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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文擬思

  言盡於此,淨月突然高高舉起古琴,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往地下一揍——匡噹一聲,琴身開了一個大裂縫,弦也斷了兩三根。

  「你……」沒想到她居然會有這一著,孔名揚內心有些吃驚。這不是商不孤留給她唯一的遺物嗎?她捨得毀了它?

  「走吧。」淨月站起身子,強忍心中的悲痛轉身而去,不敢再望向那方孤墳,以及地上那在秋風中微微顫抖、破落的七絃琴。

  琴斷,情斷。風大哥,相信你會明白我的意思……

  ***

  「這把柳葉鏢當初指的,便是朝東往大同村的方向,而此地名為柳葉坪,為洛陽往大同村必經之地……我想,很有可能是這裡。」

  淨月被抓後隔天,風允天領著偷爺、楚惜之來到柳葉坪前。

  「這裡野狗都沒兩隻,淨月娃兒被抓到這兒做什麼?」偷爺率先下馬,朝四面八方不停張望。

  「我們到草叢、樹林裡探探吧!若還是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也只好再往下走了。」楚惜之指著不遠處的草叢,柳葉坪上林木稀疏,也只有那裡可能藏匿著東西了。

  孔名揚、孔名揚……風允天心中牢牢警告著這個名字,若他敢動淨月一根汗毛,他風允天干犯師門不濫殺之過,也要將他千刀萬剮!

  「風小子,你幹什麼臉色這麼難看?」撥開草叢的手停住,偷爺另一手搭上他的肩。「別擔心,淨月娃兒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一路上偷爺什麼安撫慰借的話全說盡了,都沒有這句來得重要。想到梅莊、落霞小築和呂府的一夕潰亡,風允天怎麼也放不下心,一向灑脫的態度早已被緊繃所取代。

  他還記得師父在世時曾說,所謂高深的武功,不在於招髮式繁複、力拔山河,而是要讓敵人找不到你的罩門。可是這一遭他犯了師門大忌,讓他的罩門暴露在危險之下。

  這一陣子,為了怕淨月發現商不孤的事,他更忙著打聽孔名揚的消息,難免忽略了她——就是這個該死的忽略,令他現在備受煎熬。

  「我想,孔名揚尚不至於傷害淨月。」風允天深吸了口氣,像在安慰自己的大膽推測。「四幅秘圖有三幅在我們手上,他有可能會拿淨片作為交換條件。」

  希望如此……

  三個人越過草叢不久,立即發現一方墳墓,依泥土的狀態來看應該還是新墳。繞近仔細一看——風允天沉下了臉,偷爺啞口無言,楚惜之則難以置信地叫出聲。

  「啊!怎麼會……」楚惜之震驚地後退兩步……那她爹,她爹會不會也和商不孤一樣……

  「老商啊老商,你當初留在洛陽就好,幹嘛偏要走這一遭?」偷爺對著商不孤的墳墓不住搖頭,突然他注意到地上的殘琴。「咦?這不是淨月娃兒的琴?怎麼會破成這樣?該不會……可惡!混球!媽的王八羔子孔名揚,你把我的小淨月怎麼了!」偷爺一把火陡然升起,挽起袖子就想去找人拚命。

  無視於偷爺的暴怒,風允天癡癡地望著殘琴……商不孤的死,還沒有這殘破的琴給他的衝擊大。難道淨月真的遇害了?不!不會的!他只是一時不注意,一時的疏忽,不會真的失去她的,他一定會找回她的。

  可若她只是生而遠離,他至少還能走遍天涯海角找尋她;但若她是死而無知,又要教他到那裡去尋呢?

  風允天全身的血液凝結住了……這是他此生唯一深愛,唯一打從心底保護的珍寶,誰都不能奪走她!誰、都、不、可、以!

  「風小子?」偷爺發現風允天的異常,心裡驀地一緊,連忙疾點他身上各處大穴,最後往他後腦勺一拍,喚回他的神智。「嚇死我了,風小子,現在還沒證實淨月的安危,你不要自己嚇自己,這樣很容易氣血攻心的。」

  一旁捏了一把冷汗的楚惜之微微鬆了口氣,眼光飄向破碎的古琴。「風少俠,你看這琴裡好像有東西!」

  風允天聞言將琴拾起,詳詳實實地察看了一遍,忽地他從懷裡拿出孔名揚的柳葉鏢,嵌入琴身上的裂縫,用力一撬,一幅秋景圖完完整整地呈現在人眼前。

  「原來在這裡!」偷爺雙手一拍,大聲叫起來:「老商真是滿肚子鬼主意,居然想得到將圖藏在琴裡,要不是這個巧合,怎麼可能找得到?」

  「秋聲盡訴七絃琴,也就是說,仔細聽七絃琴音,秋天的聲息便可浮現。其實商不孤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只是我們都沒察覺罷了。」楚惜之忽然領悟過來。

  默默地將琴恢復原狀,風允天看著琴陷入沉思。半晌,他出人意表輕輕地笑起來,最後居然轉為哈哈大笑,宏亮的笑聲響徹整個柳葉坪。

  「風少俠?」楚惜之嚇了一跳,詫異地望著他。

  「喂!小子,你該不會突然得了失心瘋吧?」偷爺試探性地輕輕推他。

  風允天止住笑聲,滿臉欣喜地告訴兩人:「我沒有瘋,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這麼快就想通了?」聽他這麼說,偷爺反而垮下臉,哭喪又氣慣道:「你真是無情無義,我都還沒辦法接受小淨月的惡耗呢……」

  「淨月沒事。」風允天信心十足地摸著琴身,眼中盈滿柔和的光芒。「圖既然在古琴裡,孔名揚用柳葉鏢引我們來此,就不會這麼大意將琴丟在這裡。所以我斷定,這架琴會在這裡,一定是淨月先察覺了這點,故意將琴留下給我們的。」

  「所以說淨月娃兒現在還活著?可是這琴又怎麼會破成這樣?不可能是她自己摔的吧?」偷爺提出另一個疑問。

  「我倒覺得,一定是淨月自己摔的。若不將琴弄出個洞,誰會去懷疑一架好好的琴,裡頭竟會藏了東西?」風允天有些不忍注視手中的琴。這古琴是商不孤唯一的遺物,淨月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捨得摔了它?「孔名揚故意引我們來,不會笨到傷了唯一可以箝制我們的工具——淨月。所以他一定會再回到這裡的,我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這斷了的七絃琴,可能還有另外一個意涵……此時,風允天深深感受到這些日子以來,所有淨月緊埋在心的愁緒。她以為這麼做,他真的取了秘圖就會掉頭就走?

  為此,他一定會修好這架琴。

  「琴斷,情斷。淨月,你未免將我想得太過無情。」

  第十章

  並沒有等太久,柳葉坪上,萬籟俱寂,風允天三人乘著月光,靜靜的凝視遠方走來的削瘦黑影。

  來人一身黑衣,外表相當出色,可惜身上泛著一股肅殺之氣,令人不寒而慄。他在離三人立處約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住,冷冷督視眾人。

  「風允天,你比我想像得聰明許多,才一天就找來了?」

  「這還要歸功於閣下留的線索夠清楚,風某才能這麼容易找到。」果然孔名揚就是聞香坊那名黑衣青年。風允天上前一步,微笑著頷首示意。

  「你很鎮靜,出乎我的意料。」面對風允天的從容,孔名揚冷若冰霜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目光緩緩掃過三人。「而且,你帶來了我要的東西。」

  「是這個嗎?」風允天總覺得孔名揚的眼神並非帶著殺機,雖然面無表情,卻含著一種他形容不出來的情緒波動。不掩不藏,他從身上坦然拿出一隻紙卷,攤開來其實是四張紙,但上頭不是春夏秋冬四時風景圖,而是畫滿了密密麻麻的武功招式及文字。

  楚惜之見狀身形一動,像要阻止風允天,孔名揚的話語聲讓她欲言又止。

  「你已經解開圖的秘密了?」問出這個問題,孔名揚也是不慌不忙,眼神有意無意地瞥向楚惜之。

  「在這裡一整天,我總不能枯等。」將手中紙卷收起,風允天的語氣漸漸變得冷峻。「淨月呢!」

  不知道在和誰說話,孔名揚忽然開始自言自語:「哼,商淨月,他還是來了,我並沒有說錯。」然後,他將眼光轉回風允天。「你知道嗎,那丫頭不相信你會來救她。」

  她不是不相信,是不願意他去救她。風允天心裡有絲酸楚,只能苦澀地笑:

  「我真是個失敗的丈夫,是嗎?」

  「哈哈哈,我欣賞你,風允天。」孔名揚冒出了一個他自己也難以相信的大笑,雖然笑聲還是嚴寒凍人……這個風允天,相當有趣。「到目前為止,你是我所遇到過最棘手,也最令我欽佩的敵人。」

  「彼此彼此。」風允天接受了他的恭維。

  「可惜,商淨月不會這麼容易還給你。」前一瞬還在英雄惜英雄,下一刻馬上變了臉。匡!孔名揚從腰際抽出一把軟劍。「你壞了我許多好事,我想我們應該先算算!」

  「同樣的,你也壞了我許多好事。」風允天也抽出玉簫,紫色的蕭身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聽說風允天對敵,出手之前從不先亮出紫玉簫的。」孔名楊有些迷惑於紫色的光芒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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