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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任婕

  「舅舅,你想哪兒去了?」左斂言實是哭笑不得。

  如果熙兒知道有人將她當成了青樓倚笑女,依她辣悍的性子,肯定非拿刀砍人不可。

  屆時他不只沒了舅舅,更會失去意中人  依殺人償命定律,熙兒必得一命還一命!所以,他還是盡全力別讓憾事發生好。

  「難道不是?」宋慈將手中的一千兩銀票又塞回他手裡。「阿言,不要說舅舅沒提醒你,那些個不正經的女人呀,胃口一向都很大,這次是要你送夜明珠,下次可就是要你的萬貫家財了,不小心不行哪!」這可都是他以血淋淋的親身經歷,所換來的慘痛教訓啊!

  「我懂,我明白,我再清楚不過了。」左斂言恭敬的說,否則這場磨人的訓話將沒完沒了。「舅舅,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對沒有迷戀上任何青樓女子。事實上這些夜明珠並不是用來討人歡喜的,它真正的用途是『救命』,這樣的解釋你可以接受嗎?」

  「可以。」救人一命乃是好事一件,他沒理由反對。「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只不過桃園鎮畢竟是個小地方,我怕一時之間,周老闆拿不出那麼多現貨來。」

  「請他盡量想辦法就是。還有,再告訴他一句,錢方面絕對不成問題。」

  「好,我馬上去辦。」宋慈打算立刻動身出門,直接殺到老周家去。

  「等等。」左斂言追趕上前。「你忘了拿這一千兩了,舅舅。」

  「還跟我計較這個!」宋慈和藹的笑笑。「當初若不是你爹肯大方的傳授我廚藝,再讓我頂著醉伶樓這塊百年老字號的招牌開分店,否則你舅舅我,只怕到現在還是個不知長進的賭坊混混。」

  「我們都是一家人,還說這些做什ど。」陳年舊事,不足提也。

  「既然你也說了是一家人,那就把銀票拿回去,只管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不給左斂言任何反對的機會,宋慈一溜煙地直奔出門,轉眼不見蹤影。

  ☆   ☆  ☆

  走在路上,夏侯熙不時察覺有著竊竊私語隨風傳來,待她回頭一瞧,只見多名女子全都害羞地掩嘴低笑,其中不乏七十高齡的老嫗。

  「喂,你快瞧瞧自己是哪兒不妥當了?放眼望去,這條街上的女子不分老少全都在嘲笑你耶!」她好心地給他警告,卻換來一記白眼。

  「吆!你懂啥?那是她們仰慕我的眼神,才不是什麼嘲笑。」左斂言氣焰狂傲地糾正她。「想我玉樹臨風、瀟灑迷人、風流惆儻、器宇軒昂、貌似潘安又直逼宋玉的翩翩美男子,走到哪兒,當然都是所有目光注視的焦點。所以呀,她們會為我掉了心魂,可是一點也不奇怪,反倒正常得根。」

  聞言,夏侯熙輕笑出聲,清清脆脆,有若絲竹那般沁人心脾。

  「笑什ど?」他不由自主也跟著笑開。

  她微哂的斜睨他,「真虧你說得出口。我橫看、豎看,怎ど看就是看不出你哪裡像個美男子?」奚落批評之語,盡出其口。「反倒是瞧出了點別的端倪來。」

  一聽興味大起,左斂言忍不住問道:「喔,你瞧出了什ど?」

  夏侯熙繞著他轉起圈兒,一雙靈動大眼忙碌地左顧右盼個不停。

  「我呀,什麼美男子也沒瞧見,倒是瞧見個唇紅齒白,身無三兩肉的--小、白、臉!」說完,她自個兒先失控的笑將起來,俏臉登時兜出一抹清艷。

  冷睇著那笑得花枝亂顫、東倒西歪的纖細身子,左斂言委實氣不起來,因為她開心時候的模樣,是那ど的真,那麼的甜,他怎能殘忍的破壞它?

  不過,被意中人譏笑為小白臉的恥辱,他又怎能嚥得下口!

  「我原諒你。」他超乎平靜的說。

  狂笑不已的人兒,忽然止住發癲的舉動,拿著狐疑費解的表情瞅向他。

  「你原諒我?」她訥訥地重複道。

  「對,我原諒你。」餌已成功丟出,魚也順利上鉤,爽快!

  「我為什麼需要你的原諒?我又沒錯。」她臉上笑意不再,替換上的是些許的微慍。

  左斂言橫她一眼,「因為你的審美觀念向來有嚴重的偏差。」

  「我沒有。」有沒有她自己心裡清楚。

  「你有。」現在純然是場意氣之爭了。

  「我、沒有!」她怒極、氣極。

  「你、就有!」他樂極、歡極。

  褪下恚怒,夏侯熙冷靜道:「拿出證據,我就服你。」

  正中下懷。

  「要證據是吧!那好,我問你,我和刁二爺你選誰當相公?」

  「怎……怎ど可以這樣子問?」酡紅著粉頰,她支吾的咕噥抗議。

  哪有人問得這麼直接,教她在這熙來攘往的大街上怎生回答?

  「為什ど不可以?是你要我拿出證據的呀!」

  「可是……」

  「沒有可是,快點回答。」

  蜜唇一掀,她不甘不願的說:「我選二爺。」因為唯有二爺,才真正符合她的擇夫條件。

  「那不就得了!現在站在你眼前的,是一個姑娘們看了都會掉魂的美男子,而你卻偏偏棄之敝屐的只愛那個江洋大盜,所以說,你的審美觀念確實有問題。」耶!贏了。

  這回換左斂言大搖大擺的昂首前進,遠遠拋下像鬥敗公雞的夏侯熙,一個人杵在原地檢討戰敗原因。

  怎ど會?她竟然被堵得啞口無言。

  最重要的是--兩件根本不相搭的事,怎麼可以拿來做比較?

  所以,她上大當啦!

  「好你個左騙子,竟然使出這種下三濫的伎倆來玩弄人!」她扯開嗓門,顧不得身在熱鬧大街上,嗆辣之語脫口而出。

  「左騙子?!」嗯,好聽,你替我取的這個渾名實在好聽極了!尤其,從你那櫻桃小口念出,其中滋味更勝銷魂。」不若她的尖酸跋扈,他僅是慵懶一笑,就又不費力氣的贏了這場她全然沒有勝算的舌戰。

  「你下流、你無賴、你可惡、你  別跑!」夏侯熙氣炸了!

  一見苗頭不對,左斂言提步就跑,頭也不回地直直往前衝。於是在這一追一跑間,兩人展開一場疲於奔命的殊死戰。

  他們跑過了一條街、一條巷、一條胡同,最後,才終於又回到了原先的大街上。

  「累了,就先喝碗糖水止止渴,等會兒再帶你去嘗嘗這兒特有名的梅汁桂花羹,可好?」呈上碗絕佳的潤喉聖品--蜂蜜水,左斂言盛著清朗俊笑,是慇勤,也是討好地柔聲問。

  「好。」是累,也是溫順,夏侯熙快跑掉半條命的癱在椅上虛弱道。

  好你個左斂言,標準的真人不露相!

  沒想到看似文弱的他,跑給人追的功力還真不是蓋的,精力之充沛,足可媲美山林裡蹦蹦跳的野猴兒。可憐她就是卯盡了力,也及不上他的萬分之一,只能落得兩腿發酸,肚子咕嚕咕嚕直叫的不爭氣下場。

  「對了,你到底要去哪兒呀?」跟著他走了半天,卻始終不見目標,她倦了。

  「咦,你不知道嗎?」佳人螓首輕搖。「不知道還跟,難道你不怕我把你騙去賣了?」他故意笑得邪惡。

  不睬這玩笑,她繼續詰問道:「還有,為什麼偷偷摸摸瞞著我出門,故意不讓我跟?」她瞳底亮著絲絲怒芒。

  「冤枉!我可沒故意不讓你跟。」他雙手指天立誓。「我只是想讓你多休息一會兒,不想生事的吵醒你。」原意是體貼,竟讓她曲解成了蓄意的躲避,唉,為難哪!

  「少來!若不是我眼尖的隨後跟上,只怕你是獨自逍遙快活去了。」想拋下她?沒門!

  聽聽,這哪裡是有良心的人會說的話?

  一早,天還濛濛亮,他就趕不及地起身為她張羅一切,怕她深為惡疾所苦。結果,好心成了驢肝肺。

  「哼哼!」她冷嗤兩聲。

  「你那是什ど意思?你說!」她追問。那兩聲由鼻端發出的冷嗤,一定代表了什麼,是輕蔑?抑或不屑?

  「我說夏侯小姐,熙兒姑奶奶,您老未免也太難伺候了吧!」他端起冷臉說道。

  他雖口氣不善,語帶譏誚,然而在那張俊俏的臉上,竟鑲著傾倒群芳的無儔魅笑,使得在旁不相干女子紛紛發出驚歎,徹底為之瘋狂。

  砰!夏侯熙猛然放下手中猶剩半碗多的糖水,不發一語,起身走人。

  見狀,左斂言只好歉然地向在場諸多姊姊妹妹們,優雅作揖,溫文一笑,而後從容尾隨上那抹忽然降溫的冰冷身影。

  「生氣啦?」他用手肘頂頂她,還是一貫的暖暖笑意。

  「沒有。」她只是不想看見那ど多女人包圍著他而已,因為那會寵壞他身為男人的虛榮心。

  途經書坊,裡面一位面帶笑意的夥計,突然衝出來拽著左斂言一逕往裡拉,嚇著了從沒見過此種招客陣仗的夏侯熙。

  「公子,一看您的相貌,就知道您肯定是個識貨的人。恰恰小店今兒個剛來了些可遇不可求的新貨色,相信一定能夠入得了公子的眼,令公子大大的滿意。」夥計舌粲蓮花的吹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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