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不說廢話。昨天我已經把一半的工程款項匯進伊甸園的賬戶,如果妳還不放心,我下午就把所有款項付清。所以這個案子,妳還是要接囉。至於公司會不會倒?目前我只能回答,百分之七十不會倒。」
跟在古岳威身邊的幾個人之一,靠近古岳威,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古岳威看了看腕表,然後問:「笑笑,妳還有其它事嗎?」
「你說今天要看設計草案,我帶來了。」
「唉!」他歎聲,輕拍了前額,「我忙得都忘了。」他再望了一眼腕表,又輕歎,「實在沒辦法抽出時間。笑笑,頂樓的設計全交給妳了,妳想怎麼弄就怎麼弄,草案不用看了,我相信妳。」
「你確定?你連最起碼的要求都沒跟我討論過,要哪一類庭園你也沒說過,你確定你不會後悔?」
「我只有一樣要求……」他忽然俯首,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量,在笑雨臉頰邊低語:「我要幸福。」
一會兒,他又以正常音量說:「妳就照雜誌上說的,把幸福傳達給我就可以了。我只要求這樣。」
她說不出話。
「對了,妳這次來台北,住同樣的飯店嗎?」
笑雨點頭。事實上這些天她一直在台北,開陽的案子發包了,前幾天若語又接了個案子,一樣在台北,因此這整個星期她都待在台北,沒回台中過。
「對。」
「那好。我真的該走了,不然要遲到了。」
她應該就讓他走(事後她一直反覆這麼想著)!
可是,出乎意料地,她伸出手拉住古岳威西裝外套衣袖。
已經往外走的古岳威回視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不待他開口,喬笑雨彎起膝蓋當支撐,將手提公文包架在上頭,拉開公文包拉煉,由內袋抽出一小罐透明壓克力瓶子,瓶子裡是一顆顆橘黃色藥丸。
拉回拉╮A放下膝蓋,她將小瓶子放進古岳威手裡,說:
「我上次坐你的車,記得你車子裡有準備礦泉水,等一下你上車吃一顆,這是綜合維他命,毒不死你。你氣色看起來不太好。」
「笑笑,妳對我真好!」
「少臭美了,我只是不希望賺不到你還沒付的另一半工程款。那一半工程款,你不必急著付,我知道你最近缺錢用。」她有些尷尬地說著話,一會兒撥弄短髮、一會兒拉著身上早就四平八穩的襯衫,一雙眼就是不肯看古岳威。
不看是對的,如果看了,她一定會發現古岳威臉上既得意又詭詐的神情,他笑得好曖昧。
「謝謝妳,笑笑。」
由於笑雨一直閃避與他四目相對,故而沒能防備古岳威接下來出人意表的動作--
他握住她的手肘,拉她靠近自己,飛快地在她臉頰輕印了一吻後,在她耳朵邊喃喃說:
「晚上別亂跑,我一有時間,就去找妳。笑笑,我很想妳,想了一整個星期。」
第五章
笑雨回到飯店,已經深夜十一點多。要說她沒有幾分故意晚歸,擺明是謊言,但若要追究她是否真有那麼刻意遲回飯店,似乎又沒那麼刻意。
只能說事情來得很剛好,若語前些天接的另一個工程案的案主,邀她參觀一座私人花園,順便跟她討論了設計方向,時間一拖就晚了。而她,一反往常公事公辦的冷漠態度,跟對方多聊了幾句。
回飯店的路上,她不由自主想,古岳威會找她嗎?若是找了她,見她不在,他會離開吧?
在櫃檯拿了房間鑰匙,搭了電梯往客房,心是矛盾的,似乎不想管古岳威來過沒,卻又不小心張口問了櫃檯,有沒有什麼留言?結果沒任何留言。
古岳威到底來過沒呢?她一個人在電梯,看著樓層號碼攀升,煩躁想著。
出了電梯往房間走,轉了角,她對看見的景象,無法置信。
在她房門外的地板上,有個人靠在門邊牆面坐著,雙眼緊閉,西裝外套落在地板,一腳彎曲撐著一手,另一手則落在地板的西裝外套上,該是整齊打在頸子的領帶,被解開隨意掛在襯衫上。
簡而言之,地板上的那個男人,實在邋遢得可以了。而那個邋遢的男人,正是讓她心煩氣躁的古岳威本人!
「喂……」笑雨走到房門口,彎身推了推好像睡著的人。
他睜開眼,沒有剛睡醒的迷糊樣子,立刻給笑雨一個淺笑,似乎剛剛的他只是閉目沉思。
「妳回來了。」他說。
那口氣極自然,像極了……像極了什麼呢?
笑雨對一閃而過的念頭嗤之以鼻,她壓根不想當他家的什麼人!古岳威方才似乎與家人無異的口氣,她回都不想回他一句。
偏過頭,笑雨拿鑰匙開了門。
古岳威見她進門,立即由地板一躍而起,也跟著她後頭進門。
用腳踢上後頭的門,往前走了幾步,望見大床,古岳威連聲禮貌問候也沒,直接往大床方向,將自個兒高大的身軀甩了上去。
他人一沾到床,便跟著發出舒服的歎息,緊接著咕噥:
「笑笑,我累慘了。」
「古岳威,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一副我跟你很熟的樣子?」
「不能。」
笑雨白了一眼癱在床上像是團爛泥的人,索性不再搭理他,逕自整理起東西。她將公文包放上桌子,拿出數字相機,把今天在私人花園拍下的片子讀進筆記型計算機裡。再由衣櫃拿出乾淨的棉質衫、牛仔短褲,往浴室去沖澡。
前前後後花不到十分鐘,她即由浴室頂了個濕淋淋的短髮出來,手上拿了一條白色毛巾胡亂抹著短髮。
她走至床緣坐下,拿起電話撥總機,想點些食物,心神不寧了整個晚上,什麼也沒吃。
轉過頭,瞄了眼在床上擺了個大字形的古岳威,心又揚起一陣躁亂,有什麼隱隱約約撞進她心裡,那隱隱約約忽然明白了悟的感覺,讓她很害怕。
在她生命裡才出現了幾天的古岳威,似乎……似乎在她心裡產生了某種重量。
話筒另一端,總機小姐好像喊了幾聲「您好」,最後傳來的聲音滲進幾許淡淡的不耐煩,喬笑雨這才回過神,對著電話說:
「麻煩幫我送一份A套餐,兩罐海尼根……」
躺在床上的占岳威忽然動了,一手精準無誤地罩上笑雨的右膝蓋,推了推,說:
「笑笑,我也要一份A套餐,兩罐海尼根。」
笑雨彷彿被火燒著似的,跳離了柔軟的床,又白了一眼古岳威,來不及罵人,電話另一端總機小姐複述詢問著:「一份A套餐,兩瓶海尼根,馬上幫您送過去,請問還有什麼需要嗎?」
「呃……對不起,小姐,更改一下,A套餐要兩份、海尼根四罐。」
「好的。」
「謝謝。」她飛快放下電話,朝床上的古岳威罵:「你以後別像幽靈一樣,突然伸手亂摸別人,小心我揍人!還有,自己點的晚餐自己付錢,別想記我的帳。」
說完她往筆記型計算機走去,開始整理讀好的照片。
床上的古岳威翻身而起,她由眼角餘光掃到古岳威一雙眼睛一會兒看著她、一會兒又轉向冷氣出風口,這麼來來回回轉了三、四趟,他將領帶徹底解下,擱在床亡,走近喬笑雨。
「笑笑,跟我去一個地方。」
「我不要。」她手裡握著鼠標,點選屏幕上的照片,不怎麼想理會古岳威。
「走啦。」他一把將她拉起,抽出她手裡的鼠標,拉著她進了浴室。
「幹嘛?」被拉進浴室的笑雨,沒好氣問著。
「妳坐下。」古岳威將浴室裡一把椅子對著鏡子放正,示意笑雨坐下。「妳放心坐下,我不會害妳。幾歲的人了,還這麼彆扭。」
笑雨不甘願地坐下。
古岳威由鏡子看她,對她笑了笑,拿起掛在牆上的吹風機,按著開關吹起笑雨的濕發。
「我不要吹頭髮,等一下又流汗,澡都白洗了。」她閃躲著。
「妳頭髮短,吹兩分鐘就干,別亂動,再亂動我就吻妳,吻到妳不能動為止。」他彎身在她耳邊恐嚇,帶著幾分邪惡的笑,警告意味濃厚地在笑雨臉頰重重親了一下。
這下子,笑雨動也不動一下了。
兩分鐘過去,古岳威將吹風機掛回牆上,似是滿意又不滿的朝鏡子笑,然後語帶遺憾說:
「好可惜,妳剛剛應該掙扎幾下,讓我吻妳的。妳一點都不懷念一個禮拜前那個吻嗎?我很懷念耶!妳的唇嘗起來好甜……」他自始至終都盯著鏡子,站在喬笑雨身後,食指劃過她的頸子,拇指跟著游動至她的唇,空氣裡忽然漾出濃濃的曖昧……
門鈴卻在這一刻,非常殺風景地響起。
「唉,門鈴算不算救了妳,在我的魔爪下逃過一劫呢?去開門吧,我好餓了,今天一整天沒吃東西。目前食物跟妳相比,我比較喜歡A套餐和兩罐海尼根。」
古岳威放開笑雨,得意地看她近似落荒而逃地奔離浴室。
* * *
她還是想不清楚,古岳威怎麼就赤裸了上半身,躺上那張大床;更想不清楚的是,她怎麼也跟著躺在床上、躺在他身邊,聽他絮絮叨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