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突然覺得無法置信,他所認識到的江節單純衝動,不算富有心機,懦弱也並不太擅長隱藏自己,在字裡行間裡都能細緻地照顧到江節一切的男人,怎麼會一點感悟都沒有?還是他根本……就不怕被發現?
這個念頭一天比一天強烈,但他無法跟江節說,因為沒有證據,不想憑著猜測讓江節空抱希望,或者受到傷害。
被愛著的人忽略感情不是件好受的事,而他自己現在也開始體驗這種痛苦了,如果要解脫,就得把江節從對李沐雨的情結中帶出來,但這到底有多難?他沒有一點自信。
到現在為止,江節甚王連自己的身份都無法認同,他拒絕一切與同性戀搭上關係的事物,做了一個繭子似地把自己包在對李沐雨的癡心妄想中,不想衝破束縛。
阿城很想去剝開這個繭,然後能大方地擁住從一開學就緊緊吸引住自己目光的江節,想吻他也不必再找藉口。
第七章
時間匆忙而過,天冷起來,假期也就不遠了。
江節很怕北方的乾冷天,常常大清早拉著阿城到操場上練球。
兩人參加了學校足球隊,以男生為主的工學院裡的足球隊向來藏龍臥虎,跟高中的時候不能相提並論。江節雖然在中學裡有優勢,但在人才濟濟的大學裡就無法嶄露頭角了,這讓在中學裡被榮譽慣壞的他有點沮喪,無事就拿個球拚命地練。
阿城其實並不喜歡足球,只是看著江節加入足球隊,他也跟著進去湊熱鬧,憑著從小練武的身體倒也能唬爛一下,弄個候補混混。
他喜歡看場上的江節盡情奔馳的樣子,南方人纖瘦而不失柔弱的身體,像只麋鹿一樣在眾雄中靈活穿梭,迂迴躲閃,有武家所稱道的剛柔並濟、進退同備的韻律。
他知道自己盯著江節的目光裡,有著外人無法瞭解的慾望,而這種慾望只有同類能發覺。
江節是否能發覺,他沒有把握。如果無法從感情上佔有,單純擁有性的話,他也無所謂,他希望江節同樣無所謂,寂寞的人彼此用身體安慰不算是件罪惡的事,溫暖的人體永遠是世上最好的療傷良藥。他想讓江節明白,李沐雨無法給予的,他能給予。
「你快點啊!」催促聲在人跡尚稀少的操場那頭傳來,穿破寒冷的空氣。
晨曦籠罩著穿著黑色運動外套的男孩子,他調整著動作,把球用腳尖勾起又一腳踢出去,姿勢優美而富有力量。
「你快追啊!」他又叫喊著,朝著在操場這頭常會走神的阿城。
兩人堅持每天清晨的鍛煉,其實只有江節一人在熱衷。
「哦……」阿城含糊地應了一聲,朝飛向旁邊的球追了過去。
「啊,出界了!」臉色發紅的江節失望地叫,呼著白氣輕快地跑了過來,他額頭上有細汗,在晨光中輕柔地閃亮著。
「休息一會兒吧?」阿城打個暫停手勢,把球從界邊踢到了一旁。
球飛了一段距離,趺落在地上彈跳了幾下,調皮地靠著江節的腳停下。江節抓起球,朝阿城笑:「怎麼?你不行啦?」
阿城連忙搖頭:「瞧你都一頭汗了,停一停吧。」
江節抹了一把額汗,「嘿嘿」地傻笑,把球放在腳背上又逗弄了幾下。
熱氣騰騰的體溫夾雜著淡淡的汗味,充斥兩人呼吸之間的空氣,悄悄地抬高著某種溫度。
阿城看著近在咫尺的人,不由自主地嚥了一下口水。二潤汗順著江節的瞼輪廓緩緩地爬,牽引著他的視線,讓喉頭越發的乾澀。
「江節……」他啞聲喚著。
「嗯?」江節擺弄著手中的球,沒有看他。
球被奪下,又飛了出去,向著操場外的樹叢。
「你幹嘛?」江節奇怪地喊了三貿,撒腿就跟著球追過去。阿城也緊緊跟上。
茂密地生長著柏樹和松樹交織的隔欄區域,黑白相間的球停在陰暗而乾松的枯草地上,像只小狗一樣安靜地等候著主人。江節朝它跑過去的那刻卻跌倒在地上,後面推他的人不客氣地壓上他的身體,空氣裡迴盪著沉重的呼吸聲。
「阿城,你幹嘛?」江節掙扎,使勁推著壓住自己的人,他有些心慌。
「別動,求你。」阿城壓抑的聲音溫柔得讓人不忍拒絕,他的動作卻充滿了強迫性,讓江節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喜歡這個朋友,不想聽到對方口氣裡的懇求,但也不想被這樣對待。
然後,一個吻附上。江節不陌生,他茫然地承接著也茫然地跟著回應。阿城一手扶著他的背,另一隻手鑽進了衣服裡,有點冷,讓江節直打顫。
「不要拒絕我,不要拒絕我……」阿城絮絮叨叨地懇求著,像念定身咒驅散著江節的掙扎。他的吻從嘴唇向下移動,停在僵硬的頸邊,細細地摩挲著。手熱了,它撫摸著皮膚,戀戀不捨,急促而貪婪地揉捏,從背部移到胸膛,順著腹肌游動。
「不……」江節忍受著奇怪的撫摸,沒有厭惡,卻又手足無措,他本能地知道阿城想做什麼,想拒絕卻又有一絲好奇,拒絕就顯得有些搖擺。
阿城已經無法理會他是不是真的在拒絕,本被克制得緊緊的慾望像根得到釋放的彈簧勢不可擋地衝破理智。手已經觸摸到中心點,輕軟地握在手中,讓身下的人震動了一下。
「不要!」江節真的慌了,想縮起身體卻又無法做到,被人碰觸的感覺很微妙也很不適應。
「別怕,」阿城急切地安慰,「沒事,不要怕……」他繼續吻他,同時放在下身的手指開始小心地搓揉,感覺它的發硬壯大,異洋溢著興奮的喜悅。「江節,我來教你快樂的方法……」他咬著火熱的耳輪,吐著魔鬼的咒語,並加速手指的運動,讓手中之物燙熱顫動發抖。
「呃……」
寂靜中迴盪著年輕的喘息,被風聲抹平帶定,寒冷漸漸被摒退,交纏在一起的身體讓周圍陰暗的景物染上了艷麗的春色。
阿城覺得自己有些卑鄙,可他管不了這麼多,就算得不到江節的心,能用性讓他重新認識快樂,也不算是件壞事。雖然他不知道這雙清亮的眼瞳裡,現在看到的人是自己還是那個叫李沐雨的男人。本不該考慮這麼多的,只有性的話,那該有多輕鬆……
想法陡起,他突然做不到底了,迫切的心情一下子涼了許多,或許不該這麼著急的。
「江節,不要再去想李沐雨了,他不會給你這些,這很重要,你明白嗎?」他喃喃地對他:「再說,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在聽。他開始聳動自己的身體,讓慾望在對方的腿間得到摩擦,草草了事,然後在松柏的陣陣風濤聲中,抱著身下的人靜靜地躺在地上,好久。
這是一堂生動的課,讓江節豁然開朗李沐雨和阿城的區別在哪裡,很根本也最主要。
一個在身邊隨時可以互相撫慰而解決生理上的空虛,另一個遙遠卻永遠佔領感情的全部,他們毫不矛盾地互相協調著,只因阿城從來不向他索要感情,他們的關係沒有因做過愛而顯得有所變化,就算增加一點親密,也是小心地保持心靈的距離各取所需。
阿城依舊會嘲笑江節對李沐雨的妄想,也知道江節對李沐雨的妄想中增加了意淫的成分,他從不介意,這是他教給他的,性可以只能是性,而沒有性的情愛就是空中樓閣,江節學得很快,但他就是學不會放棄。
學期結束前的一件事,讓江節因不知放棄的後果而惶惑不安。他在例行數自己寫給李沐雨的情書時,發現少了一封不能寄出去的信。他差點嚇昏,一個人悶聲不響地到處尋找,書裡、筆記本、末浦匡下、甚聖垃圾准裡,一無所獲。
他瞼色慘白地在圖書館找到正在查資料的阿城,阿城二話沒說跟著跑回了寢室,兩人翻遍了所有角落,還足一無所獲。
「完了。」江節靠著牆,灰著臉,差點軟下身體。
阿城想了想:「有一個可能性,你把它錯寄出去了。如果是被別人撿到了的話,你早完了」。
「不可能!」江節連忙搖頭,否認這個可能性。
「距離上次寄信鄉長時間?如果李沐雨按時間收到了的話,你可以去問問啊?」
江節睜大眼睛想了一會兒,臉色更白了。
阿城提起電話,冷靜地遞給他:「打打看啊?」
「和」江節害怕了。
「打打看啦,又不會死人的!」阿城耐心地催促他。
江節拚命搖頭,他不敢想像,李沐雨如果真收到那樣的信會有什麼表情。
他知道自己矛盾無比,一方面想讓李沐雨瞭解,一方面又不敢破壞自己作為他兒子的形象,全因他無法預測李沐雨知道自己的心意後會有什麼反應。
「你不打,我替你打!」阿城火了,他還有很多事要做呢,沒空跟這小子磨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