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瞧著她義憤填膺的模樣,可頌不以為意地一笑。
「可頌姊,是你水準佳、氣質好,換作是我,早就劈里啪啦先罵一頓,氣死了。」
「你如果真的氣死,不剛好正中對方下懷?」可頌笑睨著她。
曉娟偏頭想想,「也對。那……可頌姊,這官司要怎麼打?」
「時間到了,一樣上庭。」可頌說得雲淡風輕。
「可是那個豐大老闆會出庭嗎?」她懷疑。
「一定會。」嘴角噙著笑,可頌柔亮的眼瞳中閃過一道黠光。
「真的會嗎?」曉娟挺擔心的。
洪小姐一再表示希望能私下與他見面,但豐大老闆就是不見她。
唉,好怪的婚姻關係!老婆要見老公居然得上法庭?難怪這段婚姻要宣告終結。
「會的。」可頌笑著,回得篤定。
∪ ∪ ∪
上午十點三十分。
豐儆棠臉色難看地低頭看了眼手錶,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公司裡主持一級主管會議,但此刻卻被迫坐在法院的證人席上,供人盤問。
「豐先生,請問你和豐太太結婚幾年了?」站在他的面前,鄔可頌驕傲得猶如一隻展屏孔雀。
他不想以當事人的身份出庭是吧?那麼以證人的身份傳喚他,不也一樣?何況,審理這案件的法官,剛好是她最敬重的學姊,兩人平日私交就甚篤。
「大約兩年吧!」豐儆棠口氣不耐。
他不得不承認她是個膽大的女人,至少她敢惹他。
不過也因為這個關係,她讓他打破了這些年來的習慣——從接手謹聯之後,就不再去注意與工作上無關的人。
「大約兩年?」可頌勾唇一笑,轉身向著坐在庭下的洪百蕙走近幾步。「洪小姐……喔,不,也許現在我還是稱呼你為豐太太,會比較合適。」
洪百蕙點點頭。她坐在庭下,纖細的身材穿著一件淺水藍的保守洋裝,看來不僅單薄,更有幾分的楚楚可憐。
相較於證人席上器宇軒昂的豐儆棠,她明顯地被歸類到弱勢的一方。
可頌的策略成功,她順利的營造出這段婚姻中的強弱關係,任誰一眼都可看出。
「豐太太,請問你和豐先生結婚幾年?」她的眸光由洪百蕙的臉上挪開,睇了豐儆棠一記,有幾分的挑釁。
她承認這個男人很優秀,本人甚至比報章雜誌上所刊登的還好看,而或許也正因為他過於優異的條件,才會將女人視為無物,對良善的妻子視若無睹!
雖隔著厚重的鏡片,但豐儆棠還是清楚瞧見了她那對清澈的眼裡,綻著倨傲的光芒,光芒中帶著譏諷的味道。
微微地皺起眉心,他也同樣的凝視著她,兩人隔空展開了第一波的交戰。
「兩年一個月又七天。」洪百蕙小聲地說,眸光拉向證人席。她的表情平靜,看來對他全無恨意,甚至有點敬畏。
「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說,是兩年一個月又七天。」可頌走了回來,嘴裡看似與庭上的法官說話,但雙眸卻仍是緊緊地鎖住豐儆棠。
「兩年一個月又七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何以我的當事人會將時間記得這麼清楚,而不是像證人席上的豐先生一樣,只概約說了二這個數字呢?」
看出了她的誤導是想將豐儆棠置於無情的形象中,辯方的楚輔仁終於忍不住開口:「抗議。法官大人,控方律師有誤導我當事人形象的意圖。」
可頌將眸光拉向他,朝著他攤手聳聳肩。「如果我讓楚律師有這樣的誤解,我道歉。」
楚輔仁抿著唇,一時無言,有些氣憤地坐了下來。
看著她唱作俱佳的表演,豐儆棠略瞇起了眼,一手撐顎地看著她。
對於這個女人,他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除了那對晶亮的眼瞳之外,她還有一副好得不得了的口才。
「法官大人,對於我的當事人訴請離婚,其中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可頌走到桌案下,將手中一直拿著的一份文件往上遞給法官。
法官將文件翻開,眸光在字裡行間穿梭,隨著一字字映入眼瞳,她的神情時而驚訝,時而猜疑。
「依照民法第一千零一條,夫妻互負同居之責……」可頌想再往下說,前方的法官卻突然抬起臉來,打斷她的話。
「鄔律師,你上前來一下。」她朝著她揮手,要她上前來。
可頌走了幾步,來到桌案下。
「你這當事人的陳文中說的,可是真的?」法官小聲地問。
「尹學姊,你知道我的個性一向是有多少證據說多少話。」可頌小聲地說,將聲音控制在只讓兩人聽得見。
「看不出來耶!」看了她一眼,法官將視線拉向證人席上的豐儆棠,臉上明顯寫著可惜。
可惜呀,這樣一個集財富和外貌於一身的男人,居然……
「那你現在訴請的是……」陳述中的理由似乎不構成離婚成立的條件。
「我的當事人說,這個情況是由結婚開始一直至今,當初被告並無盡到告知的責任,所以可以訴請判定婚姻無效,然後賠償我的當事人兩年來精神和肉體上的損失。」可頌不疾不徐地說出民法九百九十五條的條文。
「這樣……」法官揉揉眉心思索著。「楚律師,你來一下。」如果判決成立,絕對是大新聞一件。
楚輔仁不敢遲疑,馬上站起,大步走過來。
「你看看這篇陳述,是鄔律師的當事人寫的。」法官將文件遞給他。
楚輔仁一接過文件,目光才掃過幾行,就忍不住揚聲抗議:
「鄔律師,你怎能這樣詆毀豐先生?說他沒履行同居義務就算了,現在還說他、說他……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
這抗議聲一出,現場抽氣聲四起,馬上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豐儆棠。他的臉色在剎那間轉為鐵青,額角隱隱浮現的青筋,說明了情緒上激烈的波動。
那個女人居然說他不能人道?
「法官大人,這根本是污蠛、是人身攻擊,我要抗議、抗議。」沒等豐儆棠有任何反應,楚輔仁率先發難。
他快步的轉身,走回座位前,由桌上操起一份資料,又火速走回來。
「法官大人,這也有份資料,請你先過目。」往上一遞,他選擇漠視老闆的話,完全豁出去。
法官接過資料,打開後,從頭到尾看了遍,眉間的皺褶不自覺地加深。
「鄔律師,你要不要看一下?」這個案子,絕對可擠上她審過的案件中,「霧煞煞」排行榜的前三名。
可頌接手,認真的看著,氣氛在剎那間陷入沉默。
怎會這樣?這份病例資料裡清清楚楚載明,她的當事人洪百蕙小姐目前懷有三個月的身孕,至於孩子的父親,依照基因比對,絕對不是證人席上的豐儆棠。
「你們認為該怎麼辦?」法官兩眼分別看著兩人。
這種事,恐怕較適合私下協商。
可頌暫時沉默,目前還陷在洪百蕙懷孕的震愕消息中,尚未回過神來。
楚輔仁則也不敢隨意回應,唯有讓沉默瀰漫空氣中。
又過了一會兒,坐在證人席上的人終於出聲打破了僵滯的氣氛——
「百蕙,如果你想私下與我談談,我接受你的要求,讓凱文安排好時
豐儆棠站了起來,先瞪了仍未由震愕中回復的可頌一眼,然後神色平靜的走向洪百蕙。
「真的嗎?」洪百蕙高興地站了起來,「只要你肯撥時間跟我們談就好了,我馬上撤銷告訴。」
撤銷告訴!?
這幾個字就像一道疾電,當場劈傻了所有人。
「既……既然當事人決定撤銷告訴,那麼今天的庭辯到此結束。」法官率先回神,敲了一下庭槌,站起身。
真是鬧劇一場!
當然,這整個事件中還有一個受害者,就是仍陷在莫名其妙震愕中的鄔可頌。
第二章
才一回到小山櫻,鄔可頌就悶著頭往冷藏櫃猛衝,抱出一個鮮奶油蛋糕,一句話都沒說地走進廚房。
今天她可能得吃下整個鮮奶油蛋糕和幾瓶冰奶茶,才能消除心中的怒火。
幾年的律師生涯下來,她首度有了被耍的感覺,而且還是徹徹底底的被利用了!
她由一開始的高傲亮眼,到離開法庭時的怔愕茫然,簡直丟盡了這幾年下來兢兢業業掙來的光環。
進了廚房,她將蛋糕往餐桌上一放,再由冰箱裡抱出幾瓶冰奶茶,仰首就喝。
咕嚕咕嚕地喝掉半瓶之後,她挖了一大口的蛋糕,就往嘴裡送。
「我真是他媽的倒楣!」
放下手裡的湯匙,她伸手摘下鼻樑上的眼鏡,奮力一扔。
可憐的眼鏡掉到地上,來不及哀嚎就成了屍體,鏡片、鏡架分離地躺在地上抗議著她的暴行。
「怎麼了?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惹得我們鄔家老大發這麼大的火?」衛仲紹才走進廚房,就差點踩到腳邊的鏡片。
由於衛、鄔兩家是幾十年的老鄰居,所以彼此串串門子,是常有的事。
何況衛仲紹與鄔家三姊妹從小一同長大,撇開青梅竹馬的兄妹之情不說,他衛神醫可深深鍾情於部家的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