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朵嫣用指尖拂開他額前垂落的一綹髮絲,面對他態度的丕然轉變,只是淺淺微笑著,問道:
「酒醒了?終於明白我不是你夢境之中的美麗倩影了?失望嗎?」
「該死的!你是誰?雷夫到哪裡去了?」
他粗魯地撥開她的手,憤怒的眼神四處搜尋著他那不盡職的助理——雷夫。
「雷夫辭職了,而我就是你的下任助理。」
天知道,她想接近這個孤做神秘的男人,不論用何種方式,即使她得扯謊佯稱自己是他的下任助理人選。
「你要當我的助理?哈!」他對她的話嗤之以鼻。
希佛的態度讓江朵嫣很不服氣,她昂起下巴質問他:「我哪一點不夠資格作你的助理?」
不過就是助理嘛!需要什麼天大的本事,她才不相信咧!他拿一對冰綠色的眼眸瞅著她,半晌才咬著牙迸出一句:「你要當心,作我的助理是沒有好下場的,一個不留神,會連命都沒了……」
還來不及弄清楚他話中夾雜的弦外之音,他體內的酒精便瞬地猛然作用,電車到站的顛箕,讓他無力癱軟的身軀重重壓向她。
接下來,江朵嫣便用盡全身最大的力氣,一步一腳印地支撐著希佛碩大頎長的身形,終於在半個鐘頭之後,安然將他送抵家門。
太多的謎團糾纏著江朵嫣簡單的腦袋,她尤其不明白希佛為何會說出擔任他的助理必定沒好下場的狠話。就算他不願意她來擔任這份職務,也不需要將話說得這樣嚴重呀!
她真不懂自己面對的究竟是個怎樣的男人,而他的故事還躲藏在他冰冷的眼眸中,尚未透出一絲冰融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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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若是不睜開那對冰冷的綠眼眸的話,他簡直像是一尊英挺的大衛雕像,俊美得教人不禁屏住呼吸。
就著玻璃窗上反射的微弱晨光,江朵嫣捧著兩頰注視他。即使已經這樣過了一夜,她仍然捨不得移開視線。
如果說她是因為他出眾的相貌而對他深深著迷的話,恐怕說不太過去,因為她的凱因並不比希佛遜色,儘管他們的型完全不相同。
凱因開朗熱情,溫柔體貼,他的笑容如陽光和煦,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永遠都是晴天;希佛則乖戾冷漠,像一陣任性的夏日雷雨,隨時準備予人措手不及的嚴厲傷害。
「你可不可以讓開一點?」
希佛醒了過來,對江朵嫣貼近他身旁的舉動,他的口氣十分不友善。
「我準備了一些早點,你要不要……」
「除了咖啡之外,我什麼都不要,包括你。趁我的起床氣還沒發作之前,趕緊滾出去!」
他掀開薄被,冷酷地下達逐客令,旋即轉身步入盥洗室。淋完一個簡短的晨浴,他信步來到餐桌前,發覺她並未如預期一般乖乖離開他的視線,反而大肆張羅了一桌子的早餐,他的眉便蹙緊了。
而江朵嫣根本沒心思去注意他臉上難看的表情,當她看見他渾身濕淋淋,只在腰際上系一條短毛巾的模樣時,她根本忘記自己的姓名了,只想奔上前去,一把將他緊緊抱住,即使被他當作無藥可救的花癡也無所謂。
「你聽不懂我說的法文嗎?『走開』、『滾出去』!該死!你非得逼我對你動手嗎?」
他五指耙過濃密的發,慍怒的目光讓她開始有些害怕。
這個男人當真無情又冷酷,她從來沒有遇過一個男人這樣不屑與她共處一室,這樣厭惡她的存在。
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待她?或者他一向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而她並不是例外?
或許他只是不習慣別人對他好,畢竟他是個藝術家,脾氣稍微古怪一些也是頂正常的。江朵嫣如此想著,於是她壯著膽子,熱心地為他倒上一杯香醇的咖啡,還從烤爐裡端出熱騰騰、香噴噴的奶油可頌麵包。
他的脾氣再古怪,也很難不接受她真心誠意為他準備的豐盛早餐吧?
「我不走,我是你的助理,我有義務幫你打理生活上的大小事,包括幫你準備營養均衡的早餐,並且看著你將它們都吃下去,還有……」
她將麵包盛到碟子上,端到他面前。
熟料,希佛卻一揚手,將她全盤的好意都打翻,麵包與碟子都摔在地上,一塌糊塗了。
「沒人應允你任何助理的職位,我不需要有人整天在我眼前閒晃,自以為理所當然的擔憂操心,令人作嘔!你滾吧!」
他的冷綠眼眸裡,儘是殘忍與邪惡,毫無一絲溫情憐憫。到底是什麼讓他變成了這麼一個難以接近的人?
江朵嫣垂著頸子,望著一地殘破的碟子碎片,她的心彷彿也跟著跌碎了。
見她似乎沒有移步離開的打算,希佛粗魯地一把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強拉到大門前,猛地打開門,將她狠狠丟出門外,完全不顧她疼痛與否,看著她重重摔在地面,他連眼睛也不眨一下,便用力地將門甩上。
遭逢他無情的對待,江朵嫣虛弱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好一會兒都沒有力氣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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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到哪裡去了?起碼應該打一通電話,告訴我你人在哪裡呀!你知不知道昨晚凱因打電話打了一整晚?當他不斷質問我你的去向時,我答不出個所以然,害他急得差點要搭最後一班飛機跑到巴黎來。你真好命,讓他這樣為你操心掛念……朵嫣,我說的話你到底聽見沒有?」
席拉一聽見門把轉動的聲音,整個人立刻從沙發椅上彈跳起來,看見江朵嫣一臉憔悴的走入房內,她便追著她將累積了一整夜的牢騷全發在她身上。
「聽見了,對不起,沒打一通電話報平安是我的不對,行了嗎?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子?」
江朵嫣走進房裡合上門,虛弱無力的聲音自房裡傳來。
她的反應讓席拉不解地蹙緊眉頭。奇怪,朵嫣發生了什麼事?
平常的朵嫣一定不會這樣輕易就道歉賠不是,反而會怒氣沖沖指著她的鼻尖破口大罵,據理力爭,說昨晚她會流落街頭全是因為她的怪異潔癖所致,而她莫名其妙被掃地出門,沒遇害已經算她命大,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就是變成了厲鬼也肯定會回來找她算帳——
平常的朵嫣一定會用她那稱不上流利但罵起人來卻很犀利的法文數落她。
然而今天的朵嫣卻失魂落魄地將自己鎖在房裡,這真是太不尋常了!
「我不曉得你是怎麼了,不過等你冷靜一些之後,記得給凱因打一通電話,告訴他你沒事,讓他安心,他真的很擔心你……」
昨晚一整夜,席拉都握著話筒,聆聽著隔了一道海峽之遠的凱因,由話筒的另一端,不斷向她訴說他對朵嫣無限的牽掛與思念。天知道她是如何費盡唇舌才勸服凱因別當真一股衝動就奔到巴黎來,好不容易說服凱因別輕舉妄動,席拉也累得一頭栽在沙發椅上,疲倦萬分,太陽穴隱隱作痛。
她真的不明白呀,凱因這樣一個癡情男子怎會戀上像朵嫣這樣冷血的女人?席拉並不認為自己有顆聰明腦袋,但起碼她的眼睛還沒瞎,她看得出來,朵嫣對凱因毫無熱情可言。她當然不會在凱因面前造謠生事,破壞他與朵嫣的感情,只是她實在同情凱因,真心覺得他應當去找尋一個比朵嫣還適合他的女子——她會懂得珍惜他的付出,而不是像朵嫣一樣,只懂得索求卻從不回應。
「如果你那麼關心的話,我答應你會回電話給他,行嗎?」朵嫣沒好氣地回了席拉這麼一句。
一個男人關心她的安危那又怎樣?她沒義務要回應他吧!是他自願要對她擔憂心焦,是他活該,她根本不稀罕他的牽掛!
她的心裡除了希佛,誰都進不來。
或許在本質上,她與希佛都同樣冷血。她找不到理由來責怪希佛,希佛對她的殘酷,一如她給凱因的冷眼相待。
所有的無情對待全是她自找的,誰教她去喜歡上一個冷漠的男人!
活該!
「你是吃錯了什麼藥!什麼叫做『如果我這麼關心的話』?那是你的男朋友,你們之間要怎樣是你家的事,我不想管,也懶得管,只是以後你若是再莫名其妙失蹤的話,我就不負責幫你應付凱因了!憑什麼我得幫你收拾善後,幫你掩飾你恣意放縱的行為!」
真是好心被狗咬!
席拉被江朵嫣的態度給激怒了。
這個女人到底把人家的關心當成什麼了?隨便就擱在腳底下踐踏,真是太可惡了!
席拉的怒吼咆哮讓江朵嫣的頭更痛了,她索性翻身倒在棉花枕頭裡,假裝什麼也沒聽見。
發了一頓脾氣之後,席拉憤而甩上大門,將滿室的寧靜留給了江朵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