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青乖乖地杵在原地不敢動。
公主的吩咐可不是開玩笑的,若她不當一回事,回去她就慘了,會被公主強迫玩貓追老鼠的遊戲。
遊戲規則是,貓追著老鼠在寢宮裡一直跑一直跑,不停的跑,跑到老鼠筋疲力盡為止,休息一下下之後,老鼠又要起來被貓追著一直跑一直跑。
她的公主當然是那只追死人不償命的貓,而她這個可憐的侍女就是那只被追的老鼠了。
「沒有可是。」琤熙嚴肅的說:「有些事本宮想不明白,要在這裡好好想一想。」
想想要跟誰拚酒比較好,是客棧對面柳樹下那位總是在畫畫的書生呢,還是老要一斤熟牛肉配一壺酒的打鐵店老闆?
嗯,還是先找書生好了,這樣比較有勝算,因為她堂堂永樂公主可是輸不起的,每一次都要贏……
「是什麼事啊,公主?」小青好奇的問。
「告訴妳也沒用,再說,有些事妳也不必知道得太清楚,知道得太清楚對妳沒好處。」
到時她溜出宮去練酒量,被獨自留在宮中的小青又有好煩惱的了,每個人都會找小青追問她的去向,還是不要告訴小青比較好。
小青用力點頭。「嗯!我知道了。」
公主常溜進御書房看皇上的奏折,有時看得眉開眼笑,有時愁眉苦臉,現下肯定又在為奏折上那些擾人的國事煩惱了,在這方面,她的主子真是個憂國憂民的好公主啊,令她這個女婢十分敬佩。
小青順從地離開了,涼風襲人的御花園剩下琤熙一人。
她站起來,拂拂衣裙,杏眸望著明亮的月,耳畔還聽到宮宴裡傳來的凌波曲,忽然玩興大起,轉了幾個快迴旋,像只輕盈的鳳蝶,翩然輕巧地舞了起來。
她有舞蹈的天份,可是始終不肯好好地習舞。
每當宮裡有盛大宴會時,她只消看那些舞伎舞一遍,就可以把她們的舞步全記起來,就算過了數日也可以有模有樣的跳出來,這大概就是天份吧。
月影下,花香繚繞中,她像蜻蜓點水般的跳著。
舞著舞著,覺得好玩,越跳越快,越快越起勁。
然而,樂極生悲的事情就在此時發生了。
她一個不小心被長長的裙角拌倒了,一張俏生生的臉蛋直直栽入泥土之中,秀挺的鼻撞到了環繞著花木的石塊。
「啊--」
好痛!
鼻下濕濕的,她肯定是流鼻血了……
「快起來!」
一人迅疾地躍奔前來,二話不說的將她攔腰抱起,剎時間,有股淡淡的男子麝香親近了她。
她痛得眼冒金星,根本沒空看是誰膽敢把她抱得這樣難看。
她整個人被抱離了地面,懸空著。
那人穿著白靴的長腿疾勁地走著,身段看起來挺修長的,似乎與她挺拔的皇兄差不多高,他抱著她走,直到不遠處的百花亭才把她放在亭裡的石椅上。
「姑娘--」他喚。
琤熙的眼睛、鼻子全皺成一團,粉拳揉著鼻粱,連連吸氣,輕啟紅唇,「沒事……」
就算再痛也要維持她堂堂公主的威儀,不可叫下人看輕了。
她會論功行賞,這人救她有功,雖然救得不太美觀,但她會叫她皇兄好好賞賜。
「真的沒事?」段人允望著她小臉皺成一團的吃痛表情,她的眼睛還痛得睜不開哩。「跌傷可大可小,千萬不要逞強。」
遠遠望見她舞得那麼快時,他就有點訝然。
忽然看見她倒栽蔥般的跌進花叢裡,他心裡一驚,趕忙去救。
走近了,見她跌得那麼狼狽,他又覺得好笑了。
不知是哪來的脫線丫鬟,趁著宮裡在舉行宴會跑來御花園裡撒野,不過倒挺可愛又天真爛漫的。
「我說沒事就沒事!」琤熙秀眼圓瞪,神色不耐,抬起好多了的螓首,揚揚細彎的眉,不悅的回嘴,「不要以為救了我就可以對我有意見!」
紅唇裡還在不悅地咒罵,可是,當她一接觸到他眉目的剎那,她愣了一下,心跳驀然不正常的快了一拍。
那是一張非常之英挺年輕的俊容。
眉如劍、目如星,雙眸炯亮、輪廓分明,身著一襲月牙白的飄逸長衫,腰間懸著鑲鏤精緻的長劍,有著卓然的氣質,瀟灑而俊美。
除了她皇兄之外,皇城裡競還有這麼俊俏的男子?
他是何人?
琤熙好奇了起來。
「瞧妳,臉上都是泥上。」
他淡笑,抬起衣袖,不經意的替她抹去污泥,尤其是沾在她秀眉上的那團泥,
簡直就有礙觀瞻。
他的衣袖輕輕滑過琤熙的眉心,一股異樣的情愫由她心底緩緩升起。
她覺得他撫上她臉頰的感覺很特別,她聞到一股熟悉的酒香,那是她適才在宮宴上飲的陳年果酒。
莫非,他也是從宮宴溜出來的?
可是在席上時,她怎麼沒瞧見他呢?
「妳是舞伎嗎?」段人允看著她去掉污泥之後的秀麗臉龐,微微訝異於她輪廓的深美俏麗,目光不由得定格在她明媚烏溜的眸子上,取笑地問:「為何不在宮宴裡跳而在花叢裡跳?妳不知道這樣是犯了對皇上大下敬的罪嗎?」
琤熙瞪著他看。
舞伎?
犯了對皇上大不敬的罪?
就算她想在皇上頭上跳舞,也不會怎麼樣,因為她皇兄最寵她了。
倒是這個男子究竟懂不懂啊,他這麼近的看著皇上妹妹的臉說話,才是犯了對皇上大不敬的罪哩。
「嗯!」琤熙揚起細彎的眉,嗯哼了一聲,對他的推測不置可否。
就讓他以為她是個舞伎吧,如果告訴他,她是堂堂的永樂公主,準會被他笑死,天下間可沒有半個公主會像她剛剛那樣子跌倒的。
「妳可以離開這裡嗎?」
段人允也不再追究她是否為舞伎的問題,黑眸湛湛地望著她問,順手撥開她頰邊亂七八糟的髮絲。
適才在宮宴裡他遲到了,皇上一連罰了他十杯濃烈的果酒,他從善如流地一一喝下。
現在他,胸口有些發熱,四肢百骸都感到很輕鬆,或許是因為這樣,他才有那個閒情逸致在這裡跟個小婢女閒嗑牙。
「做什麼?」琤熙眨著水靈靈的清澈杏眸,興致全來了。
她本來就很愛溜出宮去與市井小民廝混,現在他這麼問,擺明了要帶她出去,這種機會當然要好好把握才不會對不起自己的心。
笑意蹦上了段人允的瞳心。「我有一匹上好的馬,飛奔起來可以十天十夜不眠不休,妳想不想試試?」
平時,他可是絕不允許任何人碰他的愛馬,今天算是破例了。
「十天十夜不休息?」琤熙嗤地一聲笑了出來,杏眸裡進出濃濃笑意。「有沒有這麼誇張啊?」
怎麼回事,今晚的她特別愛笑?是那醇濃的果酒在作祟吧……
段人允專注的望著她薄薄笑靨上的酒窩,心裡一動,脫口而出,「妳敢跟我打賭嗎?」
琤熙杏眼閃亮,驚喜地看著他。
老天!這真是對了她的脾胃,她永樂公主什麼都不會,最愛跟人打賭了。
「賭什麼?」她興沖沖地問,沒注意到兩人說話時靠得有多麼近,兩顆頭顱幾乎要碰在一起了。
看著她興奮的表情,他有點好笑地說:「贏的那個人,隨便要對方做什麼都可以。」
琤熙想也不想,馬上點頭。「行!」
爽快!
她喜歡這種刺激到家的賭約,不像她每次跟小青賭,小青都只敢跟她賭些什麼輸的人要唱首歌啦,贏的人可以叫對方搥背五十下啦,那些個小眉小眼的小賭注,好沒意思。
贏的人要對方做什麼都行啊……想到這裡,她更興奮了。
她不懷好意的盯著他年輕俊挺的面孔,還有他那頭濃密黑亮的長髮……
嘿嘿嘿,如果她贏了,就要他剃掉頭髮,讓他做個大光頭!
☆☆☆☆☆☆☆☆☆☆ ☆☆☆☆☆☆☆☆☆☆
夜色裡,白馬配著金光燦爛的馬鞍,疾馳如風,速度快如雷電,正穿過一個綠蔭森森的樹林,在風裡林問撒蹄飛奔。
「這匹馬叫什麼名字啊?」
琤熙摀著嘴,拉長聲音,大聲的問坐在她身後扯著韁繩的段人允。
低垂的樹梢拂散了她的髮辮,柔滑的長髮在風中飛舞,風間,她又嗅到了一陣淡淡的男子麝香。
那股好聞的香味是從他身上散出來的嗎?
她平時最常接觸的男子是她皇兄,而她皇兄身上可沒這麼好聞的味道。
「縱橫四海。」段人允氣運丹田回答她,咬宇清晰,但不費吹灰之力。
琤熙笑嘻嘻地圈起嘴喊回去,「哪有人把馬的名字取這麼長的!」
風呼呼地在她耳際掠過,樹葉沙沙作響,雖然在風裡講話很累,可是她話興不減,還是想講。
「天下無奇不有。」他道:「家姊的愛馬也是四個字。」
「叫什麼啊?」她挺好奇的。
原來他有姊姊啊,依他俊俏的容貌看來,他姊姊想必長得也是羞花閉月、沉魚落雁、貌賽西施了。
「大家閨秀。」段人允回答。
把一匹馬取叫大家閨秀?琤熙這下可甘拜下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