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只要不再去擺攤,就可以避開禍事的……
無奈地瞅了一眼飄落在地的帖子,范濤心不甘情不願地撿起,擱在桌上,動作如龜地慢慢打開,快速掠過上頭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驀地,她澄澈的水眸一亮,直勾勾地瞪住不動。
「賞玉宴?」她喃喃地道。
上頭說,他要擺出他蒙記玉鋪最為價值連城的玉石供她欣賞,只求她帶來那只木匣子……
這是圈套,肯定是陷阱,可就算明知山有虎,她還是想要往虎山行啊!
玉啊……她想起他營的是玉鋪子生意,換言之,他鋪子裡頭肯定有不少玉,有尚未雕琢的璞玉,也有不少已雕琢成器的玉石,還有各式各樣的玉寶…… .這……她拉回最後一線理智,抹去唇角的口水。
好卑鄙的男人,竟想要邀她賞玉;要她怎麼能夠抗拒?
不行,千萬不能著了他的道啊!
她明白,她真的明白自個兒不能在這當頭為了貪看其他玉石而賠上至寶,但是……她真的好想要瞧,哪怕只是瞧一眼,她想瞧滿山滿谷的玉石堆在她面前……
仿若壯士斷腕般,她嚥了嚥口水,把牙一咬。
去吧,就這麼著,管他是龍潭虎穴,還是碧落黃泉,就算真的著了他的道,她亦是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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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府
「三小姐,好歹讓我跟在一旁吧!」
蒙府朱紅大門外頭,懸上數盞燈。
門楣底下的兩抹影子,拉長的那一抹黑影不斷地勸說著。
「帖子上頭只寫著邀我一人,你去作啥?你只要把東西拿好便是。」范濤瞅了一眼他手中捧著的木匣,完全不睬廉碩的苦苦哀求,逕自拍著門。
她要瞧玉啊,迫不及待得很,誰敢擋她,就是她的仇人。
「話是這麼說,可好歹我也算是你的隨從,讓我跟著,相信蒙府的主子不會太在意才是。」廉碩惴惴不安,就怕自個兒駭懼之事會成真。「不過是多個人罷了,天經地義得很。」
「你又不是我的隨從,你是大姐的貼侍。」一雙澄澄水眸直瞅著門板,就等有人開門引她人內,教她瞧心愛的玉石。
「三小姐,你說這話豈不是要我難受嗎?」他廉家世世代代都是范家的奴才,范氏這一代有三位千金,而他廉家只有兩個壯丁,分散照顧,定是會有缺失,她怎能拿這話來堵他?
他真心想要盡忠職守,她怎能不給他機會?
范濤惱火地瞪著他,如羊脂玉的粉拳緊握。「啐,我是來賞玉的,你當我是來作啥的?我會教人給欺了,還是教人給吞了?」她啐了他一口,拍在門板上的力道不禁又加重了一些。
誰能欺她?誰要欺誰還不知道呢。
她有武功底子,一般的武師她是不放在眼裡的,要自保更是綽綽有餘,哪裡需要他擔憂?
再說,她現下滿心只想瞧玉石,才不管等在眼前的到底是毒蛇還是猛獸……哼!管他是什麼,只要帖子上頭寫的是賞玉宴,她就非得要瞧見玉石不可;倘若誆她,可有得瞧了。
只是,她直瞪著依舊掩緊的門板,心底有些急得發惱。
人哩?怎麼還不開門?她可是依著時間來拜訪,沒早更沒遲,沒道理無人迎接她啊,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三小姐……」廉碩不放心的輕喚。
話說要賞玉,但為何要挑在晚上?難不成就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賞嗎?
夜深心思雜,天曉得蒙府的主子盤算些什麼?
說不準是看上三小姐的天香國色,一時起了歹念,打著賞玉的旗幟,引誘她上門,欲對她為所欲為。
「不要吵。」范濤瞇起水眸瞪他。
沒瞧見她雙眼急得都紅了嗎?她想要瞧玉石,想得心都發緊了,現下可是什麼話都聽不進去。再擋著她的路,她可是要六親不認了。
早知道就將帖子給藏好,省得教他發現,硬是跟在身旁細喃碎語,吵得她耳根子不清淨。
廉碩睇著她微變的神色,只好乖乖地閉上嘴。
三位千金裡頭,首推三小姐的性子最好、最溫吞,啥事都好說話,然而,只要一遇上玉石,她的執拗可是八匹馬都拉不動,誰要是有膽阻擋她,就得要有心理準備迎接她的怒火。
她的火一升上來,可是絲毫不遜於大小姐的……
廉碩輕微地歎口氣,卻突地聽到門裡傳來腳步聲,他一抬眼,見著大門頓開,一名老者走了出來。
「敢問是范家三千金嗎?」蒙家老總管莫老恭謙地問。
「正是。」范濤將帖子交給莫老。
「你在外頭守著。」范濤從廉碩手中取走木匣,小聲地向他交代了聲,壓根兒不睬他到底願不願意,逕自跟著莫老往裡頭走。
「我家主子在大廳外的園子等著,請隨我來。」莫老引領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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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從石板穿堂往碎花板階走,樹上皆懸掛燈籠,裡頭燃著燭火,照亮整座園子,依稀可見園子裡頭百花爭艷,美不勝收;然而范濤卻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思,只想趕緊瞧見她想瞧的玉石。
最後,穿過一扇拱門,踏上石階,她瞧見一抹身影佇立在人工湖泊邊的亭子裡……咦,這背影瞧來怎麼有幾分眼熟?好似在哪瞧過……
她腦海中朦朧的背影比眼前小了一些,有幾分真實和模糊范濤微蹙起眉思忖著,然而一雙燦亮的水眸卻已瞧見亭子裡的石桌上已經擺上不少稀奇少有的珍寶。
她心一急,幾個縱步橫過莫老身旁,輕飄飄地跳上亭子,壓根兒不睬蒙前的招呼,只是一個箭步的衝到石桌旁,雙眼發亮地瞪著滿桌的奇異玉賓,將手中的木匣隨意地擱在旁邊的石椅上。
「哇……」她發出讚賞聲。
玉瓷、玉爐、玉壺、玉硯、玉棋盤……饕餮玉盤、虺蛇玉墜、虯龍團環……老天,天底下的珍寶都在這兒哪。
有墨玉、血玉、翠玉、羊脂玉……色澤千奇百怪,甚至同一塊玉上頭,出現七八種深淺幽綠,仿若是南京花雨石般艷絕,真是教人心癢難耐,幾乎忍遏不住地想要擊昏他,搶走這一桌子的珍寶。
唉唉,八成是體內山賊之血在躁進吧,竟教她興起了搶掠的念頭。
「范姑娘。」蒙前揚手要莫老退下,緩步走到她身旁,瞧她一雙澄澈的水眸直盯著滿桌的玉石。
敢情是沒發現他的存在?
這堆玉石會比得上他?儘管這批玉石皆居上上之品,可若是無他在後頭推動,她哪裡瞧得見這些玉石?
「范姑娘?」看她沒打算把眼轉到他身上,他不禁橫過手,硬是擋在她眼前。
「搞什麼……」怒語一出口,范濤隨即機伶地噤聲,勾起滿臉笑意地看著他。「爺兒,你不是要我來賞玉的嗎?」
忍忍忍……他是個好心人哪,搬出這般多的至寶供她欣賞,她該要感激的了,只是,她還想要多瞧個兩眼,可不可以不要拿他的大手擋住她的視線?
「是要賞玉,只是咱們應該先到一旁歇著,讓我善盡主人之職,先讓你喝杯涼茶,爽心後再來賞玉。」蒙前瞇起黑眸,仿若想要探進她的骨子裡,挖掘出她的真性情。
方纔,僅僅只有一剎那,但他似乎瞧見她的殺氣……是錯覺嗎?這般柔弱的姑娘家、如此嬌弱的身軀,能打哪兒冒出殺氣來呢?
「我不渴。」范濤努力地揚起笑,粉掌掩在身後緊握成拳。
她要賞玉啊,他瞧不出來嗎?如今她除了玉石,什麼都瞧下進眼,倘若他再打擾她……啊,不成、不成,險些又要忘他是主人,這些玉石全都是他的。還好她離開臥龍坡離得早,稍稱改了性子;要不若像以往那般莽撞,真不知道該怎麼得了。
「但是……」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如這樣吧,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把事說清楚,再讓我好好的賞玉。」她可受不了這心頭發酸的慾念再三被打斷,她可真的會忍不住動怒的。
「哦?」有意思。「既然范姑娘都這麼說了,那麼……」
「木匣子我帶來了,但你只能瞧,這些玉石全都是我的,你可不能動它們。」看在他邀她賞玉的份上,她也可以大人大量的借他瞧一眼。
就只有一眼而已,他甭想要整個帶走。
就算他想來硬的,她也不見得會成全他,遂還是先把話說清楚,省得一旦動手,往後她就沒機會再瞧見這些至寶了。
「范姑娘真是聰穎過人,猜著了我的心思。」他勾唇一笑。
她這般明白事理,倒是教他省去不少功夫。
「客氣了。」她拿起木匣打開,緊捧著木匣。「就這樣瞧吧!」
瞧她戒備得緊,蒙前不解地微蹙起眉,方要探手拿起玉石,她卻把木匣一轉。「范姑娘,你這是……」
「我說了,只能瞧。」她淡道。
「可這十來件包裹在緞布裡頭,又疊在一塊兒,倘若不拿開,我如何瞧得見底下的?」他不由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