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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林如是

  倆倆相望,笑眸晶燦流傳,似多少脈脈深情,說不出的和諧悅目。

  他目光閃動,眼裡的火簇燒得熾熱;她眸光流轉,眼角的機光閃閃。相對盈盈,各懷鬼胎。

  「少爺,蓮子湯好了。」小翠不巧又趕巧端了蓮子湯出來。

  江喜多轉身去接,但覺冷汗濕了背脊。

  雖然不知因為何故,秦遊方對她起了疑心。

  他懷疑她與江府有所關連,是江府派來潛底的,居心叵測。

  可是上回她與王天俊碰面時,太過輕忽,不小心被人發現了?

  不過,懷疑歸懷疑,秦遊方畢竟無憑無據。這番話,只是想試探她罷了吧?

  幸好,他並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並未懷疑到她的女兒身--

  「少爺,來,喝碗蓮子湯。」轉回身,她堆起討好的笑,雙手捧著蓮子湯遞給秦遊方。

  秦遊方接近蓮子湯,舀了一匙送進嘴裡,說道:

  「妳收拾收拾,明日隨我上杭州。」

  杭州?她還以為他只是說說--

  「是。」省點力氣不爭辯了。

  這麼恭順聽話?

  秦遊方眼皮子一抬,瞄她一眼。

  「妳--」

  「不好了!少爺!」瑞安慌慌張張跑近,叫聲驚天動地。

  他不提防,震了一下,手中的蓮子湯濺了一地。

  「究竟什麼事?大呼小叫的!」

  「少爺,不好了!」瑞安上氣不接下氣,邊喘邊說道:「那個……那個……山場那出亂子了!」

  「棚民」出亂子了?

  秦遊方眉眼一鎖!丟下蓮子湯,說道:「究竟怎麼回事?」

  第五章

  於山間搭棚而居的棚民,多是來自外地,離鄉背景,為求溫飽的生活。

  但包山的富民往往極為苛刻,棚民間多有不滿,怨氣迭生,可為求一口溫飽,多半忍氣吞聲。

  這回亂子,原只是棚民與監工間發生言詞齟齬,誰料一發卻難以收拾。幾名監工被棚民追打傷,也有不少棚民受傷,小塊圍新墾的苗地或受踐踏,或被鏟毀。

  山場包給了富民,發生了亂子,自該由包山的富民解決。但秦家畢竟是山主,事情不處理好,他們亦會受影響。

  秦遊方只好匆匆趕到山場,杭州之行,暫且擱在一旁。

  瑞安領路,幾名僕從跟隨在後,以防萬一。即使如此匆忙間,秦遊方也沒忘將江喜多拽了去。

  「秦少爺!」包租這處山頭的吳炎,看見秦遊方出現,有些意外,搓手道:「這點小事怎麼驚動了秦少爺您!」

  「吳老闆,究竟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起亂子了?」

  幾十名大漢手持棍棒刀槍重重戒備著,棚民全被隔了開,趕到林場深處。觸目所及,除了林音雜聲,看起來平靜又安寧。

  「沒什麼。不過就幾名不安本分的棚民怠惰偷懶,又不服管教。」吳老闆大事化小,企圖輕描淡寫帶過。

  江喜多瞄瞄那些持槍把棍的大漢。真要「沒什麼」,就不需找來這些大漢了。

  「聽說有多人受傷了?」秦遊方問道。

  「有數名監工被那些暴動的棚民打傷。」完全不提受傷的棚民。

  秦遊方沉吟片刻,道:「讓我見見那些鬧事的棚民,同他們談談。」

  吳炎立刻抬眼,細狹的眼縫中冒出一絲慌張,忙不迭搖頭擺手道:

  「千萬使不得!秦少爺,那些棚民全是些外來流民,蠻橫不受教化,跟他們是講不通道理的。秦少爺一片好意,就怕那些棚民不知好歹,要是秦少爺您有什麼閃失,我怎麼擔待得起!」

  「可是……」

  見秦遊方略有猶豫,吳炎連忙又道:「秦少爺,我說這話都是有憑有據的,沒冤枉了他們。要不信,您隨我來瞧瞧,瞧他們將新墾的苗地毀成什麼樣?」

  領著秦遊方到小塊圍幾乎被摧毀殆盡的苗地。

  瞧那一片狼藉,秦遊方也不禁搖頭。

  「我說得沒錯吧!秦少爺,可沒枉屈了那些刁民。」吳炎瞅瞅秦遊方的臉色,表情一變,眉頭深鎖起來。

  瑞安插嘴道:「少爺,瞧這苗地被毀成這樣子,那些棚民也太刁蠻了!」

  「瑞安小哥說得沒錯。不好好治治那些棚民是不行的。」

  「你打算怎麼處置那些棚民?吳老闆。」秦遊方問道。

  「殺雞儆猴,將那些鬧事的棚民各打二十大板,然後趕出山場。」

  聽起來似乎滿有道理的。

  秦遊方沉吟不語,似乎贊同吳炎的處置。

  江喜多忽然開口道:「這樣責罰會不會太重了些?說到底,無風不起浪,棚民不會無端鬧事吧?縱有不是,也該給他們一次機會。」

  秦遊方橫眉鼻指,瞪了她一眼。

  「這位小哥說的是。」吳炎眼瞳縮了縮。「不過,不立下個規矩,往後那些刁民再鬧事怎得了!您說是不?秦少爺。」

  「吳老闆顧慮的是。」秦遊方附和,又狠瞪瞪江喜多。

  竟是同意了吳炎的作法。

  江喜多不由得暗暗歎息。

  他二世連棚民都未見著,對如何安撫棚民,心中亦無章法,光聽吳老闆一面之詞,事情能順利解決才怪!

  「少爺--」她忍不住。

  「妳閉嘴!」立刻被秦遊方轟回去。

  她以為她是誰?意見那麼多!

  秦遊方沒好氣的給她個白眼。

  別說她是江府的細作,一個女流之輩懂得了什麼!

  江喜多識相的閉上嘴巴,大眼骨祿的轉。既然不准她多事,她就不多事。反正全不干她的事。

  ☆☆☆☆☆☆☆☆☆☆  ☆☆☆☆☆☆☆☆☆☆

  由山場回府,徽州城內另一大戶朱府派了管家過府。朱大爺看中了替秦府佃耕的佃僕劉大的女兒,出價想將劉大一家隨同他們居住的土地及房屋買了去。

  「劉大一家是嗎?」朱大爺甚至親自上門去。

  朱大爺出了不錯的價錢,老太爺們沒異議。可秦府主事的是秦遊方,所以太爺們要朱大爺同秦遊方商量。

  劉大一家從秦大爺時就為秦府佃耕,立了文約,兩代都是秦家的佃僕,與一般奴僕無異,根本無需徵得他們的同意,隨時可將他們出讓買賣。

  「是的。不知秦少爺意下如何?」

  「唔……」秦遊方想想,問道:「老太爺們怎麼說?」

  朱大爺一旁的朱府管家道:「秦少爺是秦府之主,太爺們自然令我與秦少爺商量,一切由秦少爺決定。不過……」把秦遊方捧了捧,覷一眼他神色,加了句:「太爺們對我家老爺開出的價碼倒是十分滿意。」

  的確是不錯的價錢,可換得同樣土地大小的田畝。

  條件未免過好了。秦遊方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怎麼樣?秦少爺。」朱大爺乾笑道:「不瞞您說,我看上劉大那個標緻的女兒,所以不惜以豐厚的價錢買過劉大一家。」

  「原來如此!」秦遊方呵呵笑起來。「既然如此,遊方若不成全朱大爺便說不過去。」

  「秦少爺是同意了?多謝秦少爺嘍!」

  「哪裡!」

  秦遊方命瑞安取來劉大的兩張文契,分別是租佃與應主文約。

  「朱大爺,這是劉大與秦府簽定的文契,您過目一下。」

  同意將劉大一家出讓給朱府的話,還需與朱府另訂新的文契。

  「沒錯。」朱大爺瀏覽文契一會,順手交給一旁的管家。

  一直識相的不隨便亂開口的江喜多,就桌上的硯墨磨起了墨。

  秦遊方皺眉的望望她,不曉得她在搞什麼鬼,礙於朱大爺等人在場,不便發作。

  「秦少爺,」朱大爺說道:「田契、銀票我一時沒帶在身上。如果秦少爺您信得過我朱某,過兩日我再過府拜訪,把文契一併訂了如何?」

  「這當然!朱大爺是何等身份,遊方哪有信不過的道理。」

  「那我就先告辭。」朱大爺站起來。

  秦遊方也起身。

  「哎呀!」冒失的江喜多不知怎地,竟然不小心的將墨硯打翻,濺到朱大爺身上。

  「啊!真抱歉!小的太不小心了!」她趕緊奔過去,替朱大爺擦拭掉那些墨跡。

  她兩手都沾滿了墨汁,愈幫忙愈糟糕,弄得朱大爺的衣襬黑糊糊的一片。

  「不必了!」朱大爺沉下臉,撥開她的手,不小心手指也沾了黑墨。

  江喜多趕緊拿了張絹白的紙,慇勤的替朱大爺拭掉他指上沾著的墨跡,白紙上清晰印下朱大爺右手拇指的指模。

  「對不住!朱大爺,我太不小心了,都是我的不是!」

  「妳究竟在搞什麼!」秦遊方青著臉,拎住江喜多的衣領將她拎開,在她耳邊吼道:「笨手笨腳的妳,用紙片能擦拭什麼!還不快去取浸濕的柔緞過來!」

  「是!我馬上就去!」江喜多趕忙退出去,竟連那紙張也順手帶了出去。

  「朱大爺,真是對不住,那些下人太不成體統了。」秦遊方揖手連賠不是。

  朱大爺臉色難看至極。好好一件上等的袍子給弄成這模樣。但秦遊方都出言賠不是了,他也只能按捺住脾氣。

  「不是我多嘴,秦少爺,貴府的奴才們需要好好管教管教。」

  「朱大爺所言極是。」

  朱府管家打圓場:「老爺,下人們難免粗手粗腳,秦少爺如此有心,合該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以免傷了彼此的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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