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如此。」總管必恭必敬地答道。
「可知道大抵是哪些官?」
「聽說有按察使……」
蒙前揚了揚手打斷總管,「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官。」
虧他還起了興致,豈料竟是這般芝麻綠豆大的小官……那樣的官能成就什麼大事?
「可不是一般的小官,聽說那人是聖上身旁最紅的人了。」總管將所查到之事詳細地解釋。「聽說那人是花問柳,儘管官位不大,但在朝內卻權傾一方,幾乎到了呼風喚雨的地步。」
「是嗎?」經總管這麼一提醒,他好似有點印象o怪了,這一家當鋪究竟是什麼來歷?
「還聽說知府和縣令也都到府拜訪過。」
「哦?」蒙前是愈聽愈好奇了。
「聽說前些日子知府大人在府上設了賞櫻筵,還特地送拜帖邀請當鋪主子過府,卻無人到場。」總管愈說,愈覺得這當鋪三位小姐真是不簡單,居然連知府大人的帳都不買呢。
有多少人莫不希望同知府縣令拉攏感情,往後在他們眼下做事能方便點,唯獨她們不買帳。
不知道是她們自視甚高,不將知府縣令放在眼裡,還是婦人之流不懂這些。
「是嗎?」蒙前噙著一抹頗為玩味的笑。
可真是有本事,是不?
蒙前微挑起飛揚的濃眉,長指輕敲著案桌,好似在盤算著什麼,靜默了半晌,才道:「可知曉那一日我遇見的姑娘是哪一位?」
「聽吞雲形容相貌,小的猜想大抵是當鋪三小姐,聽說她的性情迷糊而隨意,頗為溫吞,和上頭兩位姐姐截然不同。」
「哦!」蒙前輕應一聲。
上回同吞雲經過湖畔時,隱隱約約聽見他人喚她三小姐,他怎會給忘了……說她性情迷糊而隨意倒是真的,至於她溫不溫吞,瞧她連木匣都不願打開,可就難以定奪她的真性情了…… 「可知道她的閨名?」
儘管不知道她的身家背景,他也因為那只木匣子而想要多親近她,但如今知曉她的背景如此不俗,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親近她一些。
「她姓范,閨名一個濤字。」
總管鉅細靡遺地說著。
難得主子對姑娘動了興致,他豈能不查出那姑娘家的身家背景?
「范濤?」
蒙前玩味地咀嚼這名字。
「但,僅知如此,查不出她出身何處,她的爹娘是何人。」總管大感可惜,探子回報始終查不出她的身家背景。
「是嗎?」
這倒是挺教人意外的。蒙前徽感詫異,居然會查不出一個姑娘家的身家背景……
打一開始,她是在京城營生的,而私賣他的玉石的管賦道是掌管京城分鋪的,在地緣上,倒是不謀而合,更可以確定她那一日捧在懷裡的木匣,確確實實是由管賦道典當的。
能做當鋪生意的,錢財得要流通,倘若不是富甲一方,也肯定是大富之家;這年頭想要大富大貴,手上沒幾個生意,要如何存活下去?
然而卻查不出她爹娘的背景,聽來倒是有幾分弔詭;再加上小小當鋪居然有大官蒞臨,這隨意當鋪的面子可真是大呢!
「對了,還探知三姐妹上頭有位大哥,是個商賈,打晉南起家,手上的生意不少,還營了家票號。」
「哦!」
這真是挑起他的注意了。
票號……這麼一來,似乎便可通了。
而且,這隨意當鋪倒是來頭不小,後頭有可在朝內隻手遮天的官宦撐腰,還有個富甲一方的大哥,要營家當鋪自然是再簡單不過。
不過,倒是從她身上感覺不出半點千金閨秀的驕縱氣息……也對,有哪家的千金會到外頭拋頭露面地叫賣?
「不知道爺兒要小的差人探這些事,是為了……」倘若是為了婚事,他會再派人深入調查。
「沒事,我心裡有個準頭,你先下去吧!」啐,總管那一點心思,他哪會猜不出?
瞧總管退下,蒙前批著帳本的手突地停下,暗暗思量起來。
倘若真要娶妻的話,這當鋪的三千金倒是更勝知府千金…
蒙記玉鋪經營了四代,到他手中已算是高峰,雕工玉質皆不在話下,然而卻依舊沒法子成為朝貢的貢品,只因他人脈拓展不夠,結交的皆是一般商賈。
他想要蒙記玉鋪的玉器成為朝貢的貢品,若無人引薦,怕是窮極一生也沒法子完成爹生前的遺願。
而她,一來手中有管賦道私賣出去的玉石,裡頭應該有他最想要拿回的定情之物,教他可以回絕與那賊婆的親事;二來她身後有著大官當靠山,要助他將玉器引入宮中,理該不難。
若是能迎娶她,他便能夠一口氣解決兩樁難事。
迎娶之事不急,然取回定情信物已是燃眉之急,非快不可,只因為那老賊再三來信,而這一回竟還威嚇說,若是他不趕緊過門提親,他便要率領大隊人馬上門押他。
啐!
他豈能同一千山賊暖和在一塊兒?
若是攬和在一塊兒,他要如何讓鋪子裡的玉石成為貢物?
想當年,是那老賊自個兒要出手救他的,又不由分說要定下這門親事,逼他非得收下定情之物不可,搞得他現下是一個頭兩個大;倘若不趕緊擺子,他真怕又要節外生枝了。
如今,他該如何誘她呢?
斂眼思忖了一會兒,蒙前突地蓋上帳本,從旁取出一張紙,蘸墨提筆,輕聲喊道:「吞雲。」
「在。」
一抹身影從門外走進來。
「待會兒你替我送封帖子到隨意當鋪去,若是不知曉地方,便找莫老問清楚。」蒙前洋洋灑灑地在紙上落下幾個蒼勁工整的字。
瞧她抱著木匣不放,她該是個愛玉之人吧;若是以玉石誘她,她應該會乖乖地自投羅網才是……
第四章
夔龍團環紋……
算是極特別的家紋,每一件玉石堪稱上品,不管是玉質、雕工,皆是上上之選,每每教她在手中把玩,便忘了時間。
真美,真的好美,通體酥白細緻,擱在光線底下,透光度極為清晰,瞧得見其微暈的透明,更瞧得見玉匠巧奪天工的雕枝,說有多美便有多美,美得教她捨不得放下,就算成天把玩著也成。
范濤笑彎了眉眼,瀲灩的水眸眨也不眨地直睇著手中的玉石,聽見鋪子外頭來來往往的凌亂腳步聲,有一抹極為輕巧的腳步聲停下,鋪子前的簾子驀地掀開,她旋即將擱在桌上的玉石收進木匣子裡,抬眼睇著來者。
啐,到底是誰這般不識趣?
來者的腳步又輕又巧,她不由得瞇起眼看著,頓覺他有些眼熟。
「范姑娘。」吞雲將帖子遞上。
范濤微挑起眉,清澈的瞳眸掃了帖子一眼,隨即又抬眼看著他。「我不識得你。」是挺眼熟的,可一時之間要她想起他是誰,可真是難呢!
依他武人裝扮,瞧起來就像是護院或者是隨侍,她何時識得這般人物?不像是官爺的侍從,更不像是哪戶大宅的護院……他怎會無緣無故地遞帖子呢?
「多日前曾在湖畔邊有過一面之緣,今兒個我是率主子的命令,特來請范姑娘過府赴宴,還請范姑娘賞光。」吞雲直挺挺地站在案前,雙眼直視擱在桌上未動的帖子。
「敢問你家主子是?」范濤這才拿起帖子,睇著後頭寫著蒙前二字。
她不記得這個人,不過倒是對這名字旁邊的夔龍團環紋眼熟得緊。
「我家主子是蒙記玉鋪的大當家,那一日在湖畔市集上,曾建議姑娘將軸子托付牙行販售。」吞雲好心地提醒著。
「是嗎?」她想起是誰了,只是……「不知道他請我過府赴宴,究竟是……」
為什麼他們會知曉她在這兒?真是權大勢大的差人調查過。
了?
「裡頭有我家主子親筆邀宴,范姑娘。」吞雲不直接回答,話落,他轉身便走。
「喂、喂……」范濤站起身,對著他剛毅的背影直招著手,卻見他頭也不回的離去,不由得又落座。「真是的,像陣風刮進來,又突地刮出去,把我這鋪子當成什麼了?」
她沒好氣地瞪著桌上的帖子,隨手一揚,打落在地,全然不當一回事,方要再打開木匣子。,卻不禁直瞅著上頭的家紋,無力一歎。
唉,她真不想要再提起這回事。
她真的好怕哪,好怕他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將她珍愛的玉寶給搶回去……儘管知曉這玉寶八成真是出自他家鋪子裡的,但也是她花費不少銀兩買人的;就算他願意花上數倍於成本的代價購回,她也絕對不賣,即使他那一日曾幫過她也一樣,沒得說情的。
不能說她不懂知恩圖報,而是這些玉寶她實在是太喜愛了,教她愛不釋手,怎麼捨得雙手奉上?
她就不信他請人持帖而來,只是想要邀她一敘……哼,她和他可沒熟稔到可以去他府上一同話家常;說穿了,他不過是想要追問這些玉寶的來歷。
唉!真是樁麻煩事,無端端地擺起什麼攤子?
那二日所賣,算了算,連一兩銀子都不到,卻招惹個大麻煩。都怪她,沒事多嘴同他提起什麼當鋪來著,教他有了線索追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