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確實以為她的字丑,所以才建議她口述、他幫寫,現在則完全覺得柳苠不予出版,是有原因的。
「殷戒,你過來點,過來點……」當著他錯愕的俊臉,吻上他優美的唇辦。
她的吻有點笨拙,要跟他比,是小巫見大巫,連挑情都不會。他心弦一動,正要微張嘴任她恣吻,她卻靦腆退後。
「殷戒,你的睫毛真長啊……在你面前,我就像是醜小鴨一樣。」她歎息。
「醜小鴨?」聲音略嫌沙啞,心裡有股奇異的感覺。明明她根本勾不起他的慾念,為什麼喉口有點啞?
「嗯……以後再告訴你故事好了。我可是滿腦子故事的人哦。」見他眸內透著異采,她連忙揮手:「你不要亂來,我沒要跟你上床!」
他瞇眼。「不上床為何吻我?」
「因為想吻就吻吧。」才不像他,以為她想要,他才動手。「殷戒,讓我想想,這裡上床叫周公之禮、魚水之歡、圓房、男女交合……可是,在我家鄉,我習慣叫『做愛』。」
「做愛?」
「是啊,以前我覺得這種用詞真是簡單又粗俗,不過現在覺得比起周公之禮什麼的,要美麗夢幻許多。我不要因為我想要,你就來滿足我,或者你誘惑我讓我順從,如果有一天,我們之間真的水到渠成了,那一定是我愛你或你愛我已經必須藉由這樣的纏綿來讓對方感受到了。」她扮個鬼臉。「所以,停止你那個可怕的眼神,我不想洗冷水澡,我已經夠冷了。」
他皺眉,指腹不合情慾地摸著她的臉頰。確實有點涼……
「你有沒有覺得我變胖了?」
「胖?」有嗎?
「唔……我必須告訴你,你有兩張臉,其實我也有。」
「你也有?」
「在南京城我瘦骨如柴,在我家鄉,我是被養得肥肥胖胖的,完全不一樣,可以說是整型——不,是易容前易容後。」
他微微一笑:「那也不錯。養胖點,總比身子不好好。」見她老盯著自己,心裡有點古怪,側開臉,她仍是目不轉睛。
早知如此,就堅持不要卸下易容。這樣子的他,看了不舒服是奇跡,她久看是終於察覺他的臉很令人作惡吧?
「仔細看,我覺得你真的很……」她正要說話,外頭就有人敲門。
「殷爺,藥煎好了。」
殷戒有點惱,但仍是平靜地說:
「進來吧。」
門一開,林懷安看見殷爺背對著她,她放下藥碗,順道拿出帖子。「爺,南亞齋的主子送來一封信。」
「信?」魚半月好奇地接過,極為文言文的文體讓她頭暈,連忙遞給殷戒。
他連頭也沒抬地,看了信後,道:「上回南亞齋的老闆成親,我只送禮去,這一次定每年一度的圍文會,由封沄書肆舉辦,南亞齋的主子是問我今年要有事纏身,他們可以主辦。」聽起來是好心,但只是想搶風頭而已。
「圍文會?」
「多半是有錢老爺們吟詩作對的聚會,商場上多的是這種打通人脈、哄有錢人開心的無聊聚會。」
「都是有錢老爺們的眾會?」
他應了一聲。
那就表示有許多舊書了?老闆的本能再現,她趕緊道:「我去!我也去!」
他古怪地看她一眼。「你要去?」
「殷戒,你怕我搶你書肆的生意嗎?」她笑。
「你要搶,也不見得搶得走。」他微笑,將藥碗推到她面前,果不其然見她苦著瞼。
「你要是嫌苦,讓懷安拿點糖霜過來。」
「不不不,我不吃糖,來這裡之後我絕不吃糖。」她已經很辛苦在這個時代保有她潔白完整的牙齒,她絕不想出現一口爛牙。
殷戒看著她。「藥是一定要喝的。懷安,你先出去吧。」
等懷安恭敬地出去後,魚半月赤腳移到他的身邊,專注地看著他的側面,即使只是側面,依舊美艷細緻,眉似劍眉,睫毛卻又濃又長,簡直是讓人妒羨得要命。
「殷戒,如果在我家鄉,你一定是明星。」她脫口。
「明星?」終於正面對她,看見她眸裡的癡迷,他微愣一下。他看錯了嗎?
「唔,就是天上最明亮那顆星,你這顆明星一出,誰與爭鋒?旁邊的星星完全根本無法搶色了。」
他凝視她半晌,輕聲問:
「你很想念你家鄉嗎?」
「想,好想,非常想!一開始我想家鄉想到半夜都會哭醒,可是現在我想哭也哭不了的。」
「為什麼?」
她扮個鬼臉。「每天一定要在你懷裡醒來,在你面前再哭就太丟臉了。」
他皺眉。「這有什麼好丟臉的?你要想家鄉,它日我們……成親後,陪你回去一趟就是。」
他說得有點理所當然,她卻聽出其中的遲疑,這個男人啊……糟了,她真的真的好心軟了。
成親啊……
這男人將自身的情慾藏得太深太深了,他對她的身子一點感覺也沒有,卻試著想以這種手段得到她,她拒絕,便拐了個彎想成親。
成了親,一樣是他的人了。
真不敢想像那三年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在他的注視下,她慢慢喝了一口藥水,隨即皺起瞼。
「殷戒?」
「嗯?」
「我來疼你。」
他怔了一下。
「所以,陪我喝藥好不好?」猛眨回眼淚,慢慢摟上他的脖子。他連動也沒有動。
她有點貪婪地吻上他的嘴,雖然很笨拙,但總算把一口藥水灌進他嘴裡了。以前看別人這麼做時,真是百分之百的噁心,現在卻別有情趣,至少,有人能共苦,真是感動得要命。
他不動聲色,扶著她的腰,慢慢往後仰倒,任她躺在他身上餵藥。苦澀的藥汁滑下唇畔的同時,十指也滑上她的腰。
她的腰有點肉了,略白臉頰也不像以往曬得極黑。指頭慢慢地摸上去,摸到礙事的肚兜。
她似乎對肚兜很沒轍,全是懷安幫她的。指尖輕輕佻鬆了肚兜,嘴裡一直被灌藥,他不在意,突然之間,她趴在他身上專心地看著他。
「朱大祥,你有沒有聽過速食愛情?」
他瞇眼瞪她。他像朱大祥?他像嗎?
她笑:
「所謂的速食愛情,就是兩個人在一眨眼共同吃完一碗麵,連味道都還沒享用到,就付帳拍拍屁股走人。」
「這也是你家鄉的話?」
她不答反笑問:
「你會不會覺得我有點重?」
「不會,」
「藥有沒有點苦?」
「還好。」
笑著放下空碗,然後捧住他俊美的臉龐輕輕再吻著他的嘴、他的眼、他的鼻,他像一時不能反應過來,只能任她為所欲為。
她的吻是蜻蜓點水式的,幾乎沒有含任何慾念,小心地吻著他的臉龐,她笑著低啞問:
「殷戒,你覺得我的吻技如何?」
「……你只被我吻過,自然像我。」只是實在無法挑逗他……不能怪她,沒有刻意培養,他本就不易動欲、而且,她的吻根本不實在,倒行點像小狗舔他,讓他心頭又有那熟悉的疼痛。
她扁了扁嘴,哼聲:「說得多有獨佔欲。我有過暗戀,單戀,只是沒過身體接觸而已。」他算是第一個人。
他惱了。「暗戀?單戀?」
「唔,我喜歡的型呢,是有點孔武有力、有六塊肌,擁有頂天立地的氣勢。這樣想來,殷大哥,你好像是例外。」
「……」
長髮如酒色瀑布,搔動他的耳輪,心裡微微發癢,他注視她圓圓的臉蛋。
每當她笑起來時,眼眸半瞇,異樣的風情便露了出來,有點像平常鎖起的盒子,一打開才發現全是寶物。
「殷戒,我想跟你慢慢吃那碗麵,慢慢嘗著那味道,我想疼你、想憐惜你。」
疼他?憐惜他?用這種方式?比他還笨拙的方式?妖媚的眸片刻不離她。
「我們相遇到底是誰搞的鬼呢?」她歎息,輕輕吻苦他的下顎。「我的人生好像亂掉了,我卻開始不在乎……」
涼涼的嘴落在他的唇間,讓他那種異樣的感受再起。
「殷戒,我疼你、憐惜你……」舌尖微微畫過他的唇瓣,小心翼翼地親著,像把他這個人男人當珍寶一樣。
珍寶嗎……殷戒微微垂眸,任她這個笨拙無比的生手盡情地親吻他向來覺得作惡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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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用很慢的速度在街上駛著。
「過了這條街,在下個路口停車,接了施夫人再上恭園。魚姑娘,我開窗子好嗎?」柳苠問道。殷戒跟施老爺在書肆討論版型印刷,隨後才來,他這個大男人負責女眷,真有點尷尬。
「當然好。」就算不喜走後門,也要拍拍馬屁。偷瞄柳苠手冊上的名單,據說全是年底要出版的書目,何時,她才是上頭的一名呢?
「小姐,我一直在聶府裡做事,沒有見過書肆老闆們共同聚辦的圍文會,我記得去年殷爺回府報告圍文會時,府裡主子都很滿意呢。」林懷安回憶著說。她們這群丫鬟只能幻想,卻從來沒有親眼目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