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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童茵

  「為什麼要哭?」她睜眼訝問。

  「別多問,妳儘管照我的話去做就沒錯了。」他眨眨眼,笑得一臉詭譎。

  「可是……萬一我哭不出來呢?」

  「放心,只要想著妳的張大哥,自然真情流露,妳可不想讓妳的張大哥穿上『大紅袍』吧?」

  他所說的「大紅袍」指的並非是紅布裁成的袍子,而是專用來形容受凌遲處死的淒慘模樣,鄉野百姓戲謔地取了個較體面的名字,然而如此極刑除非真是犯下天理不容的勾當。他之所以會這麼說,只是為了更加激起她的緊張,也是壞心地想看場好戲。

  一聽這話,蘇蓉蓉簡直是愣住了,眼睛水汪汪的,眸底糊成一片,白玉似的貝齒緊咬住下唇,很是不安地揪著衣角,洇著嗓道:「我趕緊去做!」

  說罷,她掏出手絹擦淨掛在眉梢的淚水,抬眼一笑,便匆匆走了。

  瞧,這不就哭出來了?元照滿意地點點頭,瞧那小小的身子漸漸沒了影兒,心裡不住得意,一回身,卻見張紹廷立在跟前,瞪眼喝道:「你這是叫她做什麼,何苦要告訴她這些。」

  眉一挑,元照僅是看了看他,臉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好半天皺著眉頭不發一語,瞧得張紹廷越發著急,在耳邊叨叨絮絮,弄的他沒法子,這才回道:「皇上來了。」

  張紹廷心裡一「格登」,正暗想皇上怎麼會忽然下南?元照不等他問,直接開口解惑:「早在兩個月前,我便上書給皇上,並將科考一案所有的來龍去脈委實以告。你大概不曉得,在你未提審前,葛昹老早有了動作,曾奏了道折子參你一本,說你會同縣官陰謀誣陷,以出賣他人銜獲銀十萬兩來損及他的名聲,並流連勾欄妓院,做出傷風敗俗之事。」

  「他說的十萬兩可就是魯大供稱的賄銀?」

  元照翻開自堂前問得的供詞,上頭除了滿滿明載主謀葛昹的齷齪事,還記下葛昹的喊冤辯駁。

  「應該不錯,就是如此。葛昹早算準了魯大最後必把收受賄銀給說出來,便把這一切栽贓嫁禍到你頭上,到時你若真問出這些供詞,他也有話可開脫。」他指著最是關鍵的兩句話。

  「好個心機歹毒之人!」知曉一切來龍去脈,張紹廷不由拍桌恨罵。莫怪呀,那封百里加急廷寄的來由原是這麼一回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千算萬算,若不是元照替他把關,怎麼也無法想到這一層上去,到時反被人咬上一口,就真的是後悔不及!

  「可不是,官場糾紛,勢必得步步為營,這回你處理得確實過於急躁了。」元照瞇起眼,悠哉地捻著糕點吃,把供詞遞給他,「不過也幸得皇上是個明君,不聽信片面之詞,親自將這彈劾折子給駁回。足可想見,皇上對葛昹也是有所顧忌,我便抓著了這點,仔細推敲查出些端倪來,火速呈了上去,魯大的行動,更加證實我的猜測無錯,這下子,葛昹便無從抵賴了。」

  「都怪我,一時情急,便不顧後果了。」張紹廷接過供詞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遭,隨即面有愧色地垂下頭,萬分懊惱。

  原本對於他的衝動之舉,元照是有些責難,因此故意在蘇蓉蓉面前給他一些難堪,可現下瞧他這般自責,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反是過來安慰道:

  「我明白,要我換作是你,或許也會這麼做,這是人之常情,你和蓉兒的事兒,我也順道一併上書給皇上了,澄清你並非如葛昹所言『鍾情花娘,傷風敗俗,有損官威』。」元照拍拍他的肩,其實心裡早已有了主意,忍不住抿唇竊笑。

  這也就是為何他要蘇蓉蓉前去花廳,目的就是要皇上親眼所見,什麼話也比不過眼見為憑來的準確,好過於他人在旁說嘴。

  料想像蘇蓉蓉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不僅生得一副好模樣,最難得的是渾身上下找不出風塵味,反獨獨有種清靈娟秀,人見人愛,討喜得很,任誰都不忍欺負,若是再哭上一哭,依皇上的仁心善性又怎麼捨得苛責。

  總之,這是一場賭局,結果是好是壞,全看他們兩人的造化了。

  第十章

  搖搖搖,揮著汗,兩隻小手緊緊握住一根大木杓,順著水渦的方向使力搖擺。

  待搖了好一陣子,見水面浮起一片片如雪花的東西,她便立即停下手,把木杓抽出放到一旁擱著,只拿一雙眼睛乾瞪。

  瞪瞪瞪,看了好久,眼兒四周微微發酸,她抬手揉了幾下,更顯酸澀,索性走到水缸前,掬起一些清水往臉上潑,胸前的衣裳也濕了一大片。

  她端了進去,照著元照的話實實在在地哭了一場,只見那位黃衣公子似乎被她嚇著了,頻頻皺眉,然而唇角卻隱含有笑。

  如果她眼睛沒瞎,天色未暗,那她肯定沒看錯,那抹微微上揚的唇角的確透出隱含很多很多她不能理解的興味。

  細長的鳳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那瞬間,她以為自個兒的臉上是不是沾上了什麼東西,模樣可笑,讓眼前的黃衣公子似笑非笑地瞅了她許久,彷彿看不膩,直到元照進來,說了些她聽不太懂的話,便使著眼色要她退下。

  不多言,不多待,她仍是照著他的吩附,朝黃衣公子福福身,隨即退出花廳。

  門被掩上的同時,即使聲如蚊蚋,她仍然聽見了元照的聲音,低低沉沉的,不似先前所聞的高昂,平板的語氣帶著滿滿的恭敬,不再是笑語調侃。

  原來,那位身穿黃衣,看起來極度高貴的公子就是當今的皇上。

  憂心大過於驚喜,知曉廳內人的身份並未帶給她太大的欣喜,充斥心底的,是股沒來由的恐懼,但她又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麼。

  思前想後,心比絮亂,蘇蓉蓉捧著乾淨的青花瓷碗,就一個人在滾燙的鍋爐前呆想。

  驀地,一陣細碎輕悄的腳步聲走近,待她回神,聞到那熟悉嗆鼻的香粉味時,穿著瀟湘翠綠比甲搭上大紅衣裙,簪著滿頭珠翠絹花的蘇媚娘早已搖擺豐腴俏臀出現在門前。

  不知來人是誰,蘇蓉蓉好奇地抬起頭來,這一瞧眼,倒怔住了。

  「娘?」怎麼會在這裡?她吞了口唾沫,在心底禁暗暗叫糟,連忙放下手中的瓷碗,眼睛仍是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個兒的娘親。

  蘇媚娘一進廚灶,不看她,反是瞧向鍋裡沸騰的東西。白花花的凝塊鋪滿一片,看起來細細軟軟的,熱氣裊裊,空氣中瀰漫著濃郁不失清淡的香味。

  搜尋四周,她拿起擱在一旁的杓子,輕輕地舀起一塊浮在水面的豆腐腦,湊近嗅聞,不細嘗,艷紅的雙唇僅淡淡吐了一句:「太軟了。」

  太軟才好入口呀……蘇蓉蓉悄悄地在心裡嘀咕,偷覷了眼,但見一雙細眸也是直勾勾地瞧她,塗滿鉛華的艷容滿怖惱怒之色。

  蘇媚娘狀似生氣地揚起細長的柳葉眉,唇邊溢出冷笑,不以為然地道:「好半天不見人影,還以為妳上哪兒去了,原來是在這兒煮這勞什子東西。」她把玩著腕上的金鐲,媚眼一稍,直把目光投到蘇蓉蓉的臉上,笑容更冷了,「怎麼,好端端的花魁不做,偏來撫衙裡給人當廚娘?」

  「不是的,是欽差大人要我……」她著急的要解釋,卻被蘇媚娘硬生生打斷。

  「要妳煮豆腐腦兒給客人吃,拿妳的手藝去給別人獻媚?」她感歎地撫著那張粉嫩如花一般的臉蛋,以母親的心疼口吻道:「傻孩子,妳是讓人利用了。」

  「沒有的事,是我自己答應的。」一咬著唇,蘇蓉蓉勉強地擠出話來。

  「可是為了張大人?」

  沉默,表示默認。

  冷不防地,蘇媚娘一把抓住她的手,將人連拖帶拉地揣出廚房,穿過層層迴廊,走得又急又猛,不知邁過幾重拱門,直來到一處陰涼僻靜之所,大眼細看,竟身處在一座小花園裡,四周花木繁盛,沒有堂屋,只有一條通往前方的幽徑。

  顯然地,此處便是撫衙的後院。

  只是,娘為何要拉她來這兒?打量週遭一會兒,蘇媚娘仿是看透她的疑惑,放下手,搶一步開口道:「這兒才方便說話。」

  蘇蓉蓉一愣,來不及開口,蘇媚娘便伸出纖纖玉指戳著她的額頭。「蓉兒,妳怎麼就想不透,人家張大人是官吶,是個多了不得的人物,配的自然是官宦人家的千金,男的溫和儒雅、風度翩翩,女的溫柔賢淑、知書達禮,這才是對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咱們不過是尋常的平民百姓,要拿什麼和人相比?」換得一張笑臉,她柔聲道:「改明兒個,娘讓城東的花媒婆給妳尋個好郎君,等下個月的及笄之日,將妳從『花蔭閣』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娘,張大哥不計較那些的。」

  「不計較?」她冷笑了下,「男人的不計較能有多真?能有多長?一年,還是半年?妳真是傻,男人要女人死心塌地,當然是要拿些話哄妳,再說了,妳又識得他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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