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顫抖,不能反駁亦無言反駁,或者……不想反駁。
「駙馬被緝,若被抓被罰是他罪有應得,但被妳所殺,對嗎?縱然妳是皇家人,但這並不代表妳有權隨便殺人。」身為未來的宰相,他當然要執法直言,更為了不想讓她未來後悔。
「燕弟,你是皇親?」丁一秀訝異揚眉,「那你可不可以幫我跟公主說……」
「閉嘴。」她咬牙,大刀更用力一抵。
文征才又開口了:「但皇后一定會為妳脫罪,所以妳真想殺就殺吧!公主。」
「公主?」丁一秀怪叫起來,「真的假的?」
都到了這節骨眼,他還不想相信嗎?
「真的,你打算如何?」文征才冷靜反問。
丁一秀吞了吞口水,不知該不該相信,不知該說什麼才適當,所以他只能求救。「文文姑娘?」
「我不是姑娘,我是男人,是大安國最有才氣兼最有前途的男人。」
男人?丁一秀頭昏眼花。
「認不認帳?」李世燕喝問。
丁一秀歎了一口氣,「罷了,要殺便殺吧!」他索性閉上眼睛等死。
她卻猛然後退,任由大刀落地,「你……你寧死也不要我?」
不敢相信,但卻得相信,也只能相信。
答案揭開,整個世界為之崩潰。
「公主,妳要去哪兒呀?」文征才驚呼追出去,只來得及見她身影飛向屋簷,然後……
「公主!」他尖叫,不敢相信她竟然掉了下來。
第四章
「她真的是公主?」丁一秀在他們旁邊團團轉,還是那副不敢相信的模樣,又是驚恐、又是不知所措,或許還有那麼一點點喜悅。
文征才覺得丁一秀好吵,但要不是丁一秀及時出手解救公主,公主現在恐怕已橫屍在地,而不是好端端的被他抱在懷裡,讓他好好端詳。
懷裡的她心跳雖然急促但還算有力,不過呼吸淺薄,額頭上冷汗淋漓,臉色蒼白得嚇人,在月光的照映下,簡直像個死人。
唉!這下子恐怕她的身體要更虛弱了。
「她為什麼突然昏倒?她是不是病了?」丁一秀湊到他身邊,終於想到的問道。
他斜睨丁一秀一眼,為這個駙馬的遲鈍感到非常不悅。都是這個王八駙馬,害公主這麼傷心,吃不下、睡不著不打緊,脾氣變得特別暴躁,身體變得非常纖瘦,懷疑東、懷疑西。也都是因為這個駙馬,他文征才才會受公主的氣。
這麼不受教的駙馬,他不教訓一下怎麼行--對,不可以只讓公主難過。
身為忠心耿耿的臣下,他決定為公主出一口氣。
「她是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恐怕……活不了多久。」他故意這麼說。
果然,丁一秀臉色大變,踉蹌後退,震驚的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怎麼可能?」
他一點都不同情丁一秀,這是丁一秀咎由自取。人可以遲鈍,但是再遲鈍也要有個限度,沒有限度的話,那就不叫遲鈍,而是叫作愚蠢。
「不然駙馬以為她為什麼來找你?你逃婚多年,她為什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我不知道。」丁一秀搖著頭,一臉茫然。
他乾脆把丁一秀直接歸類為愚蠢算了,「因為她知道自己來日無多,所以她來找你這個負心漢,跟你談清楚。」
「談?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丁一秀搔著腦袋,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暗地裡惡笑,「談你們之間的婚事,談你們之間的兄弟情誼,公主想要知道,如果你早知道她就是公主,你還會不會逃婚?」
丁一秀看著依然昏迷的她,臉上的表情只有呆愣兩個字可以形容,「我……我沒想過……我不知道……我一直當她是弟弟……」
「現在應該改口叫作『妹妹』--不,應該改口叫『娘子』。」不知道為什麼,這樣說的同時,文征才心底怪不舒坦的。
「娘……娘子?」丁一秀吞嚥著口水,叫得很困難,喚得很勉強。
「感覺如何?」他不是很高興地問。
「感覺……怪怪的。」丁一秀無措的左右張望,似乎在努力呼吸新鮮的空氣。
不過是個稱呼而已,這個駙馬竟然叫得這麼辛苦,叫得他咬牙切齒,文征才真的很想扁他。不過他有自知之明,絕對扁不過對方。
「多叫幾次,就會習慣。」他緊繃的說。
「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叫?」丁一秀商量著。
拜託,她是他的妻子耶!「不然你想要怎麼叫?」
丁一秀想很久,「燕……燕妹,如何?」
看來丁一秀依然無法將公主視為情人、愛人,乃至於妻子,嘻,這個笨蛋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娘子不行嗎?」文征才故意施壓,知道這樣丁一秀一定更會受不了,以他那鹵莽的個性,可能會……更傷公主的心。「公主就快死了,難道你就不能成全她最後的心願?」
「最後的心願?」丁一秀反覆咀嚼這五個字,每咀嚼一次,臉色就更白一點。
哈!現在丁一秀多少體會公主的痛苦了吧?
文征才更緊緊的抱住她,用一副很同情的口氣敘述著:「公主受了很多的苦,因為你的事,在宮中,皇上和現在的皇后嘲笑她;在朝中,大臣們看不起她,所以她只有出宮到處流浪。如今是沒有人再在她的面前嘲笑她,可是民間流傳的謠言還是會傳進她的耳朵。你想想,公主這麼嬌貴,怎麼受得了一個人在外面流浪的日子?」他隨便亂掰。
丁一秀越來越愧疚,恨不得一死謝罪。
「我現在該怎麼辦?」丁一秀問他。
「彌補她。」他很認真的說,「畢竟她是為了你才變成這樣。」
「我該怎麼彌補?」
拜託,這個也要他教!怎麼,這個丁一秀是從來沒動過腦子嗎?不過他還是按捺著性子道:「簡單,讓她當你名正言順的妻子,要你那小妾過來認她這個姐姐,你還要跟全水寨的人介紹她是你的妻子,是大安國的長公主;最重要的是你要跟公主回宮,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並沒有拋棄她。」
丁一秀瞬間變成雕像。
文征才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丁一秀非常不樂意這麼做。很好,非常好,他再繼續迫害他。「你想想,公主再活也沒多久,你就勉強配合著,等到公主去了,你不但自由還得回了名聲,如果皇上看重,你還可以成為當朝大將。」
「我不要這些。」這一點,丁一秀倒是非常清楚。
「那你要什麼?」
丁一秀看著應該還在昏迷的李世燕,「我要她活得幸福。」
「但是她的幸福就是有你。」
丁一秀哭喪著臉,「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夠讓她的幸福變成別人?」
文征才注意到淚水滑落她的眼角,看來她都聽見了,丁一秀說出了真心話--即使知道她這個燕弟就是當初逼他大婚的公主,還是不能讓丁一秀改變心意,不當駙馬就是不當。
另外,他都當著丁一秀這個「丈夫」的面前抱著她這麼久,如果丁一秀有那麼一丁點介意公主,難道不該有一點反應嗎?
他歎口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哪!」
「不要吟詩了,快說,我該怎麼做?」丁一秀可急了,即使弟弟變成妹妹,可妹妹還是無法讓他有兄妹之外的感情,更別說這個妹妹鐵定會逼他面對他最討厭的政治,還有沉重的宮闈。不,他不要這種關係。
「我要好好想一想,明天我再告訴你。你先回去吧!」說完,文征才抱著她站起來走向她的房間,丁一秀居然沒阻止,果然他這駙馬真的是不想當了。
夜風淒冷,樹影搖曳,森冷的月光照在她英氣的臉上……在別人看來或許駭人,但現在在他眼中,她楚楚可憐。
因為抱著她,他也更清楚的知道她的脆弱和輕盈。
她的癡、她的情、她的苦,在在教他揪心,雖然他們的關係應該是主僕,但是該說的他還是忍不住要說--
「自古自是有情癡,情路迢迢何時盡?公主,那個男人不值得。」
李世燕緩緩地睜開雙眼,入目的是清冷的寒月以及一望無際的夜空,正如同她現在的心情。
情空,心空,恨不得腦也空。
淚,默默的流著。
「他或許是個英雄,但不是妳的英雄,他是妳的災難;他或許可以救全天下的人,但是他救不了妳,他不敢、也不能。」
她無語。還記得他們第一次相見,是丁一秀抓著白雲山莊在外頭為非作歹的大少爺白伯豪到白莊主面前。當時他正義凜然,毫不留情的指責白莊主不會教兒子,而且還很不盡責的放任兒子到處拈花惹草、招搖撞騙。他要白莊主給全天下的人一個交代……就在那個時候,她對他一見鍾情。
「公主,也應該是回宮的時候了。」文征才抓準時機建言。
為了進一步瞭解,她扮男裝接近他,纏著他聊江湖事,黏著他行江湖,他們夜裡喝酒、火邊取暖,在鳳凰山下的土地公廟結拜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