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拿起她的書,慕心下車,羅夫又把手橫在她背後,他的手雖沒碰到自己,但她心中憎厭的沉重感很重。
他們一起進飯店,慕心在櫃檯邊,坐著看書等他。
她沒有不耐煩,相反的,櫃檯邊的老太太讓她覺得和藹慈祥,她一會兒和慕心聊上幾句、一會兒又拿出小餅乾請慕心,這半個小時之間,慕心很愉快。
當司機先生辦好事情,他們一起走出飯店,司機笑容可掬不停向她道謝,慕心則掛上敷衍微笑,希望行程快快結束。
終於,在她看見亞瑟時,所有的不舒服立即消失。她投入他懷裡,有他在,她的心找到安定。
「買了什麼?」
「衣服、珠寶、書,還有……這個。」她將一束粉紅玫瑰送到他眼前。
送花?他沒自女人手中接過花束,她總是在他身上創下新紀錄。
「喜歡嗎?」慕心討好地望著他。
「喜歡,謝謝。」他喜歡她的笑、她的花和她討好他的心意。
「要不要我把它們插起來?」
「好。」他回答。
她找來瓶子,插了花、整一整,送到他桌邊時,發現他正專注地看著文件,心無旁騖。
常聽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但她卻認為認真的男人帥得驚人啊!
偷偷地,她欣賞他的五宮輪廓。英俊不足以形容他,帥氣說不清他的英姿煥發,他不僅僅是個好看男人,更是她最依戀的人。
抱著沙發上的小抱枕,一整天的煩悶全數消失。看著他、想著他,她真的愛他,好愛、好愛……
第七章
在亞瑟懷裡醒來已成習慣,慕心愛上他頰邊髭鬚貼住自己的微刺觸感。
摟住他寬寬的腰,她希望時間就此靜止,兩顆躍動的心臟裡只有彼此。
「今天能夠不出去嗎?」
慕心可憐兮兮地問,她不喜歡離開家裡,但他命令她出門買東西,想起司機先生的眼神和數人不愉快的親近,小小的嘴嘟成可愛三角形。
「不行。」他就愛對她下命令,怎樣?
「我的衣服很多,不買還是有得穿。」
「夠不夠穿是一回事,重點是你應該多出門,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嫌我孤陋寡聞嗎?」
趴在他身上,手肘撐在他的胸膛,擠眉弄眼,她的表情因他而生動。
「不簡單,會反抗了。」
捏捏她的臉頰,他喜歡她漸漸開朗的性格,想起她也能在餐桌上說說笑話,雖然冷笑話居多,但她的進步令他非常滿意。
「我沒有反抗。」
慕心臉色凝重反駁,「反抗」在她記憶中是項嚴重罪行。
「你有。」他笑著指控。
「我沒有……真的沒有。」說到這裡,慕心眼眶泛紅,眼淚幾乎落下。
她的不對勁看在亞瑟眼裡。他正色,坐起身,將她抱在膝問,抬起慕心的下巴,看見她眼中惶然滿盈。
「說,為什麼哭?」
「我做錯事情。」眉一眨,兩顆豆大水珠滾出。
「你做錯什麼事?」明明是兩顆美麗的水珠子,卻灼燒了他的心,怪異的心痛感浮上。
「我反抗。」輕輕幾個字出口,她的委屈跟著傾洩。
「告訴我,除了頂嘴、反抗之外,還有什麼是你認為禁忌的事情?」
「出房門不行、吵鬧不行、大笑大哭也不行。」
哭字出口,慕心猛地發現自己常在他面前掉淚。為什麼?她怎會忘記不能哭泣、不能告狀、不能訴說委屈?只因為在他面前掉淚是……安全?
吞回淚水,她自問,憑什麼她認為在他面前哭安全?因為愛情嗎?因為一場婚姻讓他成為她最親密的親人,還是因為她篤定了他不會因她的淚水大發脾氣?
見她半晌不說話,亞瑟開口問。
「我要你把我的話聽仔細,以前那些你認為不能做的事情,在這個家裡你都可以做。你可以出房門、可以吵鬧、可以大哭或大笑,你可以頂嘴、可以反抗,就算要舉白布條抗議,你都有權利。」
「權利?」
權利……那是她在書上常看見,卻在日常生活中陌生的詞彙。
「對,你有權利。」他再次申明。
「那我可不可以抗議,我不要出門?」她迫不及待行使她的權利。
他搖頭歎氣,有個太聰明的學生,老師開始擔心難以駕馭。
「心心,我要你出門是為你好,希望你多和人群接觸,別把自己關在象牙塔裡,並不是在壓迫你。」他試著和她講理。
「我瞭解,可是我真的、真的不喜歡坐司機先生的車子出門。」想起昨天,她實在很討厭。
「為什麼?」
羅夫是所有司機裡面長相最斯文、學歷最高,也最風趣幽默的一個,所以娜莉特地挑選他為自己的專用司機,難不成,他也和薔薇一樣,為娜莉排拒慕心?
「他的……他的保護讓我很不舒服。」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解釋。
保護?換句話說,羅夫是善盡職責,既然如此,慕心為何……
亞瑟沒弄懂她的意思,想往下探問,門上傳進一陣敲叩聲。
「少爺,老爺請你和夫人下樓見他。」是管家的聲音。
亞瑟和慕心相視一眼。大清早見他們?很不尋常的情況。
「沒關係,有我在。」亞瑟見不得她眼底浮現驚恐,握握她的手,給她一個信賴微笑。
半小時後,他們並肩站在老威廉斯夫婦面前。
「父親早、母親早……娜莉早。」後面那句早安,是在她嚥下恐懼後,才能說得出口。偷偷伸手,捏住亞瑟身後的西裝一角,她需要他為自己提供勇氣。
「慕心,記不記得你嫁進威廉斯家那晚,我跟你說過什麼話?」老威廉斯口氣嚴肅。
「記得。」慕心乖順點頭。
「把話說一次給我聽。」
原來只是想考她默書?慕心緩口氣,一字不漏,將他說過的話背出來。
「當時父親說——慕心,威廉斯是個大家族,有許多規矩要遵守,你初來乍到,我不會對你有太多要求,只是希望你不要讓威廉斯這個姓氏蒙羞,你做得到嗎?」
「那天晚上,你點頭說你會做到,是不是?」
「是。」
「那麼,這是什麼?」
老威廉斯把報紙遞到她手中,上面幾張大幅照片和斗大標題震得她的心臟蹦蹦亂跳。怎麼會變成這樣子?轟地,她的頭腦炸出一片混沌。
「你不會說,照片上的女人不是你吧?」
娜莉幸災樂禍的口吻讓她想起姊姊,無法掩飾的惶恐佔領她的意識。
「你說,怎麼一回事?」老威廉斯太太問。
她的口氣嚴厲,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慕心有一定程度的喜愛,但這件事情太大,大到鬧上新聞煤體,沒有幾個婆婆能忍受媳婦在街上和男人親熱、上飯店休息的照片,被刊登在報紙上面。
不語,她的氣勢嚇住慕心,手抖得太厲害,過去媽咪打她的片段跳上慕心腦海。
不管是你對還是你錯,只要你辯駁,所受的傷害遠比沉默多……她一次次在心底反覆這兩句話,空空的腦袋瓜裡裝了滿滿驚慌。
「她默認。」娜莉抬高下巴微笑。
哈!她早料到愚蠢的慕心只有這號表現。這些日子,她對慕心的挑釁和冤枉近乎明目張膽,而娜莉愉快地發覺,慕心不會吵架、不會爭辯,也學不來告狀,她唯一會做的事情是乖乖站著,任她栽贓。
默認?是吧,消極的慕心緊咬下唇,不管她認不認,結果都一樣,承認是最簡單的方法。她低頭,順著娜莉的意思——默認。
「威廉斯是個古老的大家族,很重視家族榮譽,你的作法我們沒辦法接受。」老威廉斯說。
這是開頭,等一下他會越罵越生氣,然後拿起掃帚或棍子打人,慕心在回憶舊經驗。
「我知道你父親有錢有勢,但他的錢只能把你送進威廉斯家,卻沒有權利要求我們接受一個不貞潔的媳婦。」
她的沉默引發婆婆的怒氣。
婆婆更生氣了,縮緊肩膀,慕心靜待疼痛降臨。
「你這種行為,讓我們沒辦法面對家族親戚。」
和這句類似的話語,媽咪說過,她說她的存在是個羞恥,讓她羞於面對家族親戚。
錯誤、錯誤……她一直一直是個錯誤,父母親的錯誤愛情,造就出錯誤的她,錯誤的她不斷提醒媽咪那段錯誤過往,更多的錯源自這場婚姻,錯誤的她錯誤地打擾了一家子平靜……
慕心陷入自己的情緒中無法自拔,公公婆婆說的話,填不進她的腦裡。
她全身都在發抖,她沒做錯事,卻做出所有心虛表現,落實全部的欲加之罪。
「夠了,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
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亞瑟出言,他的聲音為慕心帶來安全感,她的恐慌暫且被壓下。
「這種事還要調查?孤男寡女進飯店,難道只是開房間純聊天?」娜莉不滿意亞瑟的維護。
他沒道理相信她,她表現出做錯事的心虛了,不是嗎?
凌厲眼神掃過,亞瑟制止她接下來要出口的話。
「我信任心心。」五個字,他解釋自己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