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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阿蠻

  這種勝算是援軍愈早抵達愈高,可是問題是,援軍究竟來是不來?

  大家救亡圖存的信心沒被城外的雄師嚇垮,倒是被救兵遲遲不到的幻滅給侵蝕去了,因為契丹大軍壓陣圍堵,他們與外界斷了一切的接觸與補給,儲糧與箭羽總量雖然只耗損去三分之一,但是天寒地凍時節,卻耗去不少的炊燃木料,大家不擔心沒儲量,反倒憂心缺乏柴火恐要斷炊,於是,城內的前景更加難料。

  因為難料,大夥也起了破釜沉舟,與城共存亡的念頭。

  於是,三個月又過去了,本該歡度豐收的「年」是悄悄地來,卻也在大夥無心過年的情況下,無聲無息地走了。

  三天三夜下個不停的雪讓局勢更形惡化,原本就處於挨餓邊緣的城民總數在饑寒交加的惡況下,只一夕,便遽減四分之一。

  這場雪壓垮了全城軍民的信心。

  雪上加霜的是,契丹軍挑這個時候打起心戰來,他們趁夜在雪地裡用畜血澆畫出幾行漢文。

  「惟耿公一人出降,全城倖免。」

  隔日,雪地上又增加了幾個刺眼的紅字。

  「耿公不出城,破門大屠城。」

  字字斗大得怵目驚心,也讓城裡的人喪失了信念,男女老幼的哭號聲不時從城裡傳出,卻又被滿天的飛雪給淹沒。

  這一日,該是上元日,耿毅猶記去歲,洛陽大寺裡也是下著大雪,自己與檀心偎在爐邊烤栗於賞梅,互出燈謎挖苦對方,雖是意氣之爭,但卻藏不住辯嘴的歡壹口。

  今歲,同樣是上元日,大雪也是飄個不停,冷灶取代了暖爐,疊屍架肉的差事洩漏了戰爭的殘酷,也讓耿毅體會到,今日是他父親生命中最難捱的一日,因為契丹大軍出了一道再簡單不過的謎題。

  答案便是他父親的榮譽。

  耿玠一身青衫,出現在兒子面前。「毅兒,爹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耿毅擱下老翁的屍體,迎上前,眼裡夾著抗拒,「爹,再撐幾日看看,救兵……」

  耿玠苦笑一番,「救兵!這種天候下跟誰調去?朝廷嗎?算了吧!大勢已去,我也早放棄這種傻念了。如果契丹胡賊要的是我,我又何必拖著一城的人跟我陪葬呢?」

  耿毅依父親寧死不屈的忠膽個性來推,對契丹的出降是比一死了之還要不堪的事。「既然如此,我陪爹一起去。」

  「不,這事由我一人去就行,倒是你要記住我現在告訴你的話,關內已無聖明之君了,倘若我出降後,契丹胡賊肯守諾不屠城的話,你就要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想盡辦法活下去。」

  耿毅看著父親,慎重其事地點頭。

  「另外,你與檀心公主的事,爹棒打鴛鴦,能說的只有抱歉一句……」

  「爹……」

  「至於悅雲,她若逃過這一劫的話,你與她的事,就由你們自己拿捏了。」

  耿毅聽著爹爹一副交代後事的模樣,他狂亂地保證道:「除非悅雲先行別嫁,否則孩兒不會讓爹爹成為負義之人。」

  「那麼你與公主的事……」

  「只有祈求來世與她結緣了。」

  翌日,雪停了,萬里無雲的天空如碧海一般,幽州孤城靜立在藍天白雪之間,鎖了近四個半月的城門嘎啦嘎啦地被推開。

  未幾,一位青衫漢子便現身在城門外,厚重的城門在他的指示下又被推了回去,留他一人面對數十來位策馬奔前的契丹勇士。

  契丹勇士引馬上前,打算將坐騎讓給青衫男子,怎知,說時遲、那時快,青衫男子趁契丹勇士靠近時,快手一伸便抽出對方腰間的長劍,刻不容緩地提手往自己的脖子劃了去。

  劍隨人落,皚皚白雪在剎那之間被青衫男子的熱血染紅了。

  ☆☆☆☆☆☆☆☆☆☆  ☆☆☆☆☆☆☆☆☆☆

  「耿玠這老頑固!當真身降心不降!」耶律飛忿忿不平地對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報告這一個噩耗。「看來我們只有破城屠宰一場,才能教這老頑固在陰間裡後悔!」

  耶律德光冷笑一聲,「好,號令由你來發!」接著漠然問一句,「他抽誰的劍?」

  「我的。」耶律飛應道。

  「怎麼抽?」耶律德光依樣畫葫蘆地抽出耶律飛的劍。「這樣嗎?」

  「對,就是這樣,一模一樣……」

  耶律飛話還沒說完,脖子便被自己的劍抹了,他瞪著死魚般的眼珠,不解地望著他的主子,抬手蓋住噴灑的血頸,還來不及問上一句,「為什麼?」人便潰倒在地上。

  儘管耶律飛死不瞑目,其他隨行的人倒都看清他是亡在自己的粗心與傲慢。

  氣出完後,耶律德光將劍隨地一擲,轉身察看耿玠毫無生氣的屍骨,他跪著沉思一會兒,才吩咐一句,「準備攻城。」

  「攻入城以後呢?還請聖上明示。」

  耶律德光本來打算說,「就殺個全城片甲不留。」但是當他低頭再多看耿玠僵冷的屍骨一眼後,便改變了心意,「肯當順民的就充奴,不肯的人,就地成全他們。」

  當夜,幽州城九成倖存者,不論男女老幼都成了耶律德光大軍的帳下奴。

  耶律德光還為這四個多月來白忙一場的事而耿耿於懷,直恨不能將大意無能的耶律飛大卸八塊,可能是他的親將知道他咬牙切齒氣難消,竟早早在雪地下挖了一個坑,就地將耶律飛埋了。

  害他怨氣無處可發,當下就命將士把一個月前從薊州抓回來的漢家女奴招進帳裡,二話不說地抱進氈毯裡,先要夠再說。

  這個漢家女淪為他燒飯打掃、溫床補衣的女奴已一個月,前十五天簡直是他媽的難搞,盤問她的名宇,是怎麼都不肯鬆口。

  他就不信問一個名兒會比攻城掠地還費勁兒,結果,令人摑她幾掌,摑到她的臉腫得跟塞滿食物的蒼鼠一般,還是不肯吭聲,就連他出口威迫,要把她丟給一群「餓狼」教訓一番,她眼也沒瞬上一次過。

  他認了,想是天冷,作戰乃非常時期,那些美又嫩的嬌妃不在身邊,只好退而求其次,將就這一個固執體溫低的蒼鼠來溫他的床。

  第一晚,他就後悔沒將她丟到狼群裡,因為他從來沒碰過像她這樣又硬又難睡的床墊!

  足足花了將近十來個晚上,才教會她什麼叫「服從」,可她的服從是揮發性的,睡過今夜,明朝又拗起來了!

  也許就因為他曾花費一番功夫調教,儘管做的都是血本無歸的勾當,她的表現也一直差強人意,他仍是將她暫留身邊,沒真送她去「喂」狼,原因就在於她的韌性夠,從來不哭也不鬧,完事後馬上起身幹別的活去,不會緊黏他身邊,更不像其他的女人亂吃醋。

  這樣不酸的女人討他另一種歡喜。

  他噓口氣地看著帳頂,感覺到身邊的女人就要翻身離去時,他突然抓住對方的腰身不讓她離毯,意思就是皇爺他玩得還不夠盡興。

  對方假裝不懂他的意思,執意起身穿戴起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親衛在帳外求見。

  「聖上,又抓到一個不肯和降的漢奴了。」

  「脖子一抹,乾淨了事。何須來煩朕?」他說完將那女奴又拖回身邊,直接壓在身下,女奴給他一個恨之入骨的眼神,他也不示弱地還擊她一場,直到她閉上眼,咬緊唇後,他知道自己難得處於上風,樂此不疲地對她進行溫柔的侵略。

  可是,親衛就是不打算讓他享受,硬是要他出帳談。「聖上,抓到的小子叫耿毅。」

  「我說過了,不從就算了,留著也是製造紛端。」話雖如此,可他這標準從沒放在他身下的漢家女奴身上或是他欣賞且欲招攬的漢臣武將。

  不過有意思的事發生了,不知為了什麼事,這個漢家女聽到他與親衛之間的對話後,突然僵住了,才眨眼之間,竟做出了前所未有的舉動,她竟然柔順起來,主動討好他了!

  她的變化讓他起了疑,他將身子一抽,便站了起來。

  他抓過自己的衣服,穿戴的同時,仍用餘光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心眼尖的她也知道他對她起了戒心,於是變回先前的冷漠,以更快的速度穿戴好,裹了粗呢頭巾就往帳外行去,連一個禮都不屑跟他行。

  他聳肩,不跟她計較,反正她已與他行過敦倫之禮,這才是重點。

  「進來吧!」他對帳外的人說了。「你說他叫什麼來著?」

  親衛入帳後,直接將名字再重申一回,「他叫耿毅。」

  「幽州人隨便一抹就是這個姓。」

  親衛也把他不能將這小子隨便一抹的理由道了出來,「稟皇上,他其實是耿玠的獨子。」

  耶律德光目光二兄,霸氣地單手擦腰,一手挲著下巴的髭。「便又如何……」

  親衛見主子氣血不順的模樣,知道他從那個漢家女奴處受到挫折,只好說:「皇上既然不認為這事重要,那我現在就出去將他處理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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