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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阿蠻

  今日,他立在城頭往南眺望,所思之人在萬重山外,他恨不得現在就化做一隻展翅鳶,飛越千山萬水,到她身邊團聚。

  陷入沉思的當下,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毅弟……」

  耿毅轉過身,見悅雲表姊立在眼前,滿眼關心地探問,「為何總是往南望?」

  他不想敷衍她,卻也不能對她完全坦白自己的計策,只說:「我看著雁兒往南去,好奇它們今冬將棲之所而已。」

  悅雲笑而不語地看著他,上前問他幾件事,「你打從京城來,有聽過朝廷會如何處理咱們北方的消息嗎?」

  耿毅訝異表姊關切邊防戰御之事,「是聽到過一些,但恐怕多是謠言。」

  「那你三個月前人在洛陽時,有沒有聽到過契丹人想拿下咱們幽薊的事呢?」

  耿毅沒應聲。

  墨悅雲倒是替他答了,「想必也是當謠言聽聽就算了,是不是?」

  「那表姊以為呢?」

  「契丹人人關騷擾我們的頻率漸繁,動作也愈來愈大,京城那批無能者說什麼都不肯加派人馬,邊防重將與當朝主事者意見分歧、互不信任,時至今至,我看也只能靠自己了。」

  耿毅聽表姊這麼說,頓覺慚愧不已。他只顧著兒女情長,對憂國憂民的事完全是狀況外,不得要領。

  「雲姊與姑父、姑母的行囊準備得如何了?」

  「皆已備妥。」

  「既然如此,我這就去跟父親話別。」

  原來,悅雲與她的雙親早已整裝好,要動身回薊州過冬。

  耿毅抓住這一個正當出城的機會,攬下這份差事,堅持護送他們安抵家園。

  耿玠在幽州城下送行時,意味深長地對兒子叮嚀一句,「早去早回。」

  耿毅像是做了虧心事,不敢與父親正眼相對,只說:「孩兒盡力而為。」

  耿毅於三天內,將姑母、姑父和悅雲送抵薊州,他與表姊簡單恭謹地話別後,便絕意南下洛陽。

  他已下定決心,要攜耶律檀心北上同父親請罪。

  耿毅離家第八天,行到黃河渡口處。

  他趁等船的空檔,將趕路多時的馬兒引到草糧處,打算照料一番,適巧,一些南來北往的商人也風塵僕僕地趕到,臉上帶著一些急匆匆的神色,餵馬的同時,也聊了起來。

  「三州之圍解了沒?」

  「還沒呢!」

  「幾天了?」

  「少說也五天了吧!」

  「駐北的軍藩一向銳不可當,怎麼這次不經久,一下就被圍呢?」

  「這次與往常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

  「聽說是契丹胡頭兒耶律德光領了十萬騎兵御駕親征,兵分三路圍堵三州,目前不攻也不打,按兵不動只是圍城。」

  「這到底是安著什麼居心?」

  「先牽制各方節度使讓他們短期無法互相支援,然後再一一破城進去,網羅將相。」

  「京師怎不派人支援呢?」

  「時機不好。舊皇駕崩,新皇才剛登基,為了防止政變,打著調兵遣將的算盤想乘機削去一些節度使的權力,可是,朝廷派近水滅遠火的把戲被那些節度使看穿,他們怕丟了軍實後反被新皇剿殺,所以兩邊都互相推托、按兵不動,任北界的邊防遭殃。」

  「這契丹胡兒還真是會趁火打劫啊!」

  「就是說……」

  耿毅在一旁聽得心焦,忍不住打岔問:「敢問大叔,您們談的三州是哪三州?」

  「哦!幽、瀛與薊,其中還屬幽州之圍狀況最劇。」

  耿毅一聽,臉色倏地轉白,匆忙道一聲謝後,二話不說地回到馬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心下掙扎著,為究竟該往南或北而矛盾?因為不論他如何選擇,都將站在地獄與天界的交叉口。

  他若往南,是柔情似水與天上人間的甜美沉淪,但是終其以生,他難原諒自己,對父親對族人的愧疚會讓他置身地獄之境。

  倘若往北,是戰火連天的生死搏鬥,他可能未能進城見父親最後一面,便喪命胡敵手中,讓人心絞更甚的是,他與檀心攜手同心的日子便要幻滅。

  「可是……你若能生還的話,又如何呢?」耿毅像是在暗夜裡見到一線曙光似地問著自己。

  那當然是……千里萬里都要回大寺去尋她!

  看見希望後,他也瞭解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將馬牽出來後,掉頭往北,急如星火地朝來時路,回奔而去。

  待耿毅風塵僕僕地趕回北界時,五天又過去了。

  情況正如那批商人所述,他回程所經之地,明顯地被打劫、掠奪過,數以萬計的騎兵師團在城外方圓一里處便紮下營,形成飛鳥難度的精銳攻陣。

  耿毅只得往回退,找一個暫時藏身之處,再將對策想清楚。

  他想起了一個上密道,那是小時候從城裡偷溜到城外捕雲雀時挖的,他因為從沒被大人抓到過,也就從未把這個秘密透露給任何人知道。

  當夜,他摸黑溜進契丹兵營,偷了一套胡服出來,他在草堆裡將衣服換上,才要轉身就被巡夜的兵發現。

  一把長槍說著就要往他的咽喉刺來,

  他緊急喊出一句契丹語,「別刺!我出帳撒泡尿而已。」接著就直瞪著寒光閃閃的槍刀。

  「小毛頭,有尿就地撒不行嗎?下次鬼祟跑那麼遠,當心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下快回你的營帳去!」

  耿毅像有鬼在後面追似的,連滾帶爬地混進契丹營地裡。

  白天耿毅與自己賭命,潛藏在不同的營車裡,晚上則是傚法沙漠蒼鼠四處找掩護,漸次地朝前方營地偷摸過去。

  日伏夜出地熬上三日,他總算摸進最前陣。

  他將前陣的情況大略勘察後,瞭解契丹兵馬為了反制漢將架在城頭處的連弩長弓,自動退守了五百尺;明智保防的決策,卻不利於耿毅的入城計畫。

  「坐以待斃總不是辦法。」耿毅伺機而行,在一個黯淡無月的晚上偷得一匹快馬,出其不意地從契丹營地殺將出去。

  等到契丹人有所警覺要追時,他已不顧一切地衝進了守城的射程範圍,他在千鈞一髮間躲開如雨飛來的箭矢,趁漢軍調整連弩射程的空檔時,朝城頭嘶吼,「自己人!耿毅!」

  守城的衛士認出策馬狂奔的人後,十萬火急地示意弓箭手停息。「快將繩拋出去!」

  耿毅從馬上一躍,抓住拋墜而出的繩索後,疾快地蹬著石牆往上攀,轉眼之間,他的人影便消失在城頭間,余留下那一匹契丹好馬,徘徊於空曠的土丘間,掉頭回去找它的主人。

  耿毅摘掉裘帽,氣猶喘吁吁,卻急匆匆地問著,「我爹人呢?」

  「他人在書閣裡,正同軍師及眾將們商計對策。」

  耿毅馬上朝父親的書閣奔去。

  耿玠卻已聞風跨出了書閣來迎接。

  耿毅見到父親的身影,不由分說地就要往地跪下去。「兒若知情勢緊迫,絕不會挑這個時候離開,請爹原諒不孝兒……」

  耿玠一把將兒子拉起來,神情激動,半天只說出一句話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倒是耿玠的參謀先生把耿毅拉到一邊,細聲地同他說白了。「少爺啊!大夥正慶幸你不在城裡,能逃過一劫,怎麼你倒跑回幽州送死來了?」

  耿毅坦率地與大家說明自己的心意,「耿毅抱著與爹和城中父老共存亡的打算。」

  老父啞聲詢問兒子。「你……見到想見的人了嗎?」

  耿毅扮不來灑脫的模樣,只能老實地搖頭,「尚未有機會。」

  耿玠聞言,眼下浮現了遺憾。「前些日子我百般阻撓你送信,如今契丹兵臨城下,志在拔城,我看連報信飛鴿都無用武之地了。」

  耿毅見父親因為他的事內疚消沉,明白對城中的士氣無益,於是興致勃勃地嚷,「我倒覺得飛鴿是多此一舉。契丹軍陣雖然龐大,糧餉卻都是打草谷得來,吃完咱們這州要再補給可難了,他們也怕援兵來相救,比我們還希望速戰速決。爹,我在契丹陣營裡待了三天,探得一些軍實,急著向您稟報。」

  參謀先生聽了耿毅的話後,心底也升起一絲興奮。「將軍,咱們快進書堂裡聽聽耿少爺怎麼說吧!」

  耿玠見兒子目光炯炯地談論戰略,也趕忙打起精神,領眾人入堂內,商議防禦戰備。

  ☆☆☆☆☆☆☆☆☆☆  ☆☆☆☆☆☆☆☆☆☆

  幽州城守了一個半月之久,期間契丹人發動了三次攻擊,次次皆是得不償失後,便派出傳令官抵達城下,表明態度。

  「契丹皇帝志不在得城,而是仰慕耿將軍的軍事才幹,想延請將軍到契丹帳下,商議兩軍修好之事。」

  結果是,雨箭從城裡往外飛了出來,射死了傳令官,也戳破了契丹包著糖衣的謊言。

  契丹人老羞成怒,開始猛攻狂打,但卻一無進展。

  原因在於,耿玠初到幽州城上任時,便全面將城修建改造過,城高石厚的防禦優勢,加上武器精良與長時間訓練有素的士兵等因素,反倒有以寡御眾的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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