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天,她決定給他一個驚喜。
明裡她慫恿他上京考武狀元,讓全國人都知道他的厲害威風。但暗地裡,她卻請旨賜婚。
是她的錯,這根本不是驚喜,而是一個驚嚇。哈!所以現在這樣是她的報應,是她的天譴。
「放了他,也放了妳自己吧!」
李世燕輕輕歎息--不放,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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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煙繚繞湖面,四處一片氤氳,廣闊的明海湖在幽黑中顯得詭異亦危險。
寒月隱在烏雲後,黑暗迅速瀰漫。
李世燕獨自一個人坐在輕舟上,夜風吹來,撩起她的發,吹不干她的眼淚,她癡癡望著那座有他存在的小島慢慢遠離。
放了他,放了她,唯一的方法是遠離,希望距離能夠讓她不會去想奪回他,或者由愛生恨的去害他。
但是如果「距離」做得到,那麼這些年來,她的流浪為何做不到?
以前做不到,這一次她做得來嗎?
好怕,好怕做不到。
她的執念是這麼的深,深到自己都覺得可怕。她希望最後能夠在他心裡留下一個美麗的影子,如果她再繼續留下來,根本無法保證自己能端莊賢淑、能平心靜氣,她恐怕將會變成駭人的母夜叉。
拿起搖槳,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水波,加速輕舟的離開。
「公主!」
小島的岸上有一個人影出現,朝她揮手吶喊。
可惜,不是她所期待的人。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她還抱著希望丁一秀會追上來挽留嗎?天,她真是犯賤。
「公主,妳到底要去哪裡?妳等等我,我跟妳一起回京,公主……」文征才大聲地叫喊。
李世燕苦笑,現在還不是回宮的時候,也不是可以把所有事情放下的時候,她還有事情要辦,等這件事辦完了,她才能夠真正的放心。
沒有回應他的話,她搖槳更快的遠離,就聽到撲通一聲,她回頭,小島的岸上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到哪裡去了?
夜色太黑,看不到太遠,也看不清楚四周。
只聽到水聲一聲又一聲的靠近--他下水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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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沒多久,他的頭顱在她舟邊浮出來,開口就說:「公主,妳太不夠意思了,要回去也不會通知一下。」一邊說著,文征才一邊爬了上來,自己找一個地方坐好。
她平靜的看著他,死氣沉沉地開口:「我沒有要回京。」
他愣了一下,「那妳要去哪裡?」
「奇山。」
「去那邊做什麼?」他好奇的問。
她抿緊嘴唇,似乎很不願意回答。
「妳要是不說,一上岸,我可以調來許多許多的士兵保護妳,無論妳要去哪裡都會很安全。」
她瞪著他,她武功蓋世,哪裡需要別人的保護,那麼多人跟著她只會礙手礙腳而已。這個文征才明明知道竟然還這麼說,分明是--「你威脅我?」好大的膽子,壓根兒忘了她是公主嗎?忘了她隨時可以取他性命?
「不敢,微臣只是為了公主的安全著想。」
她冷笑,「你應該好好考慮你的生命安全,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說的這麼聰明,一上岸就自己找路回京,我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她說的很有道理,更何況他的確渴望回京,享受那邊的榮華富貴。可是他看著公主的心如止水,聰明如他,竟然說出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
「妳要去哪裡,我就跟到哪裡。」這是怎麼回事,他開始失常了嗎?
「你知道你說了什麼嗎?」李世燕嚴厲質問。
他點點頭,不為自己說了什麼而訝異,反而為自己說了這種話竟然還不感到後悔而震驚。
「跟著我就要有所領悟,我心情一不好,就會拿你出氣。」她恐嚇地說。
文征才沒有被嚇倒,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如果我的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我隨時會一劍刺死你。」她強調地說,只不過希望他能夠知難而退。
失戀的滋味她只想一個人品嚐,不需要旁人湊熱鬧。
沒想到,他卻微笑。
「如果妳心情不好,我就講笑話逗妳笑,如果妳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而我的死能夠讓妳開心,我心甘情願被妳刺死。」
明明知道他講的是甜言蜜語,不能相信也不該相信,為何心裡卻覺得暖洋洋的,冰冷的雙頰還添上了熱意?
「你用這些花言巧語騙了多少女人?」李世燕的聲音有點顫抖。
「我不騙女人,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不過,有時候他會說些好聽話哄女孩子開心。
「我不會相信的,你休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他知道公主所指的是什麼,「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靠裙帶關係得到官位,妳儘管放心。」
「那你為什麼還跟著我?你根本拿不到什麼好處?」她激動的指控。
為什麼?他也想知道,「這是微臣的責任。」
「責任?」她苦澀地扯扯嘴角:心裡似乎有某些東西在掉落,「我給了你機會卸下責任,如果你不把握,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聰明如他,經過她再三提醒,應該懂得把握時機逃回京城,可是為什麼他就是這麼執迷不悟?
「微臣不知道公主的意思。」文征才冷靜以對。
放屁,她才不相信。「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我可是一點都不敢保證,你的安全更不在保證之內。」
如果他真的聰明,應該逃。
可是他突然之間變笨了,居然還點頭,「我明白了。」
她倒抽一口氣,驀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能夠搖著槳,沉默的行走在黑暗的湖面。
湖邊有孤鴉的鳴叫,天上的月亮也從烏雲中露出臉來。
「駙馬的事情,公主打算如何處理?」文征才出聲打斷這緊繃的沉默,並且拿過公主手上的槳幫忙劃著。
李世燕退到船尾,「我剛剛送了他一個禮物,天亮之後他就會看到,想必他會非常高興。」真是神奇,她竟然可以心平氣和的描述這件事情。
「什麼禮物?」他用力的劃,雖然還是會暈船,但他很努力。
她靜靜的瞧著他的努力。
「休書。」
第五章
李世燕依舊穿著男裝,騎在馬上的她英姿勃發,吸引了街道上許多女子的側目,但她目不斜視,拉著馬韁只管向前。與她並騎的文征才就不一樣了,同樣身著男裝,他騎在馬上卻顯得嬌艷狐媚,路上的男人看見他都驚艷得張大嘴。
不過他看都不看那些男人一眼,反而含笑的對路過的女子點頭致意。這樣算不算到處留情?
李世燕雖然只看前方,但是眼角餘光可沒漏掉文征才的舉動。哼,這種男人,說好聽是叫作風流,難聽的就叫下流。
如果是丁一秀,就絕對做不來這種亂七八糟的事。可惡,她為什麼又想起他,為什麼就是忘不了他?
心裡一陣煩躁,她拉緊韁繩,用力一夾馬腹,「駕!」
「等等我,燕。」文征才大聲呼喊,跟著加快馬步,追了上去。
好在他出身算不錯,爹娘除了敦促他讀書外,還不忘讓他學習騎馬、射箭之術,雖然學得不怎麼樣,但至少可以應用。
「燕,等等我!」他又這麼大喊。
她會聽他的嗎?不,當然不會,儘管策馬盡情奔馳,讓炎夏的風吹在臉上,吹得掉身上的燥熱,吹不掉心裡的煩悶。
由樹林跑到草原,從草原奔上高原,終於渴了也累了。她停在茶店旁邊,繫好韁繩,雖然已經有所領悟,但她還是回頭望了望--文征才沒有跟上來。
他不知道已經落後了多少。
而他失去她的蹤影,會不會就這麼放棄,自己找路回京?
為什麼不?這是他最應該做的事,也是對他最有利的抉擇。
李世燕苦笑,叫了瓶酒以及一碟花生米,就這麼吃著她今天的晚餐。
「客倌,我們店裡的招牌菜是酸菜豬腳,你要不要試試?」掌櫃好心建議。
她揮揮手表示不要。
還是吃不下,沒有什麼食慾。相思讓人消瘦,失戀讓人憔悴。
終於深刻體會芯姐姐為什麼會把自己的身體搞到這樣糟糕的地步,果然是知心姐妹呀,情路同樣坎珂。
如今唯一能夠入口的就是酒,雖然藉酒澆愁愁更愁,但是總比愁苦整夜不能成眠好,醉了至少好睡。
「老闆,把你們店裡最烈的酒拿來。」她大聲喝道。
掌櫃立刻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壇看起來很古老的酒。「客倌,這是最烈的酒,不過很貴喔!」
她根本不在乎價錢,「拿來,錢我多的是。」
掌櫃歡歡喜喜把酒罈拿過來,還體貼的為她開封口倒酒,拿起酒碗給她,「客倌,請用。」
李世燕不客氣的接過,仰頭喝盡。這酒的確很烈,烈得燒疼她的胃,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但又如何,這一點痛她還捱得住。
「再來。」她把空了的酒碗往桌子上一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