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時候啦,你有耐心一點行嗎?」她敷衍著,她可是答應過趙巖和要和他一直照應下去,端看他表現如何,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只好敷衍了。
要他有耐心一點?容柯惱了。
他悶在心裡,氣了好幾天,而她,倒是氣定神閒,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他的感受。那天他在溪邊打點出一處清幽的「叢林淨地」,準備一籃子絕對能填飽他們跟大昊的食物,和一小壇恰巧能讓兩人微醺以助興的白干,萬事皆備只欠東風,他背靠著樹幹,雙手背在腦後,悠哉的等著那陣令他神魂紊亂的春風出現。
最後她是來了,但他看了就發火的螳螂臉也跟來了,當下惱得他直接將一籃子食物摔進溪流,便宜了那些魚蝦螃蟹,可他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氣,雙眼狠瞪著像是做錯事的兩人,不發一言的回到客棧。
而她至今連半句解釋、道歉都沒說,似乎以為「微笑」跟夜裡的「好事」能畫上等號,可以一筆勾銷,他氣的就是這一點。
「妳是不是非膩著他不可?」
「膩著這娘娘腔?」忘了實話很傷人,她脫口駁斥,「你有沒有搞錯?」
「是妳有沒有搞錯吧!」氣火一衝上腦,話就不由得多說了幾句。「默許他這麼跟上跟下,怎麼,妳是跟他很投緣?」
「對啦對啦,我就是跟他很投緣啦,你不服呀?」氣極,她說著反話。
「喂,你們吵夠了沒?當我是不存在的嗎?」不甘被忽視的趙巖和插進話。
「你想讓我們正視你的存在?」
「對啦!」
他不開口抗議,容柯可以眼中無他,逕自逼著她下定決心,偏偏螳螂臉看不懂別人的臉色,不知道沉默是金的保身原則。
「那正好。」
什麼叫做那正好?
趙巖和的疑惑還在舌尖未說出口,就見容柯瀟灑的擺擺寬袖,眼神示意大昊避到一旁去,手腕一挺,朝他比了個「請」的動作。
「容柯,你這是在做什麼?」他的膽子有一點點萎縮了。
「將你打成豬頭,這麼一來絕對不會有人對你視而不見了。」滿心惱怒她的拖泥帶水,讓他氣得拿這種對手開刀。
不再多話,一個強逼進攻,另一個狼狽還擊,兩個人當街大打出手。
見狀,甄平安二話不說的迅速退到街角。
「這是怎麼回事?」
「您老也瞧見了不是?兩個男人打起來了。」說話的是個一個吊兒郎當的中年男人,叼著水煙,薄煙熏瞇了一雙賊目。「我看那位公子哥兒身形瘦削,大概撐不了多久。」
瘦削的公子哥兒?那不就是容柯?嗯,他的確是沒趙巖和來得壯碩,但就她所知,容家大公子似乎曾拜師學藝過,雖然不曾在她面前露過招術,卻似乎頗有兩下子,而趙巖和嘛,嗚,她忍不住要同情起他來了。
:晅一點老漢的看法跟陳爺頗為相似。」
「可不是嘛,就憑他那身手,哪敵得過那壯漢的橫拳豎腳呀!」
幾張嘴巴議論紛紛,湊熱鬧的無聊份子越來越多,繁榮的小市集因這突如其來的拳腳相向更沸騰了起來,而站在街角的甄平安聽到這兒,杏眸一溜,卻當下有了主意。
「這位大爺,瞧您說得篤定,想不想下個注呀?」
「下注?」
「對呀,我來做莊,讓大夥兒下注,看看是哪個人打贏了。」眼一飄,瞄到旁邊的一個老人家正在拿錢,她不禁揚起嘴角一笑,「啊,這位老伯伯,我瞧見你在掏錢了,你要下較壯的那個嗎?」見老人家點頭,甄平安笑得更開心,「沒問題!各位大爺姑娘們,右邊是下那位壯漢的,別擱錯了。」
夕日西下,街巷的一方騰了個空間,容柯與趙巖和打得火熱;另一方,人牆越擠越寬厚的中心點,甄平安直接跟一旁賣玉石的店家借了張小板凳和小桌子,扯喉吆喝,理直氣壯的做起莊來。
「小姑娘,這注可以下多少?」一位大爺問。
「這位大爺要下多少都沒問題。各位大爺大嬸們,財神爺來了,趕快下注。」
趙巖和是玩真的,瞧他凶神惡煞的神情和拚了命的拳打腳踢,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打上了癮,而容柯也是惡臉相向,但甄平安心裡明白,他的臭臉全都是衝著她來的。
因為她眼珠子一溜,主意拿定之際,也順便扔了個眼神給他,讓他惱怒之餘卻不得不忍氣吞聲的配合她要猴戲。
誰贏誰輸她早就心裡有數了,眼看著桌上的銀兩越積越多,幾乎全都是押在拳腳虎虎生風的趙巖和身上,她熠熠亮眸漾著見錢眼開的狂喜。
嘿嘿,大豐收呀!
第七章
「這就是洪澤縣?」
「嗯。」容柯冷淡應著。
這輩子,大概也只有她甄平安膽敢叫他耍猴戲了,讓他氣悶了許久。然而氣歸氣,但見她的手伸過來,他還是不發一言的將手迎上去,十指輕扣。
總算,她到了目的地了,可是……
「我有沒有找錯地方?」
「沒有。」
「那……我娘呢?」
容柯也是滿心疑惑。
「哪來的墓園呀?這地方,活人比死人還要多呢。」
拍拍她的肩,他走開在附近繞了一圈,問了一些人,回來時更是一頭霧水的望著她。
她的娘真是葬在這兒?
「沒有對不對?」
他搖搖頭,「誰跟妳說妳娘親葬在這兒?」
「二娘說的,然後我去套我阿爹的話……赫!」
「怎麼了?」
「我知道了啦,一定是他搞的鬼!」突然,她撲向他放聲大哭。「就只有他才會這麼壞,連娘死了都不給安葬,害我不但無法替娘送終,甚至死後連一眼都不讓我們母女相見。」
「他?」
「還不就是我那沒血沒淚的臭阿爹!」
「妳阿爹?」他失笑。
「你不信?」
他是完全不信。
甄添南在外的名聲確實不是大善人,但也極少有負面的評論傳出,最多就是為了生意所展現的鐵腕作風令人聞之喪膽如此罷了,他會狠心的讓妻子死無葬身之所?尤其曾聽過傳聞,甄家老爺與夫人是一對感情極好的歡喜冤家,平安的指控根本就是空穴來風。
聽他們一言一語的揣測,趙巖和忍不住歎氣,逐漸心生不祥。
小安的心思較單純,遇到挫折就直接怨到她阿爹身上了事,可容柯就不同了,不用多久時間,絕對會讓他逮到那些蛛絲馬跡,也絕對會讓他將他跟這些事給串在一起。
經過了前一天的捉對廝殺後,他算是怕了這兩個骨子裡充滿暴力的同路人,幾乎不假思量,他小心翼翼的往後退。
心中突然想起要和她一路上照應下去,但看這情況,只好千山萬水不必相送了。
嗚……小安哪,妳就當我從來不曾出現過,也甭跟我實踐諾言了,往後妳就自求多福吧,我趙巖和要逃命去了。
「想逃了?」
霎時聽見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嘲弄,哭紅了眼的甄平安驀然怒沖腦門,她瞪向容柯。
「你別又來了啦,容柯,我真的會生氣,就說了我不會再逃……呃,你不是在說我?」
容柯淡漠的炯目瞅著趙巖和,目不轉睛,他的手不假思索的握著甄平安剛揮在半空中的手,輕捏了捏。
啊,容柯真的不是在說她呀?
「趙大爺,你要上哪兒?」
「是呀,你想上哪兒?」靈光一閃,隱約覺得不對,她附和著他。
完了,被逮個正著。
「說吧。」
「說?」一身冷汗直冒,趙巖和幾乎無法與他的氣勢正面相迎。「要我說啥呀?」
「你是誰?」
「啊?」怎麼回事?「你又不記得我的名字,我叫趟巖和……」
「你,是誰?」故意地,他將十指握得啪啪作響。
「我是……容柯,你別仗著你的指頭比我還長就威脅我。」
「只有指頭?」
「哼,你的拳頭比任何人都還硬。」下巴的骨頭鐵定碎了,痛死人,害他到現在講話都很困難。「別以為暴力能解決所有的事情,跟你說,不是每次都可以奏效。」
冷笑不語,十指啪得更大聲了,容柯慢吞吞的踱向他。
「容柯,你想做什麼?」
容柯笑容可掬,頓時,趙巖和更覺得頭皮發麻了。
「我說、我說。」
「哼!」
「是……甄老爺派我來的。」
他挑眉,「甄添南?」
「我阿爹?」
「對啦,就是他派我來、來……」情急之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只求能脫身就好。「他讓我來保護妳。」
剎那間,她怒火狂燒。「你是我阿爹派來的?你是他的人?你真是欠扁!」
「欠扁?」什麼意思?
趙巖和還迷迷糊糊,容柯則一知半解,不解她阿爹派人來保護她為何欠扁?但悲憤於心的甄平安已經彈跳到趙巖和身上,不由分說的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汪,汪汪汪!
已經悶了好幾天的大昊在旁邊跳躍狂吠,體內的野性令牠的眼睛發亮。主子真是不懂牠的心,怎不快快叫牠加入戰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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