囊裡不是還有水?」
謝天謝地,他恢復正常了,她開心地揚起了唇。
這一瞬間,他又被眩花了眼。想想,她變得太美也很麻煩,不知要招惹多少狂蜂浪蝶前來騷擾,一定會影響他們逃難。
「妗粼,你的容貌太出眾了,我怕會出事,你能不能用個什麼東西稍微遮一下?」
她想了一下,取出手絹包住臉。「這樣呢?」
「聊勝於無,到了市集,我再買頂帽子給你吧!」
「謝謝師兄,那我們走吧!」往京城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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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靳封和岳妗粼又趕了一段路,進了府城。
這一趟路上,盯著她瞧的人像天上的星星那麼多,儘管她已蒙面,不過就像夜明珠落入泥裡,沒有眼光的人會當它是垃圾,而匠心獨運的人則能很輕易地就認出寶貝,畢竟,夜明珠的光華是不容掩藏的。
但他沒想到慧眼能識寶的人那麼多,他們一雙眼兒像惡狼般死盯著岳妗粼不放,瞧得他……一顆心莫名燒得滾燙燙。
真想挖了那些人的眼珠子,可惜王法不容,所以他只能催著她走。
「走快一點。」幾乎是迫不及待的,他拉她進了一間客棧。
「客倌,住宿還是用飯?」小二過來招呼,話是對著關靳封問,兩隻眼睛卻不時地瞟向岳妗粼,一副要將她拆吃入腹的樣子。
「看什麼?」關靳封怒喝一聲,忙不迭地把岳妗粼扯向背後護住。「給我一座安靜的跨院。」
岳妗粼在背後輕扯他的衣服。「師兄,兩個人住一座跨院,太浪費了。」
他假裝沒聽到,逕對小二發脾氣。「還不快去準備?」這傢伙,要再對岳妗粼流露出興致勃勃的表情,他保證絕對揍人。
「是,客倌這邊請。」發現關靳封不好惹,小二忙收斂言行。其實岳妗粼整張臉包成那樣,豈能瞧得清模樣?可就因為瞧不清,才更引人遐思。
「師兄?」岳妗粼以為關靳封沒聽見她的話,又喚了聲。「我們住普通房就好了。」
「哼!」他怒哼了聲,也不說話,只強拉著她隨小二轉過長廊,進了西邊最幽靜的院落。
眼見關靳封似乎越來越生氣了,小二愈加小心地領二人進了房。「客倌裡面請,茶水馬上就來。」說完,連塊賞銀都不敢要,匆忙退下。
小二一走,岳妗粼再也忍不住跳起來。「師兄可知有水當思無水之苦的意思?這是告訴我們,做人應當未雨綢繆,不能因為身上有些銀子就胡亂浪費,當心哪天變窮了,連碗粥都沒得喝。」
「你說完了嗎?」他沒好氣。
「還沒。」解下手巾,她一張俏臉佈滿憂慮。「你知不知道,天上有個神明叫雷公,他專劈浪費的人,你這般輕賤銀兩,萬一被他看到,會被劈的,而且……」
「而且,再多的錢也敵不過你的安危。」他恨恨地截斷她的話。「你知不知道,打進城以來,多少人對著你那張臉流口水?我若不租個僻靜的院落將你藏起來,不多時,全城的男人都要跑來搶你了。」
「怎麼可能?」她不信。「師兄太誇張了。」
他深吸口氣。「你是不清楚自己那張臉有多美嗎?」
「還不就是一張臉!」說真的,自變臉以來,她一直沒仔細瞧過自己的臉。
但這怪她不得,這兩天他們一直在荒山野嶺中行走,身邊既無銅鏡,也少了平靜水面,如何照清那一張乍變的臉孔?
「那麻煩你瞧清楚了,再來跟我說。」他把她推到銅鏡前。
「喝!」她倒吸口涼氣。「這是誰啊?」
「你!」他現在開始煩惱,要如何在不驚動四方人們、不招惹麻煩的情況下護送她進京?女人太美是禍端啊!她這張臉要被他之外的第三者瞧見,非引起軒然大波不可!
「這太離譜了。長成這副德行,我如何出去見人?」語氣無比嫌惡。
「怎麼,還不夠美嗎?」過去瞧她也不像虛榮的女人,怎麼吃了一顆美顏丹就全變了,他納悶。
她臉上的憂慮更甚。「聽說,有美人可以一笑傾城、再笑傾國。我本以為是虛言,可這張臉,活脫脫是傾城傾國的模樣嘛!你想想,城倒了、國家滅亡了,我一介小小百姓焉能自保?這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