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生一副不甘心的傲慢姿態,但迫於溫港生出現的架勢以及李太太的吩咐,他再 不甘願也得照做。
酒杯拿在林怡芝的手中,彷彿是個千斤鼎,好沉重。
李家生一口氣喝了見底。
「少奶奶!」
阿珍的話令她好不容易才從複雜的思路中抽身出來;胭脂也掩飾不了她泛白的唇色 ;豆大的冷汗在她額頭上冒出來,雙手機械地將酒杯放到唇邊,用僅剩的一點力氣。將 酒杯的酒一仰而盡。
灼熱的液體順著她的喉嚨,將她僅存的片片碎心給融化成一團血水。
溫德明眼中淚光閃閃。
溫港生瞄了兒子一眼,迅速地招手喚來後面幾個彪形大漢,不由分說的便架走溫德 明。
這一切來得太快,溫德明根本沒想到父親會使出這一招,等他回過神,他已被硬塞 到轎車內,左右各坐了一位彪形大漢,令他動彈不得。
隔著車窗的玻璃,林怡芝看見他不斷地對她說話,可是說些什麼她卻無法聽到。
車子揚長而去,林怡芝所有要說的話全卡在她喉中,呼吸愈來愈困難;她撩起裙擺 想追過去,但是雙腳卻如被釘死似地動也不動;接著,她突然就像一團軟泥一樣的倒了 下去……☆☆☆
林怡芝流了一整夜的淚。
沉馥和陳柔兒的淚水也沒歇過。
即使事隔這麼多年,她們只要想到林怡芝的遭遇莫不同掬一把淚。
「為什麼怡芝就不能將過去忘記?」沉馥忿忿不平的。
陳柔兒凝視林怡芝好一會兒,眼神透露著瞭解。
人的一生,也許有些事可以淡忘,但也有些事就像烙印烙在心上,一直到死想忘也 忘不了。對林怡芝的一切,她感同身受;就如同邵飛一樣。
當邵飛的名字再次閃過她腦子,她渾身像遭電擊似地無法動彈。
這個已被遺忘許久的名字,怎麼會突然在此刻記起?
突然?真的是突然嗎?
「它」曾像把刀,狠狠地刺在她心中,拔出來又怕心會四分五裂,不拔卻令她生不 如死。
告訴自己千次、萬次,要把過去埋藏,但又談何容易啊?!
她知道過去就如鬼魅般緊緊跟隨她,有的只是自己欺騙自己。
一綹長長的髮絲,順勢飄落到她鼻前,她輕易地用手指撥開,這才發現她的手不住 地顫抖。原來她是如此的在意他,不去想他--好難、好難!
午夜夢迴,她都在哭泣中醒來,只因夢見了「他」。
堅強的背面是如此脆弱而不堪一擊的。
「我去看看諒諒有沒有踢被。」她連忙深吸口氣,像逃兵似地逃離沉馥滿是疑問的 注視。
原以為轉移心思就不會再想他,沒想到在見到女兒酷似他的臉蛋時,那種思念更是 排山倒海淹沒了她,令她毫無招架之力。
她被打敗了!不!應該說,她從來沒有贏過。她還是如此想他,即使他曾經如此無 情狠心地待她。
恨他吧!恨他吧……愛他!愛他……兩個意念如同兩支軍隊,在她內心底層彼此抗 拒著,她好不容易才湊合好的心又被撕裂開來。
她還有「心」嗎?
不!她早已是一個無心的人。
只因她的心在七年前就已被一個叫邵飛的人給偷走了。
☆☆☆
新婚之夜因李家生爛醉如泥而使林怡芝逃過一劫。
但好運還是遺棄了她……砰!房門被踹開來,李家生帶著微醺和沖天的煙味、檳榔 味走進來。
林怡芝緊緊挨著床沿,雙手放在背後,一雙眼睛像只充滿防禦的母豹,不敢鬆懈地 敵視著對方。
李家生對著她露出一個陰沉的笑容。
「幹嘛見了我跟見了鬼似的?難不成怕我會強姦你--呃,夫妻之間用這兩個字有 點奇怪。」
林怡芝一張臉差不多全白了,卻還勉強自己挺直背脊,聲音有些顫抖。
「你別過來,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啊!」他彷彿沒聽清楚似地說:「你說你想怎樣?」
「我……我……」沒有時間考慮了,她的手從背後伸出來,一把銳剪朝著他的方向 指著。
李家生愣了一下。
「你拿剪刀做什麼?想我死啊?我狠狠的你不知道嗎?我就不信你殺得了我,小心 你會先死!不過我是會讓你爽死的。」
「你別過來!」她握著刀柄的手心都冒出汗了。
「把刀放下,我叫你把刀放下!」見她不畏懼,李家生臉都綠了,聲音提高了八度 ,尖銳得像汽車喇叭聲。
「我不會放的,除非你答應不再碰我!」這次她是吃了秤鉈鐵了心了。
經她一說,李家生就更加發狠了。
「臭婊子,你敬酒不吃想吃罰酒啊?好,我非讓你知道我真正的功力不可,我李家 生可是--喂!想幹什麼?你可別亂來。」
「我知道我打不過你,」她突然把刀鋒一轉,轉向自己的喉嚨,眼中露出一絲痛苦 憂傷的神色。「但我可以死,死了一了百了!」
李家生從頭上冒出一顆汗珠!
「你別亂來,把刀放下……」
「除非你答應永遠不碰我!」她用力的把刀更抵近些,大有一死的決心。
李家生被她的舉動給嚇壞了。
林怡芝可是他手中的一張王牌,他豈可如此輕易的就讓她死?為了往後的日子…… 他不得不把態度軟化下來。
「你的要求我可以答應你。」他回答得十分乾脆,反正只要有錢,要什麼樣的女人 沒有?而且……林怡芝是以懷疑的眼光瞅著他,分不出他話中的真實性有多少。
李家生倒是悠哉的從口袋摸出一根香煙來點著。
「你有什麼條件?」
她的話引來李家生一個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我要錢!」他開門見山。
林怡芝傻眼了!
「我哪來的錢?」
李家生「嘿嘿」兩聲,吐了口煙圈,瞇著雙眼在她身上溜了一圈。
「我當然知道你沒錢,但我們李家有。」
「你?!」
「我知道我媽有意把李家的經濟大權交給你,只要你答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相 信我樂得逍遙,你也可以得到『輕鬆』。」
以他揮霍無度的個性,哪怕是金山銀山也不夠。
「萬一太太不這麼做,那你--」她打了個冷顫,手中的銳剪卻不敢放鬆。
「安啦!」李家生立刻回答,帶著一點似有若無的譏諷口氣說道:「我太瞭解我媽 了!如果她沒有這個打算,她又怎會對我對你所做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有時候是還有點聰明。薑還是老的辣,你是比不過我媽的。」
林怡芝的臉猶如死灰一般--心中對李太太的感激之情忽然被報復之心給推翻了。
為了往後的日子,她不得不與撒旦打交道。
「好,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你也要遵守諾言。」
「放心!」李家生嘴角綻出一個如蛇蠍般的陰毒冷笑,說:「你以為你真是絕世美 女不成?只要我手中有錢,要玩什麼女人沒有?」他把手中的煙丟到地上踩熄。
「只要你跟我好好配合,我會讓你為姓溫的小子守身如玉,但如果你敢打什麼歪主 意--那我就不敢保證我是否會信守承諾。」說完,他旋身走出房間。
當門「砰」一聲關上時,林怡芝手中的剪刀也應聲掉下地,整個人癱在牆角。
她不知道該為自己感到悲哀抑是高興。
往後的日子會好過嗎?
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
一切都好像被李家生給料中了。
李太太在第三天,果然把她叫到房間。
「怡芝,這裡是有關我們李家的帳目,一切收支都記載得十分清楚,你要是有什麼 不明白,可以請教陳伯,我巳交代他要從旁協助你。」座上的李太太溫婉的顯露出一個 慈愛婆婆般的笑容。「李家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
這時林怡芝的良知有些被喚醒,雖然她很不原諒李太太對她的預謀,但是若為李太 太仔細想一想,她為李太太感到十分悲哀。
「太太……」她老改不了口,這跟她心裡排斥這樁婚事很有關係。
「怡芝,你又忘了。」
「媽!」這一聲叫得十分沉重。
「這才對!」李太太卻好像聽到天籟般眉開眼笑,舒了好大一口氣。「這些年來的 擔子我終於可以卸下來。明天我準備到山上的寺廟去住些日子,這一直是我的心願,終 於讓我等到這一天的來臨。」
人性哪!
她的心願竟是從林怡芝的痛苦中攫獲的。
「怡芝,你不會怪媽吧?」李太太細紋眼角的淚光閃爍了一下。從乾澀的喉嚨裡。 發出嘶啞的聲音說了一句:「孩子,對不起。」
林怡芝屏住氣息驚望李太太,許久都發不出聲。
在淚眼中,原本對李太太的報復之心逐漸的消失了……☆☆☆
「拿來!」李家生叼著煙,把手伸向林怡芝。
「拿什麼?」林怡芝當然心知肚明他要什麼。
「錢!」他挑高眉,不拐彎抹角。
「多少?」
「全部!」他沒什麼耐性地把煙丟在地上道:「該不會給你幾天好日子過,你他媽 的已忘記我跟你說過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