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擺起疏離的冷漠,左斂言客氣婉拒。
「不進屋裡瞧瞧,我包管您絕對後悔。」不放棄,是他們的人生箴言。
「真的不了。熙兒,我們走。」挽住一副興致勃勃的她,左斂言有種大難臨頭的不好預感。
「好啦!我們就進去看看嘛,反正你的書跟著包袱一起便宜那個偷兒了,現在正好補上。」這下換她勾住他的手,好奇地直往書坊走去。
「不用。」拂開她的手,他堅持不肯走一步。
「什ど不用?當然要!否則你怎ど溫習四書、五經?」眉頭打小結,她又伸手纏著他。「再者,如果四書、五經溫習得不夠,是會考不上狀元的。相信我,我絕對是打著真心為你好。」
「我的記憶力一向好得驚人,說白點,就是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所以我根本不需要溫習已經牢牢記在腦海裡的東西。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不。」她甚是堅絕,一副你不買書,我就不走的模樣,打定主意跟他耗下去了。
迫於無奈,左斂言只好由著她,不敢杵逆她。
「醜話我可是先說在前頭,這是你自己決定進去的,可不是我強迫你的。」
「知道啦!不過是買些書而已,幹啥這樣大驚小怪。」
當他們並肩要進入書坊購書之際,夥計竟阻去前路,不讓進。
「姑娘進書坊?這兒沒這規矩,我們一向只招待男客。」
「我們還是走吧,現在不是我不讓你去,而是人家不讓進。」真進去了,只怕她會後悔。
憤瞪夥計一眼,夏侯熙白袖裡掏出銀兩。
「現在,我可以進去了嗎?」
握著眼前這位小姑娘給的大方賞銀,夥計即刻改口道:「雖說書坊沒這規矩,可規矩也是人定的,所以小店非常榮幸有請姑娘首開先例,為書坊開創嶄新的未來。」
真是十足十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左斂言是不屑為之,而夏侯熙則綻著一抹柔笑,進了書坊。
不消片刻,夏侯熙發出淒厲狂叫,背後有鬼追著跑似的沒命疾奔。
「好可怕!怎ど會這樣?」雙手掩面蹲在地上,她心有餘悸的發著抖,顫聲問:「書上畫的是什麼?為何那些個男男女女全沒穿衣服?」真是羞死人了,她從沒見過除自己以外的人,不穿衣服的模樣。
左斂言訕訕涼道:「早跟你說別進去了,這就是好奇過頭的下場。」扶起她,他們快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你少幸災樂禍。」她冷眉微蹙,小臉淨是不悅。「你一定知道是怎ど回事,對不對?」
「關於那些沒穿衣服的人嗎?」他小心翼翼地詢問。
「嗯。」
「這個嘛……」
實話實說好?還是編個花梢的故事來搪塞見不得光的真相呢?
「怎樣?」
一番天人掙扎,他決定--
「其實,你方才拿在手裡翻的書,是本遠古時代很出名的神話故事。」還是隱惡揚善--隱瞞見不得光的事實,高揚善意的謊言。
「真的很有名嗎?」她開始懷疑起自己肚裡墨水實在太少了,否則怎會連這般出名的神話都不知曉?
夏侯熙果然被唬得一愣一愣,完全沒有起疑。
「當然。」
「那你能不能說說,這個神話故事叫什麼名兒?以及主要在闡述什麼?」既是神話故事,其內容應是警惕世人或教化人心什麼的才對,值得好好期待。
「妖精打架!這是那故事的名兒。」當然,另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兒就叫「春官圖」。「至於內容嘛……」他略微一歎。「就你看到的,畫裡全是些男女在打架,有倒臥在床上、榻上,也有在戶外野地的,一點也不相親相愛,無法和平相處。於是天上的神仙便罰他們沒衣服可穿,還得結為夫婦好生培養感情,否則就不把衣服還給他們,要他們羞愧而死。」好啦,故事完畢。
妖精打架!光聽這名兒,就知道其戰役肯定慘烈非常,精采的程度絕對不輸白娘子的水淹金山寺,夏侯熙深深為這故事著迷。
「可是,怎ど他們比畫的招式,我一樣也沒見過?而且,那不斷變來變去的打架姿勢,好詭異呀!我不認為那樣打起架來會覺得痛快。」真的,畫上那些捉對廝殺的招式,她都挺眼生的,一點也不像江湖上各門派的武功。
「他們當然覺得痛快,難道你沒瞧見他們臉上的表情是既痛楚,又愉快?那表示他們對於相互打架這事,是非常熱中。」左斂言流利地繼續「揚善」。「關於你對他們比畫的招式感到陌生,我想,那是因為高手們通常都會有自己獨門的絕招,所以你沒見過並不奇怪。」
高手!絕招!這可大大引起了夏侯熙這個武學愛好者的滿腔熱情。
「我可以從哪弄到那些絕世武功的出處?他們一定會留有手札、秘籍的對不對?」喜悅之心燃亮了那雙本就晶燦的水眸,使得它更熠熠生輝、絢爛奪目。
完了!他沒料到她會有此異想天開的想法。不過不打緊,以他傑出的反應能力,來對付這突來的變故尚是綽綽有餘。
「有是有,但因為年代久遠,早已不可考。」這說詞合理吧!
「那ど,也許我可以照著畫上的方式自己悟出武功來!快,我們折回去買。」
「不成,那畫上的東西已然失真,無法詳切的讓你真悟出什麼來。再說,若真是這般容易,哪還輪得到你來悟呀!」
嬌顏湧現失望,掩蓋了璀璨耀眼的光芒。
左斂言拍拍她,安慰道:「你自身的功夫已經很棒了,不需要那些別人的東西來襯托你的厲害。」武功嘛,夠用就好,何必定要天下無敵呢!
「說得也是,想我夏侯家的武學已經足夠揚名立萬了,我又何必強求那些不一定中用的絕招。」她馬上又恢復驕傲的模樣。
「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嗯。」
此招一用再用,屢試不爽,左斂言又成功的讓她忘了這段充滿旖旎春色的意外插曲。
第七章
「求求你們放過我老人家吧!我這把老骨頭實在禁不起打啊,」一名瘦骨嶙峋的老者哀求道。
幾名年輕力壯的漢子,似凶神惡煞般地團團圍住抖得如風中殘燭的老者,並不時動刀動棍的耍弄威嚇。
「不交出這個月該給的保護費,不只要挨打,更要斷你雙手跟雙腳,讓你變成老來廢。」其中張三與人溝通能力最佳,所以由他領頭打文字陣。
「三哥,你的文字造『脂』又變好了耶!」趙四頂著一口黃臭爛牙,極盡諂媚的說。
「那是當然!要不是應老大硬要我留下來幫他,不然我早去考狀元啦。」張三氣焰之囂張哪。
「別玩了,小心老大等得不耐煩。」龍二面露不悅的各踹兩人一記,而一旁的應霸天始終沒出聲。
揉著屁股頻頻跳腳的這對哥倆好,只得趕忙又對老人家施加壓力。
「快點交錢,否則性命不保。」張三出氣似的狠推老者一把,令老者狼狽倒地。
「各位大爺,我不是不給錢,實在是近來菜攤生意不好,所以才……」老者跪在地上懇求他們大發慈悲,換來的卻是無情一腳,外加亂拳揮打。
四週一片靜悄悄,路人的臉上均顯得義憤填膺,可卻沒人敢勇於仗義執言,甚或跳出來阻止那些漢子。
因為,這裡只要有腦子的人都知道,「蒼鷹四人幫」是絕對惹不起的狠角色!所以,為兔惹麻煩上身,還是當作沒看見吧。
「救命呀!誰來救……救我……咳咳……」老者無力掙扎,只能苦苦挨打。
但下一瞬間,沒人清楚知道張三、趙四是怎麼跌成了狗吃屎的醜姿勢?也沒人曉得老者是怎ど逃過那殘忍的魔爪,改而好端端的坐在突然出現的木椅裡?因為他們的目光,全都不由自主的黏在一個宛如凌波仙子下凡來的美麗女子身上。
「老人家,您沒事吧?」鶯語嬌軟,當場酥了不少壯男的膝蓋骨。
夏侯熙實在難以置信眼前這幫人,竟卑劣到以欺負個老人家為樂!而四周觀事者諸多,就是沒人挺身出來撻伐惡行?
所謂世態炎涼、人情淡薄,許是這般吧。
「沒、沒事!姑娘,謝謝你了。」老者止不住滿臉惶懼的驚嚇。
「不客氣。」夏侯熙安撫著老者的心緒,同時杏眼怒瞪,筆直往那兩個以強欺弱的混蛋望去。
「熙兒,別惹事。」左斂言手捧適才她尚未啃完的兩串冰糖葫蘆,放低嗓音的提點道。
那四人,看來不是易與之輩。
「難道你要我就這麼算了?」雖然板起臉孔,但夏侯熙樂在其中。「而且,你不覺得這些人看起來好討厭,很想一拳打過去?」
左斂言睨著地,開始替那些遇上夏侯熙的人,感到至高無上的同情。
「想乘機過過當俠女的癮,大可直說,別這樣拐彎抹角的找借口,因為此借口實在差勁。」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他還不瞭解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