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猛然在她身前一個緊急煞車,段安榕驚魂未定的瞪著自車上下來的男人,腦裡閃著快逃的警訊,雙腳卻似釘在地面,一動也無法動。
「好久不見。」杜泊懷笑著跟她打招呼。
他神態越是輕鬆自然,段安榕越是心驚膽跳。
他好久不見!?他當真記得她!?完了!他這下想怎麼做?
要抓她上警局嗎?可她沒破壞車子、也沒偷他東西,他沒有理由抓她才是。
即使是這樣想,段安榕仍是惴惴不安。
他一定會問她為什麼出現在他車子旁,為什麼會對他的車子有興趣……說不定他懷疑她有偷車的意圖!
「有……有什麼事嗎?」以不變應萬變,不論他問什麼,矢口否認就對了。
她越驚慌害怕,就越顯出她心裡有鬼。
被人跟蹤不是頭一遭,但那些人不是為錢就是為人,他曾懷疑她是為錢而來,可是她眼神中的那一抹憤恨,又不是那一回事。
他得罪過她嗎?杜泊懷沒印象,至少在開始被跟蹤之前,他是不認識她的。
「我才想你最近偵探工作怎麼沒做了,原來是換工作了。」
他很直接的挑明說,果然看到段安榕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你……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否認,否認,用力否認。
原來他早就知道她跟蹤他一事,只有她自己傻傻的以為跟蹤功夫沒有八十分,至少也該及格。
她是太笨還是太天真?段安榕欲哭無淚的想。
面對堅持裝傻的人,窮追猛問只會令她防心更重,所以杜泊懷不再追問下去。他倚靠著帥氣的跑車,優雅地自煙盒取出煙,點上。
「你的工作還好吧?」蒲公英餐廳對於員工是著名的嚴格,只要有任何差池,不是降薪就是走路。像她這樣的新手,八成是後者。
段安榕臉色一暗,「沒了。」
果然。
「那你打算怎麼辦?」繼續跟蹤他嗎?那前途一定更淒慘。
他為什麼要關心她?他們又沒有任何關係。還是他另有所謀?
會肇事逃逸的八成不會是什麼好人,尤其他還用錢打通關係不是嗎?
段安榕斜睨了招搖過市的保時捷一眼。有錢無處花的人才會這麼浪費的買了一台一點也不實用的跑車,哪像她,今天這個工作丟了,她就得煩惱下個月的生計。
這樣想著,心裡更是慍怒。
「我如果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就會出手幫我嗎?就算你要,我也不接受,我只要你……」段安榕倏然打住。
她該告訴他,她跟蹤他的原因是為了替她弟弟討回公道,要他伏首認罪嗎?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不知兩人之間的淵源,說不定他根本沒關心過他撞到的人的死活,那她又何必讓他起了防心?
現下沒有任何機會找到犯罪證據,她無計可施,可他今天刻意等她一定是對她有興趣,就算只是為了弄清楚她跟蹤他的原因,但這可是她難得的好機會呢「
「要我什麼?」英氣濃眉微微抬高。
她的跟蹤果然是有自發性的目的,而不是受委託。
不過像她這樣蹩腳的偵探,恐怕也不會有客人上門。
要他什麼?她怎麼也得想出來一個——
「我要……我要那台保時捷!」
瞧他一愣,段安榕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白癡!她這樣說.他怎麼可能會理她!?
她的目的是他的保時捷,所以她才會用恨不得將其吞了的眼神瞪著它?真的只是這樣嗎?杜泊懷心裡仍有疑竇,因為她的眼神並不是單純的慾望。
「很少女孩子會對跑車有興趣的。」
「不……不是我想要,是……是我弟弟,我弟弟出車禍住院,他的腳恐怕再也不能行走了。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擁有一台保時捷,可是我們家沒能力……」她本是想圓謊,可她說得也是事實,想到段安樵渾然未覺未來的殘疾,仍對911懷抱夢想時,段安榕的眼眶濕了。
「所以你想偷走它?」杜泊懷皺眉道。
「才不是!」段安榕最恨被人栽贓,就算只是誤解她也無法忍受,「我才不會做那種事!」我又不像你,把人撞傷也不會良心不安!
「不然你打算用什麼方法拿到我的保時捷?」杜泊懷頗有興趣的問。
她才不要他的保時捷,她要的是他俯首認罪,還她弟弟一個公道」
可是在還沒找到證據前,她不能輕舉妄動。
「我……我只是說說而已,我並不是真的想要擁有它!」段安榕退後一大步,轉身拔腿就跑。
這一次杜泊懷並沒有追上來,讓段安榕鬆了一大口氣。
她真是笨死了!聰明的人應該會想辦法在言談中套出話來才對,可是她卻連接下去該說些什麼都想不出來,所以只能跑走。
以後她不能再在這個人面前出現了,要不然她證據沒找到,反而被抓到警察局去,豈不可笑!?
清秀的面孔垮下,心裡除了懊惱外,還有那麼點難以察覺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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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刀子!喂!」
段安榕茫然的抬眼,「哈……啊!」刀子在指尖劃出一道血口子,段安榕痛呼一聲,立刻把手指塞進嘴裡。
這是他住院以來第……至少第五次削到手指了吧?段安樵望著姊姊心事重重的臉,眼神複雜。
「你在想什麼?魂不守舍的。」段安樵抽了張面紙給她,嘴裡啃著被削得不成果型的蘋果。「這蘋果好難吃。」
「有得吃就不錯了!」段安榕橫他一眼,「一顆要幾十塊的。」
「至少有二十塊被你削進垃圾桶了。」段安樵低頭看垃圾桶裡的屍體,露出哀悼眼神。
「有人服務還嫌!」段安榕用包著面紙的手狠敲他一記,「有辦法就去追個女朋友來照顧你!」
段安樵嘴巴動了動,立刻又遭受一擊。
「你在念什麼?」段安榕站起身,手拿著亮晃晃的水果刀,眼裡透出殺人的訊息。
「我在說,是小弟不才,追不到半個女朋友,害得你還要在工作之餘費心來照顧我!」古有明訓,識時務者為俊傑。
「知道就好。」段安榕坐回椅上,放棄跟果皮搏鬥,「不削,自己啃。」
本來就沒叫你削給我吃。段安樵心裡雖這麼想,但沒說出來,因為段安榕手裡還拿著刀子,一臉若有所思。
「你剛在想什麼?想到削到了手。」
「呃?沒有啊」」段安榕將刀子放回抽屜裡,扯了扯嘴角,「我在想工作的事。」
「喔?」上揚的尾音顯示他不太相信她的話。
「幹嘛?你懷疑嗎?」段安榕一手扼住段安樵的脖子,另一手抓住他的頭,只要一用力,脖子就要被扭斷了。
這對姊弟太瞭解彼此了,一個小動作就把對方心裡的秘密給看了出來。
「我……我哪有懷疑……」段安榕稍稍用了點力,段安樵立刻疼得亂吼亂叫,「救命啊!殺人了!我是病人耶!」
一旁病床上的病人笑看著兩姊弟耍寶,只有一名女孩子面露不悅。
「吵死了,這裡不是你們家好嗎?」
「對不起!」段安榕立刻退回位子。
「被罵了!」段安樵目光閃了閃,「好了,你快回家吧,明天不是還要上班?」
「嗯。」段安榕還沒告訴段安樵她已被解雇的事。想到明天又要忙著找工作,她就不禁一個頭兩個大。「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腿斷了,哪都不能去,也只能躺在床上。」
段安榕臉色微微發白,她佯裝威嚴的用力一拍段安樵的背,「再躺幾天就可以下床復健了,別說這種喪氣話!」
「好啦「你快走吧!」
段安榕拿起掛在椅上的外套穿好,臨走之前不忘叮嚀:「別胡思亂想,好好睡。」
「我知道。」
段安榕走後,段安樵就收斂起開朗的表情,將未吃完的蘋果往塑膠袋裡一丟,拉起被子正要躺下,卻見對面床上,剛剛罵他們吵的女孩下床往他走來。
女孩面容清麗,五官分明,一眼就讓人心動。
段安樵每次只要一與她四目相對,就會忍不住臉紅。
她叫雪莉,因為割腕自殺,前兩天被送進醫院來。沒人知道她的來歷,聯絡不到家人,似乎也沒有朋友的她,一直都是孤伶伶的躺在病床上,年輕的臉.上寫著憤世嫉俗。
看到她往他的方向走來,段安樵不免一顆心怦怦跳的。
雪莉面無表情的站在床沿,靜默了一會,突然開口道:「你的腳沒救了,對不對?」
段安樵一愣。她怎麼會這麼說?
「我上次在醫院走廊聽到醫生的談話,」雪莉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聽說你姊籌不出鋸腳的費用,所以手術一直延期。」
段安樵臉色一白。
他的腳得鋸掉!?他一直以為最慘就是不能走路,卻沒想到得鋸掉。
這麼說來,他連靠復健使腿痊癒的可能性都沒有了?那他開保時捷跑車的願望,不就沒有實現的一天!?
「你好像很喜歡跑車喔?」雪莉瞄了一眼櫃子上的汽車雜誌。「可惜只能看,不能開,很痛苦吧?」冷冷的笑顏映在段安樵失焦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