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兒?」花問柳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她真要當著他的面帶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到後院?她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她都不怕教人給吃了?
范洋猛然回頭,一字一句地咬牙道:「你若敢跟上來,從今而後我便當你不存在。」她說到做到,相信他該明白才是。
花問柳緊抿雙唇,難以置信地瞪著范洋帶著那不知打哪兒殺出來的程咬金入內,氣得拳頭緊握,卻又不敢發作。
難道他真要放任她這般欺凌他?
不!不對,還有個人可以幫他!
第五章
「妳當時不在場沒瞧見,可明眼人一瞧便知道,那個男人根本是為騙財而來,要不然豈會說要典當才華來著?簡直是笑話!他若真有滿腹文采,何須上當鋪?那個只會要嘴皮子的窮書生,只能誆騙那些不知內情的笨姑娘,沒想到洋兒卻信了,真當他是一個遇不上伯樂的千里馬;她不是這般笨的姑娘,為何她竟笨得相信他的鬼話?她的腦袋到底是在想什麼?」
范府後院的亭子裡,傳出花問柳唱作俱佳的泣訴聲。
范江無力地盯著他一會兒踱向右邊,一會兒踱向左邊,覺得眼睛煞是疲累。
「她生性如此,你就甭同她計較了。」她漫不經心地應道,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眼。
唉!這幾日花問柳天天窩在府裡沒出半點聲響,她還以為他已經想通打算回京城了,誰知道這會兒他又突然蹦出來大發牢騷。
「這不是計不計較的問題,而是……」他歎了一口氣,萬般無奈地說道:「我擔心她啊。打昨兒個我便不見她的人影,她既不在府裡,也不在鋪子裡,我走遍了蘇州各大街也沒瞧見她,我怕她……」
她會不會笨得教那混蛋的甜言蜜語給騙了?會不會聽得雙腿發軟就往人家的懷裡倒?這一倒……可就萬劫不復了。
沒出閣的姑娘一夜未歸,這傳出去能聽嗎?
不怕壞了她的清白?
混蛋!那個姓康的要是膽敢對她胡來的話,他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見花問柳一徑地斂眼思忖,神情瞬息萬變,一下橫眉豎眼、一下又擰眉深思,范江不禁輕咳兩聲。
「放心,洋兒的行為是大膽些,但可不代表她會任人隨意接近。」
「江兒,妳不懂,妳沒瞧見那男人明明肚裡沒半點墨水,卻心高氣傲得跟什麼似的,對洋兒要理不理的;可洋兒卻對他死心塌地得很,一瞧見他便像著了魔似的,我真怕……」
「怕洋兒把他給吃了?」范江接道。
花問柳緊鎖眉頭,欲哭無淚。
就是如此啊……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想要欺侮她,她隨便一撥便能將他打飛了;但若是她想要吃了他,那對方是插翅也難飛啊!
一旦教她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了熟飯,那混蛋就算不娶她也不成了。
這種事兒任誰都說不准的。
花問柳惶惶不安的擔憂著。
「呃……我想,洋兒該是不至於這般放浪才是。」以她這個大姐對洋兒的瞭解,她該是不會才是。
「真的嗎?」他激動地抬眼看她,漂亮的桃花眼閃爍光芒。
說實話,他心底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范江挑起柳眉,笑得有點心虛,「她自有分寸,你就回去好生休息吧,洋兒不會胡來的。」
范江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也暗忖改天非得要找范洋來問問不可。
「但願如此。」他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
盯著他有些憔悴的面容,范江偏著螓首道:「我真不懂洋兒到底有什麼魅力,能教你如此心甘情願地為她奔波。」
「天曉得呢?」他自己也不懂哪!
她不僅潑辣又不講理,甚至將他視為毒蛇猛獸,每每見著他就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
雖然她是如此駭於面對他,甚至是瞧見他,他還是忍遏不住地想要她。
若不是真心想要她,他何苦這般折騰自個兒?
要說他貪圖她什麼?肯定是貪圖她那特有的溫潤甜美;可如今的她,沒了記憶中的溫婉,反倒是變得任性潑辣了。
這樣的她,他卻依舊戀慕得緊,彷如中毒已深……
「不是我要嫌棄自個兒的妹子,只是她真的……」
「就是她了。」花問柳斬釘截鐵地道。
「話雖如此,我還是要給你一個衷心的建議,你……還是回京城吧。」依她所見,洋兒是不可能為他傾心的。
倘若她真對他有意的話,哪還需要他如此奔波勞形、南征北討的。
五年的時間不算短,她要是肯點頭的話,也就不會狠心下江南,更不會一見著他來便飛也似地逃了。
「江兒,妳答應過要幫我的,還記得不?」
「我知道,我是為你好才這麼說的,你別以為我是為了要耍賴。」她沒好氣地啐他一口。 「早點回去歇著,我想你大抵也一夜未歇了吧!」
這檔子事她怎能忘得了?就算她想忘,他也決計不會忘了同她討。
要是他忘了,他就不會在這當頭跑來找她訴苦了。
與其說是訴苦,倒不如說是來探話,他分明是不信任她,以為她暗地裡供給洋兒一個藏身之處。
她正忙著呢,才沒那精神蹚這渾水。
「我怎麼睡得著?一想到她不知道人在何方,我的心就酸哪!」話落,花問柳便拖著沉重的腳步,往通向外頭的碎石子小徑定去。
見他失魂落魄般地走了,范江不禁歎了口氣。
想他好歹也是個在宮裡呼風喚雨的人物,有誰敢不買他的帳?
唉,難得有這樣肯放下身段為愛癡迷的男子,洋兒卻瞧不上眼……
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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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在哪兒啊?
夜色漸濃,范府內外皆點上燦亮燈火,只見地上拖了-抹長長的影子,詭異而又緩慢地移動著。
花問柳拖著宛若綁上鉛石的沉重雙腿,一臉愁眉不層、鬱鬱寡歡地定回范洋的院落裡。
他走遍大街小巷,就是見不著范洋的身影。
她該不會真的跟那姓康的混蛋跑了吧?他是不是該去找衙門幫個小忙,幫他查出那傢伙究竟家住何方?
可問題是,他只記得他姓康,不記得他喚什麼名下。
該死!他不該大意的,不該忘了這些細節,搞得現下求助無門,幾乎要把自個兒逼進死胡同裡。
他乏力地靠在通往客房的拱門邊,疲憊地歎了一口氣。
跑了一整天,卻只像是無頭蒼蠅般亂竄,壓根兒不知道要上哪兒去尋她,充其量不過是碰碰運氣罷了。
可惜,他運氣不佳。
一夜未眠,今兒個又跑上一整天,他累極了,不過真要他回房休息,他肯定又會擔憂得睡不著覺;與其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倒不如先上浴間沐浴一番,讓自個兒清醒一些,晚點再到外頭跑一趟,說不準會有什麼好消息。
念頭一轉,他隨即起身拐向另一方,走沒多久,遠遠便瞧見浴間外頭點了一盞燈,他沒多作細想便推開了門--
「誰?」浴間裡頭倏地傳出一聲嬌斥。
他心頭一緊,抬眼看見一道屏風擋在面前,隨即快步走到屏風後頭,果真見著范洋正泡在浴池裡。
「洋兒?」原來她在這兒啊!
天可憐見,竟教他在這兒尋著她,不用再到街上盲目地走上好幾遍。
「你!」范洋尖細的下巴頂在池邊,橫眉豎閂地瞪著他,「花問柳,誰准你踏這裡的?」
他是怎麼著?裝傻嗎?
她明明已經出聲了,他就該知道屏風後頭有人在沐浴,竟還闖到屏風後頭來。
怎麼,他現下是打算要辣手摧花了不成?
「洋兒,我找妳找得好苦……」
花問柳對她潑辣的言詞置若岡聞,連靴子也沒脫就急著躍進池子裡,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俊臉貼在她赤裸的頸項上頭,緊得幾乎快要把她揉進心坎裡。
天啊!見不著她,他只覺得自己都變得不完整了,魂魄也不知道飛到何處去,
唯有此刻緊摟著她,他才感覺到自己還好端端地活著。
范洋傻愣愣地瞪大眼,直到花問柳熾熱的體溫透過衣裳放肆地熨燙在她身上,才教她猛地回過神來。
「你在做什麼?」她死命地掙扎著,卻又得小心自個兒春光外洩。
他好大的膽子,想壞她清白不成?
以往不管怎麼樣他都會恪守禮教,絕不可能胡亂地貼上她,更別說是摟著她不著寸縷的胴體。
他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她就知道他沒安什麼好心眼。
感覺到懷裡的柔膩身軀不斷地掙扎著,花問柳猛地回神,拉開一點距離道:
「妳昨兒個到底是上哪兒去了?」
「我……」她不由得一愣。
混蛋,問這個作啥?
總不能要她據實以報,說她昨兒個陪著康友敬逛市集,而後因為他嫌棄她的穿著打扮,她一氣之下跑去客棧裡住了一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接著又跑到市集裡買了些布匹請人裁製……
這種丟人的事,她可是說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