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抽不出時間把雜誌上的妳找來,可能我也有些遲疑,遲疑幸福並非幾株花草就能換得。沒想到,我下不了決心把妳找來,妳卻出現了。只是笑笑,妳好讓我難過喔,我等待妳給幸福的希望,居然要落空了,好不甘願。
不只我不甘願,我想芳芳一定跟我一樣不甘願……笑笑,妳真忍心讓我們失望啊?」
他凝視發著怔的笑雨,滿意她動彈不得、無法言語的模樣。
「唉……為什麼妳就是要讓我失望?為什麼我卻想吻一個要讓我失望的人呢?」
一切發生得那麼快,古岳威的話彷彿還在笑雨耳邊嗡嗡響,傳進耳的話沒來得及進大腦,他便俯首靠近,兩片唇就這麼霸道地沾上她的……
這吻來得讓人如此措手不及,笑雨甚至連該推開他、或狠狠給他一拳都沒能決定,她的身體就被古岳威使勁拉近、貼上了他的胸膛。
他的舌彷彿沒了理性,侵入了她的領域,原來在頰邊的手繞到笑雨頸後,不讓她有機會拉遠距離。
像是想嘗遍她唇齒裡外所有滋味般,他親吻著、品嚐著,直至懷裡的僵直柔軟了幾分、直至笑雨那雙總是抗拒的手終於靠近、直到他覺得暫時品嚐夠了……
古岳威才似乎不捨地結束了這一吻,啞著聲說:
「笑笑,妳嘗起來是甜的。」
說完,古岳威主動抽離了在笑雨頸後的手,也放開了始終拉住她的另一掌。
他離開了女生寢室,留她跟牆上那張放大的照片,相對無語好半晌。
* * *
一般而言,頂樓花園設計,最重要的工作在最初的防滲處理,以及供水系統配置。碰到頂樓景觀設計的案子,伊旬園一向將初始工程委外。
一旦設計圖敲定,將防滲處理與供水系統配置的工程發包後,負責設計案子的笑雨,案子大小,能輕鬆一至兩個月不等。
然而自從她拿下園藝大賞首獎後,伊甸園外接的設計案從沒間斷過,一個接一個的案子,總是讓喬笑雨敲定一張設計圖後,就趕緊著手下一個案子的設計圖。
若是碰上刁人的案主,一張設計圖來來回回「喬」個二十來次的紀錄不是沒有過,碰到難「喬」的情況,偶爾她會自我打趣:誰叫她要姓「喬」,才碰著「喬」來「喬」去,「喬」不定的案子。
只是這兩回,一是自家人;二是與番人相去不遠的古岳威,她頭疼得直想著要放棄!
一年多來,老是在外喬案子、幾乎快要習慣睡旅館大床的喬笑雨,這個晚上,躺在五星級飯店的柔軟大床上,翻來覆去,就是找不到周公的影子。
她想著--
開陽的案子好不容易敲定了,工程發包出去後,她至少有兩個月可以不見喬毅安。
她想著--
不見喬毅安,她的心情就會好一些!
她想著--
這幾年跟著蕬瑀、若語在外打天下,從不回家的她,瞞著好友們自己早跟家人斷了聯絡的事實,過年過節,騙著好友們要回家,事實上她都是一個人遊山玩水去了……
她不曾出現心虛感的心,這個晚上,不知為何竟心虛了。
上台北之前,若語問過她:「妳跟喬經理有沒有什麼關係?」
她輕輕帶過,否認了。
當時的她,沒正視心裡的感覺,可是這個晚上,她卻逃避不了地想起,她當時的心是酸楚的。
她否認了與家人的關係,那感覺真不是普通的糟!
若語、蕬瑀一直是地最要好的朋友,儘管國二之後,她跟她們分別了五年:儘管她們對她的家裡成員不十分熟悉,當年毅安在美國念碩士、平平在北部就學,蕬瑀、若語只知道她有哥哥……
唉!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些不願說的狀況?是不是因為這樣,這些年她才狀似無愧地在好友面前隱藏實情!?
像蕬瑀跟龍貫雲、像若語和她的父母,她們也都各自有著不甚願意對外說明的心情……
而她,會不會是三個人之中最壞的一個?不但不對好友說明情況,還說了謊!
這個晚上,喬笑雨躺在大床上,一會兒向左翻、一會兒往右躺,翻過來又轉過去,想了又想、想找周公、想趕緊入睡、想……想不要老是去想古岳威那張臉!
可惡!翻轉了一、兩個鐘頭,她賭氣地從床上坐直身,重重打了一下覆在身上的柔軟薄被,放棄掙扎……放棄抗拒總是低低響在耳邊的聲音--
笑笑,妳曉不曉得雜誌上的妳跟現在的妳很不一樣?我很想知道,在妳刻意男性化的打扮下,妳想掩飾的是什麼?妳想閃躲的是什麼?是妳自己嗎?還是這個世界?
在她耳邊響著的,全是古岳威今天上午說過的話!
想著想著,她一雙手竟無意識地撫了撫雙唇……
一直到這一刻、這一秒,她還是不能相信,她的初吻,就這麼被一個死皮賴臉的痞子給奪、走、了!至於她的一雙手,更是莫名其妙、一前一後的,都被他握過了!
可惜這些都不是她最不能忍受的,真正教她不能忍受的是他出口的問題,是他質疑那些爛問題的神情,彷彿看穿了她似的、彷彿再確定不過……她的裝扮是種掩飾!
該死的古岳威、該死的!為什麼他那麼篤定她是為了閃躲?
她實在是千般不甘願承認、萬般不能忍受承認……
古岳威是對的!
* * *
古氏企業上市股票,連連大跌數日,若不是有政府的漲跌幅不超過百分之七的限制撐著,恐怕一連數日下來,原在百元以上的股價,早禁不起連日跌停板,直接無量下跌至停止交易為止。
古氏企業面臨了自上市以來,最嚴峻的一次危機考驗。根據可靠消息表示,古氏負責人之一--古敵東虧空了公司三億,並且涉嫌向X商銀違法超貸十一億,此案目前正式進入司法程序,消息傳出後,投資人大量拋售古氏持股……
笑雨皺著眉,有些訝異。她正開著車往古氏企業,忽然聽見廣播電台的新聞播報,她煩躁地關了廣播,車廂內一下子靜了下來。
難怪這陣子古岳威像突然消失了,沒再來煩她。
好像自從離開育幼院之後,他們就沒見過面。她還暗自慶幸,那個痞子對她果然沒興趣了!反正,手牽也牽過了、吻也不小心被他吻過了!說不定正像他曾在宴會上說過的,她表現得甘願一點,他也許就提不起勁了……
被他吻去那天,她好像無法克制地,表現了一點甘願(真的只是一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怎麼被他吻著吻著,她亂烘烘的腦子不但罷工了,連身子都違背意願地主動往古岳威靠去……
該死的!她究竟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那天離開育幼院後,古岳威跟她約了一個星期後見面,她必須在一個星期後,提設計草案給他。
她加快了車速,不想理會聽見古氏危機後,接踵而來的莫名煩悶。
* * *
笑雨坐著電梯上樓,不知是不是她想太多,老覺得身邊來來去去的人比她前一次來的時候匆忙許多,即使是搭著電梯,裡頭的人似乎也透露了幾分不安。
抵達樓層後,電梯門應聲開啟,她步出電梯,迎面就看見接待小姐,要笑不笑的一張臉。
「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小姐的聲音很專業,換句話說,很沒感情。
「我是……」笑雨才起了頭,轉眼瞥見身後跟了幾個人的古岳威往這邊走來,正要出去的樣子。她沒再跟小姐囉嗦,直接走到古岳威面前。
很奇怪,今天的古岳威,似乎少了什麼,他的表情很嚴肅,跟她剛認識的古岳威不太一樣。他偶爾低頭與身旁幾個人說話,因而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笑雨,直到笑雨站在他前方,他隱約覺得有人擋住去路,這才看見笑雨。
「笑笑!」古岳威笑開了。
這麼一笑,她便發現剛才覺得古岳威少了什麼的感覺,原來是笑容。
「你公司要倒閉了嗎?如果要倒了,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忙了?」她說,臉上沒什麼表情。
「哈哈哈……」古岳威大笑,身旁的幾個人則閃著詫異,似乎訝異古岳威的笑來得怪異。
「笑笑,妳講話真是直接得可愛,妳來找我是為了確認我公司會不會倒嗎?唉……笑笑,妳恐怕要失望了。怎麼辦?我實在捨不得讓妳失望。這樣吧,我乾脆把公司關了,妳說好不好?」
「會倒閉就會倒閉,別拿我當你失敗的借口,想讓人以為你為了我把公司收了。你只要告訴我,我到底還要不要繼續這個案子就好,廢話別那麼多。」
他的氣色不很好,眼皮底下有明顯的黑眼圈,似乎幾日沒睡好了。笑雨看著古岳威,感覺怪怪的。
「啊!被妳發現了。笑笑,妳好厲害,知道我想在『無路可退』的時候,拿妳當借口。」
「你是不是男人?廢話真的很多!你公司會不會倒就一句話,說那麼多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