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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文擬思

  「因為你不是普通的敵人。」語畢,傳來朗朗一笑。

  也就是說,這是風允天對敵人表示的尊重。孔名揚領會地也將軟劍平舉示敬,接著擺出一個氣勢非凡的起手式。

  「果然是名家,有僭了!」風允天率先動手,瞬間攻出重重蕭影。

  孔名揚驟覺勁風朝自己襲來,鬼魅般的身形一閃,穿梭在紫芒之中,手腕一扭也還擊數劍,或劈或削,或黏或抖,將柔軟的劍身做最靈活的運用。

  銀與紫的流光交錯,在旁人的眼裡,這就像兩隻幽靈在對決,望之可即,卻又瞬息無蹤,強勁逾恆的勁風吹得呼呼作響。兩人的出招劃式都像經過精密的計算,劍鋒只差衣袂半寸,蕭身只離髮梢一分,千鈞一髮的流血相對,彼此都能以高明的招法及矯捷的移動逢凶化吉。

  「風允天,你沒有盡全力。」在孔名揚說話的同時,他朝著風允天頭、胸、腹各刺出數劍。

  「孔兄,你也沒有盡全力。」風允天自在地掠過劍影,反手揮出夾帶強力罡風的一蕭。

  鏗!一個震耳欲聾的金玉交擊之聲,兩個激戰的人影乍然兩分,落地後,面向面昂然對立。

  偷爺和楚惜之趕緊跑到風允天身邊,察看他有無受傷。但見他收起了紫玉簫,淡淡一笑。

  「好功夫,風某領教了。」

  仔細一瞧,原來風允天的袖子被劍削去一小塊。

  「不敢,是你贏了。」這一邊的孔名揚面不改色地理著腰際被紫玉簫捅破的一個小洞。

  「各有損傷,我看,這一場算是平分秋色。」暗中噓了口氣,偷爺瞧不過兩人在那兒你謙我讓的,乾脆充當個評斷。「不過老頭子倒是有件事想問問,孔名揚,你的武切和風小於不分上下,在武林上已少有敵手,為什麼非要拿風小子師門的武功秘圖呢?」

  孔名揚微微皺起眉,投向偷爺的眼光有些奇異,有些嘲諷。

  「武功秘圖的內容,你們全都看過了嗎?」孔名揚不明所以地提出另一個問題。

  這份秘圖是別人師門之物,偷爺並沒有看的興趣,而楚惜之從孔名揚出現開始便一直保持沉默,唯有風允天作了回應:

  「只有我看過。」有什麼不對的?

  「那麼,你應該知道秘圖開宗明義的文字是什麼。」話說至此,孔名揚臉上譏諷的意味更加明顯。

  微微點頭,風允天覺得自己有些懂了他的意思。

  「事實上,我也沒有看過這幅秘圖。」孔家被滅門那年,他才八歲。「但我知道,這幅圖中記載的武功,是一種古老的內功心法,由於此功威力強大足以毀天滅地,故以『滅天決』名之。欲練此功者,必須斷七情、斬六欲,將自己昇華至無慾無求的境地方可修練,否則輕則走火入魔,重則身殘亡。」

  「你說的全沒錯。」風允天有些佩服,這些訊息應該都是孔名揚在童稚髦齡聽父母長輩提到的,如此長久的記憶,虧他還能記得這麼完整。「所以練這門心法,只會練出一個無血無淚無情無心的人。」

  「既然你拿回了圖,你會練嗎?」孔名揚順著風允天的話問。

  風允天灑脫地笑了笑,「我想我還沒有這個慧根,練了大概也只有走火入魔的份。」更何況他心中有個永遠也捨不下的人,絕對不可能做到斷七情、斬六欲。「若是你得到這份圖,你會練嗎?」他反問孔名揚。

  「當年參與奪圖的人,皆以為先父是因貪念而帶著圖遠走高飛;然而,當年先父是因知曉了『滅天訣』的內容,認為此功夫不祥,怕其他四人若沒練成會傷了自己,練成了,野心太大又將危害江湖,故他私自決定將圖歸還給淮陽子前輩。但淮陽子前輩行蹤飄忽,還不及將秘圖歸還,孔家已遭滅門之禍。」

  孔名揚在敘述的同時,臉上的寒露之氣似乎褪了一點,也多了一點人氣。

  「所以在追查四季吟之時我就決定,若秘圖仍無法歸還淮陽子前輩,我不怕當個千古罪人,也要毀了它。哼,風允天,你想我會練這門心法嗎?」

  「好氣魄!」事情至此,孔家血案的前因後果真相大白,但還有一點風允天不明白的。「既然你要的不是這份秘圖,那你抓走淨月做什麼?」

  風允天怎麼想也想不透,自己身上還有什麼可以令人圖謀的?

  始終靜靜站在一旁的楚惜之,突然挺身出來,幽幽地注視著孔名揚:「他要的不是圖,是我。」ˍ

  此語一出,讓站在後頭的偷爺愕然張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下來;風允天則沉著以對,等著她的下文。

  「孔名揚,在你帶走我父親那天,我倆便情緣已盡。這次我跟你走,你放了淨月。」楚惜之美麗的臉上交織著複雜的情感。

  或許在愛恨情仇糾葛的情況下,她和孔名揚也曾有過刻骨銘心的一段。

  「惜之,你仍舊愛著風允天?」孔名揚身上的凜冽之氣又慢慢地凝聚,且箭頭指向了風允天。

  這個男人是瞎了眼嗎?風允天在心裡嘀咕。也許楚惜之在落霞小築時曾傾心於他,但那也只有極短暫的時間,她很聰明,不會企求一段永遠不會實現的愛情;但這些日子他與楚惜之相處,從她偶爾悵然若失的態度看來,她對孔名揚的感情絕不止爾爾,更不用說她看孔名揚的眼光比看他的眼光熾熱了不止百倍。

  孔、楚兩人僵持不下,風允天覺得自己似乎該說些話。

  「孔兄,你說的話似乎沒有依據,我已有了妻室,楚姑娘不會委屈自己愛上一個有婦之夫。」

  「沒有依據?」孔名揚冷冷地笑起來。「惜之的事我瞭若指掌,而商淨月信誓旦旦地說你對惜之懷著特殊情感,你說我沒有依據?」

  淨月……唉,這個誤會始終沒有解開。風允天正色道: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會娶淨月,就代表我愛的只有她一個,這一生,我的妻子也只有一個,她對自己太沒自信,所以誤會了我和楚姑娘。孔兄,擦亮你的眼仔細看看,我對淨月和對楚姑娘有什麼不同?楚姑娘看我的眼神與看你時,又有什麼不同?』」

  心像被重擊一下,孔名揚微一搖晃。「風允天,你果真情深義重。我倒問你,若我說我已殺了商淨月了呢?」

  這句話不僅偷爺驚得綠了臉,風允天更是雙目暴睜。

  「那我將與你誓不兩立!」臉色迅速變得鐵青,風允天二話不說先抽出紫玉簫。「在解決了你,並將秘圖送回師門後,我會永遠陪伴著淨月。我曾告訴過她,無論她到天涯海角,我會追到天涯海角,即使是幽冥地府,我也要走它一遭。」

  生同衾、死同穴,孔名揚有些動容。他放鬆了瞼上凝滯的表倩,行至不遠處一株枝葉茂密的樹下,雙足一踏躍上枝頭,抱下了一個人。

  抱著這個人回到原位,孔名揚使其站立,輕輕在其背後一拍,解去穴道。

  「去吧,商淨月,和我的打賭,你是徹徹底底輸了。」

  ***

  淨月早已淚流滿面,但這並非傷心之淚,而是感動之淚。風允天的話。她字字句句清楚地聽到了。他一直都是如此愛她,她卻質疑他的心,她是多麼地卑劣啊!

  「風大哥!」

  想撲進他的懷裡尋找撫慰,卻因穴道被制太久,她才踏出一步就是一陣跛躓。

  在眾人一眨眼的時間內,風允天已衝到她身邊,及時接住搖搖欲墜的身子,愛逾性命地緊緊摟在胸前。

  「淨月,你受苦了。」

  啊!她的氣息、她的柔軟,她久違的一聲「風大哥」,都令風允天心底深處觸動不已,像要將她嵌入身體般緊抱著不放。

  「不……是我,是我,一切都是我……」激動地在他懷裡直搖著頭,淨月咽哽得連話都說不清楚。「我不該懷疑你的心意……方才在樹上聽,我簡直羞愧、後悔得無地自容……風大哥,我這麼死腦筋,你一定很氣我吧?一定怪我吧?我再也不會胡思亂想了……有你今天這番話,除非你不要我,我永生永世都不會離開你了……」

  「記住你的話,以後,你還要花很多時間好好地補償我。」在眾人面前,風允天毫不掩飾自己對淨月的愛意,輕吻去她的淚珠。

  情況變化得如此迅速,偷爺還紅著眼眶,同時已經笑咧了嘴,楚惜之也放下高懸的心。接下來,她必須面對現實了。

  「惜之,商淨月已還給風允天了。」孔名揚定定地看著她。

  「等一下!」淨月一聽,急急掙離風允天的懷抱,拉住往前行去的楚惜之。「楚姐姐,不要去……你會有危險的。」

  「傻丫頭。」楚借之朝她淒楚地一笑,纖手為她拭去殘餘的淚痕。「瞧你,哭得鼻子都紅了。放心,不會有事的。」

  「不行!孔名揚和楚大叔有仇,他一定不會對你好的。」淨月固執得死都不放手。「如果是為了救我讓楚姐姐陷入危險,那還不如帶走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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