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捉了幾件衣物塞進袋子裡,正思索著欠缺什麼,耳畔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要去哪裡?需要帶這麼多東西?」
是媽媽!
沈莎翎驚愕地抬起眼,發覺媽媽—臉好奇地在她身旁打轉,想弄清楚女兒有啥新鮮事。
「我……我今晚要到柯雨萱家裡過夜,我們要辦一個睡衣派對,」
這個謊言真是太失策了!沈莎翎萬萬沒想到,此話一出,竟然讓沈母興奮得像熱爐上的爆米花,不住地跳來跳去,甚至還扯著她的衣袖,吵著非得跟她去玩—玩不可。
沈莎翎無奈地翻個白眼,心底責怪自己真是笨透了。她該老早知道無論她說要到哪裡去,媽媽都肯定很有興趣跟去湊熱鬧。
她想,就算今天她很誠實地告訴媽媽她打算和程日深私奔,媽媽鐵定也會吵著要跟著去,她所持的理由無非是沒見過女兒為愛癡述的瘋狂模樣,所以沒道理不跟著去看戲。
有這種玩心特重的母親,沈莎翎真是哭笑不得。
最後沈莎翎只好告訴媽媽這派對是有年齡限制的,況且她們的睡衣派對是不玩遊戲只看鬼片的驚嚇聚會,這才稍稍平息了沈母赴宴的決心,因為平時打蟑螂絕不手軟的,沈母,最怕的就是嚇死人不償命的鬼片了。
好不容易溜出家門,沈莎翎在與程日深碰頭之後,立刻在街角的電話亭裡撥了—通電話給柯雨萱;「雨萱?我是莎翎,如果我媽打電話到你家的話,你就說我今晚和你在一起,行嗎?」
「那沒問題。」面對沈莎翔難得的要求,柯雨萱立刻爽快地答應了。「只不過,你得老實告訴我,你今晚到底和誰在—起?」其實就算沈莎翎不說,她也曉得,除了程日深之外,不可能有別人了。多此一問,無非只想逗逗沈莎翎。
「不說這個,我還得和你交代幾件事咧!明天禮拜一,上次英文的總複習講義全班加印的部分要在第三堂課以前發下去,還有經濟地理有爭議的答案我已經向老師請益過,詳細說明我都整理在筆記本上了,至於筆記本和講義我都放在教室抽屜,你可以幫我發下去嗎?」
拉拉雜雜說了—大堆,沈莎翎轉著木眼,努力思考著自己是否有所遺漏。
沈莎翎詳細繁複的交代令——向遲鈍的柯雨萱也察覺到苗頭不對,她小心翼翼問道:
「莎翎,你究竟要到哪裡去?」恐怕那會是十分遙遠的地方,否則她的語氣不會如此,像是訣別,似乎準備一去不回。
「雨萱,答應我一定幫我處理好班上的事務,好嗎?我也答應你,等我安頓下來,一定給你電話,我得走了,再見。」感受到離別的氣氛,沈莎翎忍不住有些鼻酸,眼眶微紅。
「無論你到哪裡,希望你都聿幅!」搶在沈莎翎切斷通話之前,柯雨萱送上誠摯的祝福。
「謝謝。」顫抖的手將話筒掛上,推開電話亭的門扉,沈莎翎直接撲進程日深朝她展開的雙臂,眼淚如雨一般滴落。
再見了,她所熟悉的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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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列車幾分鐘前緩緩地將他們帶往下一個驛站。
沈莎翎抬起眼睫,凝望著與程日深緊緊相牽的右手:「不敢相信,我們真的這麼做了。」
私奔耶!從前只在小說裡看過,當時她還曾經輕言嘲笑過男女主角的癡傻,想不到今日換成她來上演這出荒唐戲。
「後悔嗎?」他溫軟的拇指輕輕揉著她的掌心,適切地將體溫傳達給她。
沈莎翎堅定地搖搖頭。「如果要叫我眼睜睜看著你離開而什麼也無能無力,那才會讓我後悔呢!」
「害怕嗎?」畢竟這項經驗可能箅是她此生最大膽的嘗試了。
這一次她沒否認心中真正的感受:「嗯,我害怕,害怕我們將要面付的未來,可是相對的,心裡也懷抱著很大的期盼。畢竟,那是我們要一起面對的生活,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日子。」
「謝謝你願意為我犧牲那麼多,你最摯愛的父母、你最珍惜的友誼,還有你最牽掛的學業,謝謝你為了我而捨棄一切,我對你有說不完的感激。」
「不要謝我,謝謝老天讓我愛上了你。」她溫柔地將唇復上他的唇,畔,不顧旁人詫異的眼光。
也許他們的愛情在別人眼中只是一段幼稚輕狂的年少情愫,而他們的行徑也不過是未經思考的草率衝動罷了!但是此刻的她並不在乎別人將會如何揣測他們,她唯——曉得的是,若是她就此與他失之交錯的話,她肯定會恨上自己一輩子。
「睡吧,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我們得養足精神才能應付即將面臨的挑戰。」
她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輕輕歎息道;「可是我睡不著,我怕一合上,眼睛,你又會再度消失不見,到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上哪裡去找你了。」
「那麼我說個故事給你聽,讓我的聲音伴著你入睡,這樣你就不怕我會離開你身邊了。」
「你要給我說什麼樣的故事?」
「關於一個女孩在生日當晚,遇見一個寂寞男孩的故事……」
第八章
該死!他又把口袋裡的錢全都花光了。說好聽一點是買醉,其實單憑他口袋裡那幾枚銅板就妄想買醉,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幾杯摻了一大堆冰塊的薄酒下肚,他便因無力償還酒債,而被人踢出酒館。
呸!他將嘴裡的血水用力啐了出來——恰巧濺到一個打他身邊經過的倒楣鬼裙擺一角。
「喂!你怎麼這麼沒有公德心?不能隨地亂吐檳榔汁,幼稚園老師沒教你嗎?」
程日深錯愕地抬起眼來,發現一名纖細柔弱的少女,橫眉豎眼地衝著他發火,她的火氣很大,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小白兔,連生氣的模樣都教人莞爾。
哪個幼稚園老師會教導小朋友不許隨地亂吐檳梅汁?程日深想起她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很想知道她就讀的是哪一所外星幼稚園,奇怪的學生搭配時常語驚四座的老師。
「你笑什麼!我的裙子都被你弄髒了!」
「我身上一毛錢也沒有,你要叫我賠償,那是不可能的。」他無賴地攤開兩手,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他的話令她更加惱火了!瞧她,竟然氣到眼睛都發紅了,天啊,真是愈來愈像小白兔了。
望著一抹潮紅逐漸侵襲佔據她的頸項、臉龐,甚至眉目之間,他開,始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你還好吧?」
現在的她簡直像一尾燙熟的甜蝦嘛!難道他說的話當真令她光火到這種地步?氣得渾身發紅像著火一般,這樣的變臉反應實在是太誇張了。
沈莎翎只是默默瞅著眼前這名態度倨傲的陌生男子,她感覺到體內宛如有一把熊熊野火在燃燒,她氣惱地發覺自己的身體實在太不中用了,每次一喝了酒就是這副德性,真該死!她不想在他面前出糗呀!
身體的反應太不聽話,完全超乎她的理智所能掌控,沈莎翎絕望地發覺突然之間她像一隻被獵人的箭射中的狡兔,整個人在一瞬間完全定住,接著,變得攤軟無力……然後,就這樣柔弱無助地蹲下跪倒在他身側,臉上寫滿了痛苦。
都是該死的酒精作祟!
「喂,你沒事吧?」
他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她將臉轉往他的方向,有氣無力答道:
」我……想吐!嘔……」
他還沒來提及閃躲就被她猛然抱住,當成盥洗室裡的馬桶一樣盡情宣洩。
「對不起……不過,我們算是扯平了。」掏出手帕擦拭,她很沒誠意地向他表達歉意。反正她的裙擺也被他弄髒了,這下子該兩不相欠,一筆勾銷。
勉強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軀,她朝他擺擺手轉身就要離去,卻腳下一陣踉蹌,這一跌,竟然跌到他的大腿上去了。
彼此都是錯愕滿面,良久,她才皺起鼻子抱怨道:「你真的好臭喔!」
聞言,程日深翻個白眼,沒好氣答道:「也不曉得這是哪位不勝酒力的笨傢伙幹的好事。」她居然好意思嫌他,也不想想他胸前、腿上這一大片狼籍不正是她的傑作嗎?
其實若真要解決清潔衣物事宜的話,找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自動洗衣店都比上賓館還來得實際,至於究竟是誰先提議去開房間的,說實話,兩個人誰也不記得了。
那是一個輕易誘人想要心懷不軌的詭譎夜晚。
「你是不是發燒了?整張臉都紅咚咚的。」
解除身上沾滿污穢的衣物,程日深看見她一進門就救個掛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不免再度詢問她的狀況,省得自己又被她捉去充當嘔吐袋,這種哀事一天遇上一次就夠受了,他不想再重蹈覆轍,所以他始終與她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我不只整張臉都紅,你看!」她攤在舒適柔軟的床鋪上,一面氣若游絲地回答,一面順手拉關洋裝背後的拉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