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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林如是

  這說動了秦夫人,令她一時沉吟起來。

  「娘,孩兒自知沒有爹那本事,可孩兒再不才,好歹也要好好守住爹留下的這片產業。孩兒並不是盲動躁進,只是想做點事罷了。」

  秦夫人想想,點了點頭。

  「難為你有這個心。不過,還是先知會太爺們一聲吧。」

  徵得他母親同意了,秦遊方喜形於色,一下子躊躇滿志。笑道:

  「不忙。等事情成了,再給太爺們一個意外驚喜吧!」

  屆時,看看太爺們那吃驚的模樣,必定十分有意思。

  ☆☆☆☆☆☆☆☆☆☆  ☆☆☆☆☆☆☆☆☆☆

  開墾新山場,要先砍伐掉雜木,放火燒焚,再開山墾植。秦遊方先向李大富借調一批棚民,打算另招募人手租墾。

  忙了兩日,方想起與朱府談妥出讓劉大一家之事,奇怪朱大爺怎會遲遲未有消息。吩咐瑞安道。

  「瑞安,你跑一趟朱府,問問朱大爺什麼時候方便簽訂文約。」

  「是的,少爺。」瑞安答應,招招江喜多道:「你也跟我去。」

  江喜多動一下,秦遊方扣住她的手,抬頭瞪瑞安。「我叫你跑一趟朱府,你沒事拉個伴做什麼?」

  「我想人多好辦事嘛。」

  「去!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留你幹什麼!」將瑞安轟了出去。

  目光移到江喜多身上。她正不安分的掙動著,引得他留了心,這才突然發現她的手腕柔弱似無骨,那麼纖細,肌色白嫩,手掌亦小巧。忍不住握住她小手。

  「你--」他在做什麼?

  江喜多一驚,使勁掙脫,差點便脫口叫嚷出來。

  趕緊陪笑道:「少爺,您力氣大,我手都讓您折疼了。」

  「又沒折斷,妳擔心什麼?」他盯著她的柔荑不放,隨便答了一句。

  忍不住想再握握那小手。

  柔嫩、細軟又潤滑,摸起來如絲緞似,觸得他心一跳,被那絲纏繞住……

  「少爺!」一聲慌叫,驚散那纏繞的銷魂感。

  秦遊方猛然抬頭。

  秦府一名管事匆匆跑進廳堂,滿臉急色。

  「少爺!」嘴裡嚷嚷。「東山場傳來消息,吳爺底下那些棚民又出亂子了!」

  「什麼?!」秦遊方驚站起來。

  果然如她所料!

  江喜多不無憐憫的瞥瞥秦遊方。

  「怎麼又鬧事了?」

  「回少爺,據說是被辭退趕出山場的棚民心有不甘,聯合一些棚民鬧起事來。」

  「情形如何呢?嚴不嚴重?」

  「不曉得。不過,聽說吳爺已經趕去處理了。」

  「那我--」

  「遊方!」話剛出口,還在舌尖打轉,二太爺三太爺及五太爺們怒氣沖沖的出現。

  秦夫人帶著丫鬟跟在後頭,愁眉蹙額,一臉難事。

  「二太爺,三太爺,五太爺。」見那陣仗,秦遊方心知不妙,望了他母親一眼。

  秦夫人朝他微微搖頭,神色竟有幾絲苦惱。

  「遊方,你開墾新山場怎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卻逕自作主張?!」三太爺興師問罪,氣鼓鼓的。

  「我想給太爺們一個驚喜--」

  「什麼驚喜!」二太爺生氣的打斷他的話。「這麼重大的事,居然事先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就獨斷獨行!」

  聽說秦遊方招募棚民開墾西山頭,而且已經入山砍伐雜木,二太爺驚愕得連手中正端著的茶杯都落碎掉。

  他馬上派人趕去阻止,與三太爺、五太爺怒氣沖沖趕了過來。

  「二太爺……」

  「你知不知道你闖下多大的禍?!」沒讓他辯解,二太爺指著他鼻子大聲責罵:「西山頭是龍脈福地所在,關係著秦氏一族的榮辱興亡,你居然讓人人山砍伐,存心破壞秦家的風水!」

  啊?!

  秦遊方愣了愣,微張著口,呆瞪著二太爺。

  連江喜多也有絲意外。破壞秦家風水,這可麻煩了。

  五太爺道:「龍脈所在,何等重要!龍穴沙水任一處遭傷,則體破氣散,怎還能有福蔭!你如此胡作非為,簡直在絕秦家的後路!」

  「我、我……」秦遊方張張嘴,說不出話,低下頭,垂頭喪氣的。

  「二太爺,三太爺,五太爺,遊方他不是有意的。」秦夫人替兒子說話。

  「若是存心,那還得了!」三太爺搖搖頭。

  五太爺怒猶未消,叫道:「馬上把那些棚民給撤了,不許再開墾山場!」

  即便如此,龍脈已傷,秦家風水亦遭破壞了。

  「是。」秦遊方垂著頭,語氣虛弱如絲。

  秦夫人歎口氣,道:「事情已發生,再責備遊方也於事無補。二太爺、三太爺、五太爺,您們說,該怎麼是好?」

  三位太爺們互望一眼,也無可奈何。

  「我看,快請個堪輿師過府,看看是否有補救的餘地。」三太爺提議。

  五太爺點點頭。

  秦遊方自然不敢有意見,太爺們怎麼說便怎麼辦。

  他哪想得到風水的事!偏偏什麼忌諱不好犯,偏是犯了這一條。

  太爺們走後,他還是垂著頭,狼狽喪氣。見他那垂頭佝僂的洩氣模樣,江喜多稍覺不忍。

  他橫眉瞪她、給她臉色的時候多張揚,此刻這洩氣的樣子,竟令她點不捨--

  不捨?!

  反了反了!她哪裡不對勁了?

  「少爺……」瑞安跨進廳堂,怯怯的站在一邊。

  發生的事,他回府時聽說了,連喘氣都不敢用力。

  秦遊方勉強打起精神。

  「朱大爺怎麼說?」

  「呃……」瑞安竟吞吐支吾起來。

  「幹麼吞吞吐吐的,還不快說。」秦遊方連生氣都沒勁。

  「唔,那個……」瑞安一臉為難。「少爺,那個朱大爺他……」

  一波未平又加這一波,叫他怎麼開口?

  「瑞安!」秦遊方心情夠糟了,沒耐性聽瑞安支支吾吾的。

  瑞安只好硬著頭皮,一口氣說道:「朱大爺說並未與少爺有何協議,不明白少爺想要如何。」

  秦遊方聽著攏皺起眉。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要求買劉大一家,怎麼又反悔了!」

  「劉大已轉為朱府耕佃了。」

  「什麼?!」秦遊方脫口而出,拍桌而起。

  這一驚,非同小可。

  「劉大是我們秦府的佃僕,那朱成憑什麼霸佔!」

  「呃……」瑞安又支吾起來。「少爺,朱大爺……嗯,那個朱大爺他有劉大的租佃與應主文契--」

  「啊?!」秦遊方猛地一怔,目光直瞪,呆視著瑞安。

  半晌,他重重頹坐下來。

  他何其愚蠢,未先與朱成簽定文契,便將劉大的文契交給朱成。結果,朱府來個死不認帳!

  「朱大爺說……說……如果少爺想買回劉大……也不是……不是沒得商……商量……」瑞安結結巴巴,屏住氣,不敢呼息。

  秦遊方默不出聲,揮了揮手。

  瑞安一口氣才喘出來,如釋重負,趕緊退了下去。

  說他二世咎由自取,真沒冤枉他。也不懂口說無憑的道理,結果可好!

  可說他二世爺愚鈍,他可又精算的曉得算計她。

  搖頭歸搖頭,可瞧秦遊方那頹喪洩氣的可憐相,江喜多又不忍起來。

  「呃,」她輕聲開口:「其實也不是沒辦法……」

  秦遊方霍然抬頭。

  「妳有辦法?」目光晶亮,又摻一絲懷疑。

  江喜多很有把握的點頭,說道:「不只這一樁,還有山場的事,棚民的問題,我都可幫你想想法子。」

  先別說她是否有那等的能耐,無緣無故,她怎可能那麼好心?!

  「不過,」江喜多眼神一點狡色,笑了笑。「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果然!

  江喜多湊上前,道:「要我幫你可以,不過,每解決一樁,就必須抵掉我一個月的賣身期。」

  「妳--」他霍然站起身,指著她,氣急敗壞,「什麼時候了,妳居然還趁人之危,要佔這便宜!」

  「你肯是不肯?」

  「江喜多,妳不要得寸進尺!」

  「唉!我連寸都沒有得到,怎麼進尺?」

  「妳……妳……」教他又氣又鈕i可奈何。

  可也沒辦法了。

  「好吧,抵一個月就一個月!」

  「那好!」江喜多拍拍手,笑咪咪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過,一個不好,也許八匹馬就追得上了。所以,少爺,還請您寫個聲明,劃個押。」

  「妳--」

  那張笑臉,笑得如花,那麼明艷,又那麼可惡。秦遊方胸口一會兒鼓動,一會兒沉跌。

  「喏。」江喜多遞上紙筆。

  秦遊方禁不住,捉起她的手輕咬了一口。

  第六章

  情況是亂得不能再亂,一片狼藉。

  四處可見裂竹斷木,棚民居住的竹棚傾塌了大半,竹屍木骸丟散得到處都是;剩下的,有些亦沒了遮頂。

  多名棚婦抱著、背著幼小的娃兒,忙著撿拾那些竹屍木骸。娃兒的哭聲這裡起,那兒落,夾雜一些棚民激動的咒罵與憤慨。

  監工們持著長棍刀槍,嚴密的盯守著,團團圍成一道結實的人牆。

  因為上次的亂子,山場多派了一倍有餘的監工駐紮。平靜不到幾日,齟齬又起,吳炎下手毫不心軟,心存報復,都針對棚民的棚屋下手,讓他們無處可居。

  棚民群加憤慨,更加騷亂起來。吳炎命令監工強制鎮壓:手無寸鐵、屋棚又被搗毀的棚民雖然滿腔憤怒,初時暴動竄亂得厲害,漸漸便被壓制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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