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藏書豐富,資料詳盡,是民間難以比擬的。她雖然已找到嚮導,但事前準備,是再怎麼也不嫌多的,有了這些書,她可以更瞭解鄰國,更快掌握商機。
「先別謝我,那些金銀珠寶已經給了你。至於這些書,是我送給楚將軍的禮物。」他又伸手,把書往前推了幾寸,已經抵到楚狂的面前。
楚狂皺起眉頭,仍是冷騭淡漠,但額上的青筋,隱隱地一抽。
南陵王覷著他的表情,用修長的十指,體貼地翻開書頁,還將書壓好。
「楚將軍且看看,這些書合用不合用?」他慇勤地問。
楚狂面無表情,沒有點頭,甚至沒有低頭看看書上的文字。
室內一片死寂,任何人都察覺到情況有異,這會兒氣氛極僵,活像南陵王推到楚狂面前的不是一本書,而是一把刀。
「本王拿來的書,你連看都不肯看一眼嗎?」南陵王好整以暇地說道,眼中佈滿惡意。
舞衣若無其事地走來,伸手探向書冊。
「能讓我看看嗎?」她問。
還沒碰到書,絲絹扇就伸了過來,壓制住她的小手,南陵王搖了搖頭,不許她插手,又把書推給楚狂,她甚至沒能瞧見書上寫了些什麼。
「別忙,我還要請楚將軍幫我唸唸呢!」他微笑說道,目光卻像最惡毒的蛇,緊盯著楚狂。
「王爺——」舞衣還想說話。
「本王心意已決。」他舉起手,不讓她往下說。「楚將軍,請。」他端起茶碗,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
楚狂一動也不動,像尊石像。
「莫非,楚將軍連這分薄面也不給?」
舞衣表面上維持著微笑,心中卻冷汗直流。
「王爺,不如由我來念。」她說道。
這種場面,任何人都看得出有問題,她向來聰慧的腦子,也不由得有些慌了,只能盡力佯裝無事,想轉移南陵王的注意力。
偏偏,這人就是惡毒,還要步步進逼,不肯鬆懈。
「不,我就是非要他念。」他挑明了說道,嘴角揚起諷刺的笑,搖晃那柄絲絹扇。
始終在一旁看著的春步,憂慮地看著舞衣,接著鼓起勇氣上前。「午膳已經備妥,請王爺先用膳,容小婢將這些書撤下。」她伸手想抱走書冊。
倏地,南陵王的表情,瞬間轉為猙獰。
「滾開!」他吼道,巨大的聲量,嚇得春步雙手一鬆,險些要哭出來。
只是一瞬間,南陵王又恢復笑容,只是笑意沒到達眼裡,他笑得不懷好意。
「別逼我生氣,我不過要楚將軍唸唸書罷了,這只是樁小事啊!」他伸出手,翻動書頁,湊到楚狂面前。「這麼吧,本王來幫你。」
他怎能罷休?!這可是經高人指點,才擬出的妙計,絕對能讓這蠻子顏面盡失!
「拿開。」楚狂冷冷地說道,厭煩地一拂袖,無法再顧及舞衣顏面,掉頭就要離開。
南陵王不怒反笑,閃身擋住他的去路。
兩人站在一起,更顯得出身形上的差距,楚狂高大魁梧,猶如戰神,而南陵王瘦而略矮,非要舉高雙手,才能將書冊舉到楚狂眼前。
「滾。」楚狂吐出這個字,視線比臘月的風更冷,讓人不寒而慄。
南陵王臉色微微一變,在那凌厲的目光下,也不禁有些畏縮。他抓緊書冊,沒有鬆手。
「就算不念,你只消看一眼,點個頭就行。」他堅持道,不肯放棄。「這是介紹鄰國的書冊,對吧?」他問。
站在一旁的舞衣,陡然感到全身冰涼。她張開口,正想制止,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楚狂瞟了一眼,不耐的點頭。
就像突然間得了個寶貝似的,南陵王眼瞳綻亮,畏縮盡褪,他重握勝算,擰笑再度掛上嘴角。
「是嗎?」南陵工冷笑著,陡然伸手撕開書冊外的絲絹。原來,外層的絲絹,只是偽裝,直到絲絹撕開,真正的書名才顯露出來。
眾人瞧見那書名,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舞衣的臉色更是白得像雪。
閨艷聲嬌。
那根本是淫書啊!
「楚將軍,介紹鄰國的書冊,跟這淫書,字句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你怎麼沒認出來?」南陵王嗤笑著,態度輕蔑,將書甩在桌上。「還是,楚將軍壓根兒都認不出來?」他的涵義呼之欲出。
娘子軍全都沒有作聲,被眼前的變化震懾。南陵王的惡劣行徑,的確令人髮指,但更令她們震驚的,是城主竟然——
楚狂握緊雙拳,只是站在原地,冷眼望著南陵王。他既沒離開,也沒惱羞成怒,反倒昂首而立,正視這項侮辱。
眼見詭計得逞,南陵王縱聲大笑。
「舞衣,你來瞧瞧,方肆替你挑的,竟然是個不識字的草包!」他連連狂笑,得意極了。
舞衣沒嫁給他,反倒嫁了個只懂打仗的莽漢。這豈不是讓旁人笑話,說他南陵王不如一個粗人嗎?他嚥不下這口氣,更無法眼睜睜看著,垂涎多年的美人與財富飛了。
他生來就是皇族,得天獨厚,普天下的東西,都該任他予取予求,就連方舞衣,以及這座浣紗城也不能例外!
屋內一片岑寂,只迴盪著南陵王刺耳的笑聲。他伸出手,指著楚狂,還笑個不停。
「舞衣,這件事你先前不知道吧?他瞞了你多久?」他問著,聲音尖銳。
她沒有回答,小手在絲裙內握成拳頭。她不敢看楚狂,好怕自己會哭出來。他那麼驕傲,卻被人當面揭穿最不願被她知悉的秘密。
早就知道南陵王並非善類,但萬萬想不到,這人竟如此惡毒,用這種方式,在眾人面前羞辱楚狂——
「怎麼不說話?你嚇壞了嗎?」南陵王還在說著,神情愉快地湊過來。
哪個知書達禮的好人家姑娘,願意嫁給一個文盲?她如今肯定極為後悔。雖說她已經嫁給楚狂,被那蠻子拔了頭籌,不再是完璧之身。但是看在浣紗城的財富上,他倒能勉為其難,收她為妾。
他愈想愈覺得此法可行,當舞衣緩慢地走過來時,他慷慨地張開雙臂,等著迎接她。
「到本王這裡來,我替你作主,先休了這男人,然後——」一個重重的拳頭,打歪了他的鼻樑,那些自認寬厚的宣言,轉眼成了殺雞似的慘叫。
他的鼻子紅腫,疼得像是斷了,眼淚流個不停。蓄滿淚水的眼睛睜得好大,不敢置信地瞪著率先開打的那個人。
對方掄起拳頭,預備再賞他幾拳,表情則是殺氣騰騰,彷彿恨不得將他剁成十八塊,骨頭劈了當柴燒。
揍人的不是備受羞辱的楚狂,而是舞衣。
到頭來,把南陵王踹出浣紗城的竟是舞衣。
短短幾刻鐘內,她的「待客之道」由禮貌轉為粗暴。她先掄拳揍得南陵王鼻青臉腫,接著拿著托盤,劈頭亂打,用力痛扁對方。最後還不罷休,提起繡花絲裙,不客氣地蹬踹。
「閉嘴!不准你再羞辱他!」舞衣喊叫著,眼中怒火亂迸,用盡全身力氣又踹又打。
南陵王嚇傻了,他壓根兒想不到,先發飆的人竟是方舞衣。一直以為,她是個千金小姐,除了溫馴羞怯外,不會有別的情緒,哪裡知道,羞辱楚狂的舉止,竟激怒了她。
他狼狽地閃躲著,仍躲不開那些攻擊,髮冠歪了、扇子掉了,衣服也破了好幾處,掛綵的情形愈來愈嚴重。
堂堂一個王爺,面對危機時,也只能哀聲求饒。
「住、住手——我——」話還沒說完,托盤迎面飛來,正中面門。
咚的一聲,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跌在地上痛嚎不已。
老天,這女人的力道可不輕!
「現在要我住手了?」舞衣雙手插腰,已經氣昏頭了。「你剛剛怎麼不住口?」她狠狠地補踹上一腳。
南陵王又痛又委屈,心裡納悶極了。「我、我是要解救你啊,那個草包——」一個重擊,讓他再度哀嚎出聲。
「他不是草包!」舞衣咬牙切齒地喊道,不知從哪裡摸來一個花瓶,用力扔過去。
南陵王痛得哭了,他滿屋子亂爬,卻逃不過舞衣的攻擊。嗚嗚,這女人怎麼說變就變?以往溫馴可人,如今卻換了個模樣,追著他狂打。
娘子軍們站在一旁,沒阻止舞衣追打客人,甚至還拍手助興,紛紛擊掌叫好。南陵王的僕人們想上前搶救,反倒先被娘子軍們踹出大廳,這些羞辱主人的傢伙,全被打得鼻青臉腫。
到最後,是楚狂抱起激動不已的舞衣,制止她再追打南陵王,才讓對方乘機開溜,連滾帶爬,狼狽地逃離浣紗城。
香姨先恢復鎮定,指揮著僕人們收拾大廳,還請楚狂帶舞衣回房。她猜想,這對夫妻需要獨處,好好的談談。
回房的路上,兩人始終沈默著。她靠在他胸膛上,不敢看他的表情。
南陵王的羞辱,肯定讓他很不好過。而她被氣昏頭,像個潑婦似的又打又罵,是不是更讓他顏面盡失?
但是,她是真的壓抑不住憤怒,才會動手打人啊!那個傢伙,竟那樣羞辱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