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妗粼,那菜不是酸掉了,而是故意放醋去醃,叫泡菜。」岳夫人解釋。
「那我怕吃辣,他們卻故意把每樣菜都弄得很辣又怎麼說?」岳妗粼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段備受欺凌的日子。「比起來,我還寧可留在村於裡啃蘿蔔葉。」
「如果只是吃食不合,可以溝通。你爹既然有權又有勢,當可供給你更優渥的生活,哪裡不好?」關靳封不懂。「而且,他一直不死心想要岳夫人回到他身邊,表示他對岳夫人始終無法忘情,如此癡心的男子世所罕見,你們為何如此厭惡他?」
「因為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口口聲聲說我是他的唯一,後來我才知道,他的唯一有一座樹林那麼多,我瘋了才會去當他叢林裡的一棵小樹。」岳夫人怒挑柳眉。「還有,別跟我說什麼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我不吃那一套;在我家,一個男人只有一個妻子,我爺爺、奶奶是這樣,曾祖父、曾祖母是這樣,爹娘是這樣,我也要一樣。」
「他是什麼人,竟能娶如此多的妻妾?」關靳封暗想,一座樹林那麼多,那不是比皇帝還風流?
「真正娶的倒是沒那麼多,不過加上他的紅粉知己和侍兒就有了。」岳妗粼語帶厭惡。「他家裡的丫鬟成天不幹正事,就會打扮得花枝招展,期待主人看中,一朝飛上枝頭作鳳凰。有一次,我被他帶回家去,娘不得已也只好跟著去,我親眼看見那些女人對娘冷嘲熱諷,說什麼……以色侍人、色衰而愛弛。哼,她們一個個還不都一樣。我不喜歡他們家吵得要死,也不要娘去受委屈,所以我們絕對不要被找到。」
「竟有這種事!娘子受委屈了。」岳老爹很是憐惜地擁緊岳夫人。「不過你別怕,如今有了為夫,我會保護你的,絕不讓你難過。」
關靳封很訝異,竟有男人如此寬宏大量,毫不介意妻子過去種種?
他想起初見岳老爹,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全靠老婆、女兒照顧,以為不過是個無能病夫,及後得知他是赫赫有名的神醫怪客,直覺不可思議。直至今日,臨危見風骨,果然不愧威名。
這四個可愛的岳家人,讓他忍不住很想助他們一臂之力。
「岳夫人,倘若那個人真如你所言的厲害,你們這樣走,怕也是逃不了的。」他分析道。「對方既然找得到發財村,有可能已知你再嫁的消息,他們尋人,就算不依相貌,也必鎖定年紀、人數與性別,你們四人一塊兒,目標太大,不如分開走。」
岳妗粼想了一下,拉拉岳夫人衣袖。「娘,師兄說的有理耶!我們分開走,目標小一點,比較好逃。」
「問題是,要怎麼分?事後,又要到何處集合?」要岳夫人放下岳老爹、岳觀雲自己去闖,她如何放得下心?
「加上我和國師,應該就好分了。」關靳封自告奮勇。
「岳先生的病還需服藥,這治蠱一事,只有老夫懂,不如就讓老夫與岳先生一組先走,岳夫人和岳公子一道,至於岳小姐,就麻煩關禁衛照顧了。」
「沒問題。」頷首同時,關靳封不忘望一眼岳妗粼。「可以嗎?妗粼。」
「好啊!我跟師兄一起,途中,師兄還可以繼續教我武功。」暫免了離別之苦,她可是高興得緊,自然滿口同意。
「岳夫人的意見呢?」劉伯溫問道。
岳夫人思考片刻,這確實是最好的分法,只是……「我們要去哪裡?」
「京城。」劉伯溫笑嘻嘻地又搖起了他的羽扇。「各位若不介意,可在舍下暫避鋒頭,相信老夫這塊破招牌還可擋得幾許風雨。」
關靳封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總覺得劉伯溫又在挖坑給別人跳了,只不知他這回的目標是誰?
適時,劉伯溫回頭,兩人、四隻眼在半空激盪出一串火樹銀花。
瞬間,關靳封的警戒心又起。姓劉的不老實,他一定還發現了什麼沒說,自己最好小心些,莫教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銀兩。
然,岳家人卻不知劉伯溫心頭計策,只開心有大明國師罩著,天塌下來都不必怕了。
第七章
「師兄。」聲音的主人是個顏似朝華、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子。
她柳眉彎彎如飛燕、秋眸盈然似西湖,精彩無雙,道不盡一身清靈脫俗,活生生是天上仙子下凡來。
關靳封看得眼凸了、下巴掉了。
他從不是個重色之人,當然,他也喜歡美麗的事物,但比起外在的容貌,他更重姑娘家腹內所藏;畢竟紅顏易老,而腦子裡的東西卻是歷久彌新。
所以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看一個女人看到呆掉,看到……渾身起雞皮疙瘩。
若說,美人圖裡的莊夢蝶是武林第一美人,那麼他毫不懷疑,眼前的女子是天下第一美女。因為,她實在是太漂亮了。
「師兄,我叫你,你怎麼不回話?」女子又開口。
他怔然回道:「請問姑娘閨名?」他很確定,自己從出生到現在二十七年,從未見過如此艷奪人心的女子。
「我是岳妗粼啊!你不記得我啦?!」女子語出驚人地回答。
關靳封的下巴再度狠狠一掉。「姑娘愛說笑,妗粼的容貌我豈有不識之理;你與她半分都不像。」
「離開發財村前,為了怕那人又尋上來,娘二度要求我與她一起改變容顏。後來,她拿了一顆美顏丹讓我服下,說是三日後即可改變我的相貌,你忘了?」而今天正好是第三天。「況且,你就算不記得我的臉,也該熟悉我的聲音,你聽不出來嗎?」
她這一說,關靳封才發現,女子確實有著「岳妗粼」的嗓音,不過之前他被她的美麗嚇呆了,一時忽略。
不過——
「你真的是服下美顏丹、改變容貌後的妗粼?」說實話,一開始關靳封並不相信世上真有美顏丹、丑顏丹之類的東西,那太駭人聽聞了。
況且,果真有如此寶物在世,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必搽脂抹粉來增添麗容了,想辦法買一顆來吃,自可保一生嬌麗無雙,不更省事?
可長久以來,從未有此類消息傳出,因此他早認定,岳夫人和岳妗粼的變臉是某種更高明的易容術,與丹藥無關。
如今,岳妗粼竟活生生在他面前轉變成另一個人,教他如何接受?
岳妗粼點頭。「正是我,師兄,你總算記起來了。」
他還是無法相信。「妗粼,你易容了是不是?我知道你怕被找到,才想徹底改變容貌,但偽裝得如此美麗,反而易招人注意,惹出禍事。你還是去把臉洗一洗,我較習慣你原先的容貌。」
「我沒有易容。師兄不信,可以摸摸我的臉,看有無易容痕跡。」
「好!」儘管之前他早摸過她的臉,沒發現易容的痕跡;但他總認為,那次是自己大意,這回仔細謹慎些,一定會有所發現。
然而,當他的手一伸到她面前寸許處,卻再也無法前進,好像……如此唐突她是件罪大惡極之事,凡有良心的人皆不屑為之。
「師兄,你停下來幹什麼?摸啊!」她催他。
他當然知道要摸,可手不聽話,有什麼辦法?
「師兄?」他從不是優柔寡斷之人,怎麼今天如此奇怪?莫非生病了嗎?「師兄,你是不是不舒服?」她一手探向他額頭。
他卻像被燙到般猛地跳起來,後退三大步。
「你到底怎麼了?師兄?」一個不好的念頭竄人心頭,她面色大變。
離開發財村後,他二人一路狂奔,只求早一日到達京城,餐風露宿也不介意,當然,偶爾夜眠於長年不見天日的陰暗密林、古剎亦是有的。
她聽人說過,那些地方不太乾淨,經常有山魑鬼魅進駐。難不成,他是被妖怪纏身,才會突然變了個性?
「你……你你……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找水給你喝。」他慌慌張張,一溜煙跑了個無影無蹤。
「師兄!」岳妗粼因此更加肯定他是撞邪了,畢竟,他從來不曾如此憐惜她。
也不是說他對她不好,基本上,一起逃難的日子裡,他始終居於保護者兼教導者的地位,雖照顧她,卻不會過分寵溺。
他認為,一件事既然兩人動手比一人來得快,就一定會找她一起做,絕不會叫她過著四肢不動、飯來張口的日子。
而她也很喜歡這樣的他,本來嘛,她又不是廢人,不需要他人事事服侍周到。
可今天,他居然說要去找水給她喝。且不提他們的水囊裡還有水,她又不是不懂武功的千金小姐,邀她一起去找不是更快?
所以,關靳封一定出問題了。
「師兄——」她急巴巴地追在他身後。「你別怕,我有驅魔符,你帶著就不必擔心妖魔鬼怪纏身了。」
岳妗粼的異想天開,正發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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