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還是得不到平靜,答錄機不斷響起凱因憂心忡忡的聲音,總是重複著:「朵嫣,親愛的,你在嗎?我只要知道你平安沒事就心滿意足了,給我一通電話,好嗎?否則我今夜也無法安心合眼了,我等你……」
這樣全心全意的呵護與守候,為什麼她卻連一絲感動都沒有呢?江朵嫣的眼角淌下一滴淚水。難道她當真那樣冷血?為什麼她偏偏不愛凱因呢?
如果她愛凱因,那麼一切都會變得完美而簡單;她多希望自己能夠愛上凱因,而不是希佛。
真的,假若愛情能夠冷靜地衡量抉擇的話,她真的希望自己愛的人是凱因。朵嫣由衷如此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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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能不能給我一些零錢?我想坐車回鄉下……」
「小姐,給一支香煙吧?我的癮頭又犯了……」
「小姐,有沒有興趣喝一杯?我剛戒酒成功,正缺一個伴一起慶祝狂歡!」
熱鬧的巴黎大街上,什麼樣的人都有,直接伸手向陌生人要錢、要香煙的傢伙滿街都是,戒酒成功又立刻化身為瘋狂酒鬼的傢伙也不在少數。江朵嫣攏緊大衣領口,邁著步伐,以微笑應付這些有趣的法國人。
然而她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迎面走來的一名年輕女子,以致於她毫無防備的就這麼被她給纏上。
年輕女子有一對豐厚性感的嘴唇,兩道眉像是隨時準備展翅高飛似的高高揚起。她就這樣迎面走來,伸出一隻手,輕易地將江朵嫣的去路完全擋住。
「不好意思,借過,我趕著去上課。」
朵嫣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這個看似倔強的豐唇美女。
「別急,我只問你要一樣東西。」
她的一頭長髮全梳成細密的黑人辮,她隨性地甩甩頭,卻惹來江朵嫣微皺眉頭。天啊,這女人未免太不修邊幅了吧!單憑那股可怕的異味,江朵嫣就可斷定她起碼超過半個月沒洗頭了。
如果她有本事再撐久一點的話,那她這顆頭肯定能夠吸引許多蒼蠅、蚊子來辦一場狂歡派對,絕對夠臭、夠噁心。
「我身上沒多餘的零錢、香煙或者是酒,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江朵嫣努力保持臉上的微笑,拚命閉著氣以求不再聞到她那頭辮子所散發的獨異氣味。她腳跟一轉,正準備落跑之際,卻被她一個箭步,輕易地將她給攔住。
「急什麼,我都還沒開口要求咧!什麼錢啦煙啦或是酒,我都不要。」
「那你要什麼?」
這下子,江朵嫣感到疑惑了,她想不透這女人的目的何在。
「我在想……你能不能給我一個……」
邋遢女人的目光放肆地在江朵嫣身上打量,彷彿在算計著什麼似的。
「到底你想要什麼?」
江朵嫣心中的不安隨著她的侵略目光節節升高。
「給我一顆水晶球吧!」
女人說完,還抓抓頭。江朵嫣發誓,她當真從她那頭密密麻麻的可怕辮子中,看見了兩隻小虱子隨著她的搔癢動作慌忙的彈跳出來。
「你發什麼楞呀?到底有沒有咧?」
女人不耐煩地朝江朵嫣攤開掌心,江朵嫣見狀,連忙倒退三步。天啊,她還以為她的掌心裡會有一堆跳蚤咧嘴向她說哈羅呢!
「對不起,你說你要什麼?我沒聽清楚。」
江朵嫣回過神仔細想了一下。剛剛這女人好像說了她要一顆……水晶球?
咦?她沒聽錯吧?
哪有人在路上隨隨便便跟陌生人要水晶球?更何況,水晶球這種東西也不會有人隨身攜帶呀!
真搞不懂眼前這個怪胎女人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你聽不懂法文嗎?水——晶——球,這樣你總聽清楚了吧?」她譏諷地撇撇她性感的豐唇。
江朵嫣被她的態度給激怒了,她昂起下巴說道:
「我的法文或許不比你好,但要是我說中文的話,你就只有捱罵的分了!」
江朵嫣說完,正轉身準備走人之際,卻意外聽見背後響起細細啜泣的聲音,她狐疑地揚起一道眉,眼光重新落在這個無端激動的陌生女子身上。
「完蛋了,都沒有人有這樣的東西,沒有這個東西的話,我就死定了……」
女人無助地癱坐在大街上,一張臉都哭花了。
剛剛還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現在卻搖身一變成了淚人兒,江朵嫣瞅著她,不明白她的轉變所為何來。
「你別哭嘛!」江朵嫣就是沒法子不理睬她。
「可是它跟了我好幾年,竟然就這樣碎了,這一定是個不好的預兆,最重要的水晶球竟然變成碎片了……」女人一面說,一面自大背包裡掏出一袋晶燦碎片。
還真的有人隨身攜帶一枚水晶球那!江朵嫣忍不住在心底驚呼。
回去她得告訴席拉,說她今天在街上碰見了一個怪女人。
「怎麼會碎掉?」
這東西除非故意重重將它砸向地面,否則絕不可能會碎掉。
「我拿它來算命,什麼都還沒看清楚,它就砰地一聲,裂成一堆玻璃碎片了。」女人說完,又開始哭得驚天動地,眼淚、鼻涕齊飛。
「算命?」
「這說來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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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剛從瑞士山裡一路乘便車到巴黎來,身上除了這顆水晶球之外,什麼也沒有?」
江朵嫣不可思議地瞅著眼前這個大口啃著麵包,還不時猛然灌下一大口氣泡水以免噎死的陌生女子。她像是餓了幾個世紀似的,見了食物,想也不想就往嘴巴裡塞,幸好朵嫣眼明手快,將她手上的小叉子給搶下來,否則她說不定還渾然不覺,放進嘴裡大嚼特嚼起來咧!
「是呀,現在治安不大好,搭便車不像從前那樣簡單,我走了好多冤枉路才碰上好心的司機願意載我一程,不過他在邊境的時候將我拋棄了,所以我只得背著行囊,一步一腳印的走回巴黎。天曉得,要不是我那不中用的老哥掛點的話,我那對良心被狗啃的爸媽才不會放下身段召喚我回來,而我壓根也不屑回來!」
說起她那老哥也真是夠蠢了,為了一個女人殉情而亡,真是笨透了!
更甭說他一掛點,整個龐大的家族產業頓時失去支撐,不知將會陷入如何混亂的局面。真不曉得他那顆為情所苦的笨腦袋在想些什麼,真是搞不清楚狀況!竟然連是非輕重都分不出來!
所以說,愛情根本是場可怕的病,會害死人的!她這輩子最不想碰的就是愛情了,瞧她老哥的淒慘下場——連命都賠上了,還不夠她警惕嗎?
沒腦袋的傻瓜或是時間太多的閒散鬼才適合患上愛情的病毒,至於她嘛,她還有很多夢等著去實現咧,沒空理會啥愛情。
「你哥哥發生了這麼不幸的事,我很遺憾。」
「沒啥好遺憾的,他自己笨,活該!」她擺擺手,滿臉不在乎。「我叫荷曼,你呢?」
荷曼逕自伸出手,不顧江朵嫣的遲疑猶豫,她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緊,甩兩下。
「江——朵——嫣。」
荷曼一鬆開手,朵嫣立刻將沾滿了她手上污垢的掌心藏到桌下,用濕紙巾拚命擦拭。
「你的名字好難記,不過沒關係,反正我剛回巴黎,沒啥朋友,如果只有你一個人的名字的話,我勉強可以記住。」
荷曼眼尖的發現江朵嫣縮著手的怪異舉止,於是她好奇地彎身,掀開桌中一探究竟。瞥見江朵嫣正用紙巾搓著掌心,她的唇邊掀起了一道邪惡的弧度。
下一秒,荷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江朵嫣直直撲上去,兩隻黑手印就這麼肆無忌憚地在朵嫣身上瘋狂漫遊,留下一片烏漆抹黑的恐怖痕跡。
「你……」江朵嫣氣得臉都綠了。
這個女人搞什麼鬼呀!這是她最近才買的昂貴絲襯衫那!她竟然這樣故意搞破壞,在她身上按手印,真是太可惡了!
「我想作你的朋友,你卻只想抹掉握手時沾到的污垢,這是給你的一個小小懲罰。別怕髒,髒不可怕,只有人心的污穢才值得戒慎恐懼。」
「對不起……」江朵嫣被荷曼的話弄得十分慚愧。
「我算過命,說我最近會交到一個有趣的朋友,我想八成就是你嘍!」
荷曼得意地看著江朵嫣高貴的衣裳上自己的傑作。
「你是女巫嗎?怎麼一直聽你說著算命?」
江朵嫣對這個才認識不久就如此篤定宣告她倆將會成為好友的神秘女子充滿了好奇。
「這時代已經不流行女巫了。一切的命理、玄機都靠科學,水晶球算命只是我大學時的一門選修課程罷了。」
「大學的選修課?水晶球算命?」
聽這個荷曼說話,江朵嫣都有一再質疑自己法文程度太差的念頭,否則為何她的話,她都有聽沒有懂呢?
「以後有機會再慢慢告訴你吧!對了,我好幾年沒回來了,路都快忘光了,你對巴黎比較熟,帶我去找一個人吧!我得跟那個人求償一顆新的水晶球,都是因為今早一時興起算了他的命,我的水晶球才會突然四分五裂,化成一堆碎片,所以我非得去向他討個新的水晶球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