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靖未答,手指在管子底端一按,五根藍湛湛又細又長的針,從管頭探了出來,「只要被這針射中,保證走不出三步。」末了還加問一句:「你要不要先試試看?不過我沒帶解藥出來。」
開……開玩笑!她有幾條命拿來試這玩意呀。趙清兒不自覺後退一大步,連迭搖頭,「不……不用了,我相信它就是這麼的厲害。」
南宮靖看著她又說:「雖然我沒帶解藥,不過你剛剛服下的解毒丹,大概可解它一半的毒性,再來你只要忍受一個時辰萬針扎心的痛苦就行了。」
瞧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趙清兒卻覺心口隱隱作痛了起來,而同時也有種意外的體認:這傢伙看似良善無害,但事實上卻是危險得很,猜不准他身上還藏有多少可怕得足以要人命的東西。
南宮靖把黑色管子分別放好,走向床邊準備就寢,回頭看見她還站在桌邊發呆,遂招呼道:「你不是要睡覺了?」
趙清兒回神看著那黑色的管子,慢慢地朝床邊走來,總感覺那毒針似虎視眈眈地對準著她。
「喂,如果明早店小二闖了進來,該怎麼辦?」
「所以你要早一點醒來,好叫醒我起來收起機關。」
南宮靖轉身去將油燈捻小些,返身回來見她猶佇立床邊,不禁問道:「你不是要睡覺了,怎麼不上床?」
「你睡裡面,當然要讓你先上床啊。」
「為什麼?在谷中的時候,不都是你睡裡面嗎?」
「出門在外不一樣,雖然我的武功很三腳貓,但好歹也比你反應機靈,萬一要是有人闖進來……」
「那就只有死路一條。」南宮靖語氣突然轉為強硬:「我叫你睡裡面就快點給我上去,聽見沒?」
雖然他的語氣和表情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但隱隱之中卻有種教人不由心生畏懼的凜然,趙清兒只好乖乖聽話,脫了鞋上床,在內側躺下睡好。
南宮靖動手解開床帳的繫繩,邊叨念著:「每晚睡覺都會滾來滾去的人,要不是有我擋著,你老早就滾到床底下去了,要是睡迷糊了爬起來往門那邊走去,肯定會挨毒針的,雖然你已不用擔心會被毒死,但那萬針扎心的痛苦,會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
原來要她睡裡頭,和囉嗦這一長串,是因為擔心她睡迷糊了會誤觸機關而挨毒針,趙清兒不覺芳心暗喜,語帶撒嬌地說:「你亂說,人家那有滾來滾去!」
南宮靖上床躺下睡好。「還說沒有!每早醒來都發現你滾到我身邊緊挨著。」
「這……」趙清兒不覺俏臉染酡,輕咬下唇,怎能道明睡夢中,總會不由自主靠上去汲取散發自他身上的溫暖。
南宮靖見她說不出辯駁的話,就說:「我沒說錯吧?」
「好啦、好啦,算你沒說錯啦!」趙清兒眼眸一轉,暗生一個大膽的想法,挪身過去緊挨著他身畔。「這樣好了,我先滾到你身邊讓你擋著,可以嗎?」
「這樣當然最好。」南宮靖伸手拉來被子替她蓋好,仍忍不住再次叮嚀:「不要半夜爬起來溜下床哦,很危險的。」
「知道了。」
他的關心和叮嚀讓趙清兒心裡好樂,傾頭過去輕輕靠著他的肩,閉上眼,嘴角揚起一抹滿足的笑意。
南宮靖偏頭看她一眼,心中竟有一絲奇妙的感覺,但這奇妙的感覺是從何而來,他完全無法理解。
約莫一刻鐘,原本已入睡的趙清兒偷偷地睜開眼睛,確定他已入睡,便悄悄爬起俯凝著他漂亮的臉龐;雖然弄不清楚不曾對她有過一絲一毫逾越行為的他,是因為謹守君子之禮不欺暗室,還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人,抑或因出門在外不想造成她的困擾,但對她的關心和呵護,仍讓她心裡感到甜蜜與暖意。
凝看著,趙清兒情不自禁低頭在他唇上輕輕印上一個吻,懷著對他一點點的愛意,輕偎在他身畔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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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樓裡,鶯燕嗲聲嬌語,脂粉氣息和醇酒的芬芳,混合成一種令所有男人都為之迷醉的醺然。
老鴇領著數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門口招呼前來尋花問柳的男客。
門前,兩個錦衣少年仰看著那寫著斗大字體「百花樓」的牌匾。好一會,左邊略高的少年點點頭,兩人便相偕走了進來。兩人都是少見的翩翩少年,尤其是眉心有顆紅痣的白衣少年,更是舉世罕見的美男子。
而右邊略矮的少年亦是個俊品人物,只是那雙汪汪大眼,讓他多了幾許嫵媚,少了軒昂之氣。
老鴇閱人無數,一眼就可看出那風采絕俗,就算是天仙下凡也不遑多讓的少年,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子漢;至於右邊的美少年,卻是個道道地地的「西貝」貨呢。不過她也不點破,只要客人捧上銀子,管他是男是女,生意照做。
所謂「老鴇愛銀,姐兒愛俏」,百花樓裡的鶯鶯燕燕,接待過多少自認風流才子的男人,雖然也見過不少俊品人物,但如此俊美無儔的,還是開樓以來第一個呢,所以姑娘們全看得雙目發直,不自覺吞嚥著口水,更忘了要上前招呼客人了。
南宮靖站在廳堂口,看著偌大的大廳,不管是樓上還是樓下,每張桌子所坐的男人身邊都靠坐著二到三個女人,不是喝酒就是摟摟抱抱。
他不覺眉頭一皺。「不是叫百花樓嗎?為什麼一朵花也沒看見?」
上前正欲招呼貴客的老鴇,聞言微楞,但旋即笑著說:「有有有!我們這裡有好多好美的花兒,公子爺請裡邊坐!」
南宮靖不為所動,總覺得這個地方和想像中的大不相同,想起師侄曾提過的「花葵」,就說:「我想看看花葵。」
「花魁,這……」老鴇不覺仔細打量起他來了。這少年美是美矣,但口袋裡的銀子是不是夠多呢?
從小在城鎮長大的趙清兒,見多了人情世故,怎會不知老鴇的遲疑代表著什麼意思。雖然私心裡極不甘心讓她的美相公與那煙花女子春風一度,但答應過他的事,卻也不願食言而肥,遂從袖袋裡抽出一張銀票。「這是一百兩,夠讓我們見『花魁』了吧?」
老鴇見到銀票,眸光一亮,立刻堆滿笑容。「這當然沒問題!我立刻要她打扮、打扮出來見客。」話落伸手欲接拿銀票。
趙清兒比她更快,將銀票又收回袖袋裡。「見著了談妥了才給錢。」
「呃……」老鴇沒想到她是如此的懂門道,遂笑著直點頭。「當然、當然。」話落,轉身對一個正在為客人添酒的小廝吆喝:「阿貴,你去叫蕊玉準備見客了。」
此話一出,立刻讓所有的目光全投向這邊,陪客的姑娘們這才看見了南宮靖和趙清兒的存在,更不自覺地對兩人投以愛慕的眼神,男客們則投以嫉妒的目光。
老鴇引領著兩人走向特別設置的雅座,邊向姑娘們吆喝:「這兩位公子喜歡花,是花兒的統統過來!」
這一吆喝,立刻就有七、八個正在陪客的姑娘紛紛起身離座,蓮步快移朝雅座過來,誰都想和這個美公子交情一下。
「我是蓮花,我是桃花,我是梅花……芙蓉……朱槿……海棠……」
南宮靖聽著眼前個個濃妝艷抹的女子自報「花名」,不由眉頭一皺!難道這就是師侄他們所說的「百花」?不覺似自喃語般:「真花比較漂亮。」語畢轉眸看向剛才自報是「海棠」的女子。「我家的小海棠比較可愛。」
鶯燕們初時以為他是諷刺她們不夠漂亮,待聽見後面那句話,紛紛抬袖掩口,個個笑得花枝亂顫,都覺得這位美公子說話太風趣了,就連老鴇也給逗笑了,只有趙清兒沒笑,因為她知道他說的全是真心話。
一會兒,小廝送來兩壺好酒,穿著嫣紅羅衫的芙蓉,機靈地拿過酒壺,一屁股就坐到南宮靖身畔欲替他倒酒。「公子,這是陳年花彫酒,我……」
南宮靖不等她說完便截口說:「我不喝酒。」
芙蓉不由楞了。
身著白衫的梅花,見狀立刻端來小廝托盤上的茶碗,硬將芙蓉給擠開,嬌笑嗲聲地說:「來,公子請喝茶。」話落,更湊上小俏鼻朝他身上用力一嗅,有種獨特的氣息呢,像是混合著各類青草的芳香味,應是未經人事的「童子雞」吧,她想拔得頭籌。
南宮靖不懂這些女人怎麼個個都往他身邊鑽,接過茶碗掀蓋啜了口,眉頭深深皺起。「好難喝的茶。」
又來了!依然不改其「深閨大少爺」的本色,走到哪挑剔到哪,趙清兒只得佯裝聽若未聞。
所有圍在他身邊的鶯燕們,笑容全都為一之僵!老鴇更是嘴角微微抽搐著。開樓賣色以來,第一次碰到這種客人,一楞過後笑容又堆滿面,忙解釋說:「裡面的小丫頭剛買來,笨手笨腳的,請公子爺多多包含,我馬上叫他們重泡。」話落朝小廝使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